第124章 蚍蜉撼大樹
- 靖康之后,率岳飛拾山河
- 禿筆畫方圓
- 2992字
- 2024-12-02 12:04:19
“閃開!”
客棧門口響起了張灝的高呼聲。
一眾龍衛廂士兵聽到張灝的聲音,潮水般退至兩側,讓出一條寬大的通道。
“爹,爹你沒事吧?”
劉婉娘從廂房里飛快的跑出來,手中緊緊的握著一柄短刀。
沈放扭頭望去,那把刀是如月要過去的,見劉婉娘衣裳也整齊,不由放下了心。
劉婉娘張惶的沖至沈放和劉德仁面前,用刀割斷劉德仁身上的繩索,急道:“爹,你先回房內。”
劉德仁三下五下將身上的繩索扒拉掉,扭頭就走。
還沒走兩步,他又返身回來,昂首道:“這是我劉德仁的客棧,井陘是我女婿的井陘,我走什么走!”
沈放刺死鄧昆后,表情反而輕松了。
他發現了自己的弱點,只要脾氣上來了,往往要干蠢事。
就像剛才在李若水面前拍桌子一樣,現在后悔死了。
自己當李若水父親一般對待,拍桌子要遭雷劈啊。
見了劉德仁,嗯……扯起虎皮當大旗的模樣,沈放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還笑?張灝的人都披甲拿兵器了。”劉婉娘恨恨的盯著鐵桶般包圍的甲士,小心提醒。
“婉娘,你一個女孩子家拿把刀干什么呢?放下。”
劉婉娘剜了沈放一眼:“我不!”
“喲,小脾氣還上來了。我知錯了,現在鄭重道歉,我回來的晚了,讓劉掌柜的和你受委屈了。”
劉婉娘狠狠的在沈放胳膊上捏了一把,神情嚴肅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不正經。”
沈放憐惜的摸了摸劉婉娘的臉蛋,湊過去小聲道:“沒人能把井陘道的天掀翻,婉娘你大可放心。”
“放肆!”
張灝一身閃亮的銀盔銀甲,出現在沈放身前,憤怒的大喝。
沈放抬眼望去,只見張灝擁著信王趙榛,還有……龔文忠?!
龔文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自從自己亮出圣旨,以河北西路置制使的頭銜接管了真定府后,龔文忠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沒露過面。
他龔文忠露不露面自己一點都不稀罕,不在乎。
現在倒好,這慫貨緊貼著趙榛,蹬鼻子上臉來了。
“殿下,”沈放滿臉輕松的問,“這么晚了,殿下不歇息跑臣這兒,有事?”
趙榛自踏進客棧起,眼光一直沒離開過躺在血泊中的鄧昆。
沈放手中提著刀,眼神玩味的問話,令趙榛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沈置制使,人證物證俱在,你手里還握著兇器,下官說的沒錯吧?”龔文忠眼角含笑,音調不高。
“沒錯,人是我殺的。”沈放攤攤手。
“殺人就得償命,天經地義之事。”
“喲,死在我沈放手中的,怕不下數百人吧,我都要償一次?”
龔文忠板起臉:“你不要混淆視聽,戰場上殺的是女真人,與這不相關。鄧昆是龍衛廂上等禁軍,還是禁軍統領。”
“哦,原來他還是個統領呀,既然身為軍人,就該嚴守大宋刑統,私闖民宅,毆打百姓,還企圖侮辱我沈放未過門的夫人。你說鄧昆犯了多少條?夠不夠死罪?”
說著,沈放提起帶血的短刀,指著圍觀的龍衛廂士兵,厲聲道:“你們有一個算一個,剛才都聽到了這廝如何說的,如何做的。要是膽敢做偽證,罪同本犯!”
說罷,沈放又輕松笑道:“龔都監,你可以去問話了,要是我沈放有半個假字,我自己捅兩刀!”
沈放迫人的氣勢散發出來,龍衛廂士兵哪里敢吭一句,況且鄧昆還真這么干的。
龔文忠一愣,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
“龔都監,審完了?那就下一個刑審官上吧,我沈放接受大宋刑統條格轄制,如有犯法,與百姓同罪。”
說著,沈放望了龔文忠一眼,好心提醒道:“龔都監,他鄧昆是外來和尚,你可是我真定府轉運司衙門的都監,我沈放辦事的風格還不清楚嗎?臨陣脫逃,栽贓誣陷在我西軍可都是死罪!”
龔文忠怎么聽不出這話的意味,嚇得臉色發白,勉強的咳了一聲作為掩飾。
“沈放,你囂張夠了沒有?”
張灝忍無可忍,終于發話了。
沈放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看了張灝腫似豬頭一般的臉,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張都統制,是否走夜路不小心,摔了?”
張灝心里已經把沈放祖宗十八代都揪了出來,卻硬生生又丟回木盒子里。
“沈置制使,就在昨天,信王殿下在這座閣樓上訓話時,你派人打了本統制。”
沈放滿臉無辜:“打你?我為何打你,沒有理由呀!”
“哦對了,剛才地上這死狗說了一句,是你張二郎瞧上了我未過門的夫人,要不然他就要侮辱我家婉娘。如此看來,御下不嚴,張都統制你還真該挨打!”
沈放扭頭望向龍衛廂士兵,陡然爆喝:“是與不是?”
周圍龍衛廂士兵被唬得連連后退,哪里敢接話。
沈放回轉身來,語氣冰冷道:“張都統制,鄧昆臨死了話也真。真是如此的話,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走心的交代!”
張灝沒想到會是這么個結果,事情的反轉讓他措手不及。
“沈卿家,這本來是個很小的斗毆而已,可是卻鬧出了人命。強虜環視,國家不得安寧,你與張都統制都是軍中砥柱,可不該為這點小事離散了軍心。”
沈放聽了趙榛親自出馬,馬上躬身拜道:“臣治軍必嚴,本不該為幾句話傷人,可事關臣內人名節,貞操事大,乃周禮、孔夫子所推崇。若臣不出面處置,何以為人夫,將來何以為人父?即是如此,請殿下裁斷。”
沈放幾句話說的在情在理,鄧昆此舉,已傷人倫,沈放若是袖手不管,豈不是置倫理道德不顧?
趙榛有些尷尬,張灝慫恿自己出面時可沒交代這些。
沈放做事雷厲風行,甚至獨斷專行他在汴京城也有耳聞,可是那時沈放與自己毫不相干,根本就沒放心上。
現在這個眼神犀利的旋風將軍處在了自己對立面上,趙榛這才切身感受到了沈放極為霸道的壓迫感。
“殿下,”龔文忠在旁拱手道,“可否容下官再說兩句?”
趙榛巴不得有人替自己擋一擋,見龔文忠站了出來,馬上應允。
“沈置制使,身為天子欽命的外派都監,別怪我龔文忠揭自己人的短。”
沈放見龔文忠又找上門來,已是不耐煩:“行,自己人。龔都監請講。”
“殿下,先前樞密院有令,著河北西路置制使種師閔發兵救援山西,種置制使命沈放率軍馳援,可是還沒踏出平定軍谷地,沈放便借故拖延不前,導致太原陷落。”
“后來,樞密院又發函,命駐扎井陘道的西軍并入宣撫司,追擊南下的金東路大軍,歸劉宣撫使節制,沈放依然抗命不尊。”
“結合沈放此前曾私盜軍糧,私自征召流民,私設公堂,斬殺京城四廂指揮使熊凱及土門糧倉官龔濤,臣以為,沈放心懷不軌,當典正刑罰,處以死刑。”
聽著聽著,沈放臉色變得越來越冰冷。
朝廷要求西軍并入宣撫司是什么時候的事,自己怎么不知道?
至于龔文忠羅列其他的罪名,沈放懶得去解釋,龔文忠自己往死路上趕,神仙也救不了他。
張灝聽了龔文忠的彈劾,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龔文忠主動找上門來時,張灝可是正眼沒瞧過,沒想到他還手握那么多猛料。
“沈置制使,”張灝又滿血復活了,揶揄道:“你自己摳手指算一算,這些罪名實在是太重了,要不你懇請信王殿下一番,給減減?”
沈放看都不看張灝一眼,對著趙榛躬身道:“臣并不知道樞密院有公文調撥西軍歸宣撫司節制,龔都監也說了,彼時種相公在主事。”
“哼,人都死了,往死人身上推責,沈置制使就撇得干凈了嗎?你別忘了樞密院可是有公函存根。”
張灝不想再給沈放辯解的機會。
沈放詭計多端,保不齊又找個替死鬼幫他背罪。
張灝趕緊的向趙榛請示:“殿下,亂世當用重典,國家危難之際尤其要匡正刑統,以儆效尤。臣懇請立即捉拿沈放,鑒于金軍阻斷通訊,可立即執行死刑。”
趙榛看了一眼沈放,又看了一眼張灝與龔文忠,內心煎熬無比。
這可是要殺沈放,這個令人畏懼的大魔王肯就犯么?
沈放會不會當場嘩變?
張灝看出了趙榛的擔憂,可是他不想錯失這個絕佳機會,揚起手臂高呼:“龍衛廂將士,拿下這個反賊,砍了!”
沈放突然暴喝:“種家忠誠天下皆知,張灝你他娘的膽敢侮辱種相公,找死不是?”
張灝并沒有被沈放嚇倒,高聲回應:“今天死的是你沈放,弟兄們,還等什么,拿下,砍了!”
張灝真要動手?
就在趙榛內心小宇宙焦慮無比時,客棧外響起一聲高亢的聲音。
“殿下,西軍抗旨之事,臣李若水知曉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