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風雨之后
- 靖康之后,率岳飛拾山河
- 禿筆畫方圓
- 2265字
- 2024-11-24 20:19:43
沈放幾乎累到了虛脫,身上籠罩著一層白霧。
這是身體熱量在極速消失的征兆。
從昨天天黑到現在,他幾乎沒停歇過,縱是鋼鐵之軀也熬不住。
肋骨傳來劇痛,疼得他齜牙咧齒,那是被馬蹄踩中了。
希望內臟別給嘎,要不然穿越之行就算over了。
“置制使,退了,金騎兵退了!”鄧桂一瘸一拐的走上前來,他的腿上插著一支箭,洞穿一腿。
“王軍使呢?”沈放掃了一眼慘烈的戰場。
到處是伏倒的尸身,猩紅的血跡在雪地上流得溝溝坎坎,極為駭人。
“王甫城戰死了。”鄧桂滿臉悲色。
沈放拍拍鄧桂的肩膀:“現在不是悲痛的時候,收攏士兵,跟我撤。”
鄧桂也知道形勢危急,詢問道:“傷兵呢?過半弟兄受傷了。”
“有一個算一個,一個不能丟下。”
“可金騎兵還在后頭跟著。”
“別廢話,我自有辦法!”
說著,沈放扯開嗓門大喊:“傷兵沿山谷先撤,胳膊腿腳完整的弟兄隨我斷后。”
金騎兵丟下了十幾匹完好的戰馬,正好用來馱重傷員。
沈放自己已是強弩之末,可是旋風將軍的人設擺在面前,只能扛著硬頂上去。
“槍兵居中,弓弩壓兩側。不要怕,有我沈放在!”沈放見虎賁軍士兵們滿是驚懼,大吼一聲。
金軍追兵百余騎亦步亦趨,尾隨在后。
吃了剛才那個大虧,金騎變得謹慎了。
宋軍詭計多端,戰術多變,他們手中還有神火彈。
而且在這樣狹窄的山谷中,不利于騎兵沖陣,宋軍手里的神臂弩,金騎兵早已領教過它的威力。
虎賁軍傷病滿營,行軍速度極慢,若不是進入山谷,隨時都被金人鐵騎切割絞殺。
鄧桂失血過多,臉色煞白。他抬頭望了望右側垂直的斷崖,神情黯淡道:“想當年在小種經略相公麾下是何等的威風,策馬千里,殺得西夏李氏聞風喪膽。”
“誰能想到,西軍入河東卻落得這么個下場,十五萬西軍,只剩下這么幾百骨血,怕也要丟在這雪地上了。”
路上蹣跚而行的老西軍聽了,無不悲上心來。
自宣和七年隨種師道相公出秦鳳入京勤王,他們就一直在打窩囊仗,憋了一肚子的火。
“鄧軍使,今天就算把命丟在這里我也不怕,只是不甘心啊!”有西軍傷兵接上話茬。
“就是,皇帝老兒只知道一味納幣求和,既然這么窩囊,還要咱們打個逑的仗。”
“就說殺熊嶺那一仗,明知道女真人養精蓄銳,等著咱去鉆口袋,樞密院那些廢物卻視而不見,硬逼著種相公去送死。”
“唉,天道如此,罷了罷了……”
悲觀情緒在虎賁軍中蔓延。
地上,傷兵的血一路流淌,在純白的雪地上異常刺目。
這是從老西軍心窩窩里淌出來的血啊。
山谷不太長,僅有數百丈,出去了,宋軍將無所依托,等待他們的怕是死神。
身后,領頭的金將手一揮,一撥金騎掉頭,準備退出山谷。
“女真人想兩頭包抄,快逃啊!”沈放似有似無的掃了眼數十丈高的斷崖,終于看見了一顆晃動的腦袋,不由振臂高呼。
金軍只剩百余騎,絕不能讓他們分兵,留下禍害。
正在戒備的虎賁軍還在發愣,沈放已帶頭狂奔。
剛才還威風凜凜的置制使竟然逃跑了?
虎賁軍這些傷兵殘將本就心灰意冷,如今主心骨沈放都帶頭逃跑,軍心馬上塌了下來。
陣型一動,頓時演變成潰逃,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金人鐵騎就如獵食的野狼群,哪會放過如此機會,猛然發起追擊。
“李乃雄,虎賁軍的命交給你了!”沈放大吼大叫,聲徹山谷,不斷的回蕩著。
金人鐵騎揚起雪花,快如閃電,轉瞬之間就要追上宋兵了,他們口中嗬嗬大叫,手中彎刀閃著寒光。
沈放邊跑邊抬頭,只見數十丈高的斷崖頂端,密集的大石如雨點般滾落。
只顧著沖鋒的金人鐵騎聽到天空隆隆悶響,才抬起頭來,巨大的石頭已砸至腦門……
逃出生天了。
沈放如釋重負,身上的傷、疲勞頓時全涌了出來,他再也把持不住,疲軟的一頭扎在雪地上。
耳邊傳來轟隆隆的石頭撞擊聲,戰馬嘶鳴聲,絕望的呼喝聲……
他就這么一動不動的伏著,直到徹骨的寒氣逼入身體,才刺激到了混沌的神經末梢,勉強翻了個身。
身后已沒了追兵,石塊依然不停的下落,整個山谷揚起了厚厚的泥塵。
驚魂未定的虎賁軍士兵忘了逃,木然的仰頭望天。
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太渺小了。
剛才還氣勢洶洶,趾高氣揚的金人鐵騎,頃刻之間全埋在亂石堆中,連一聲哼都來不及,自然是死透透了。
好一會兒,斷崖上彌漫的塵土散去,露出了一顆顆腦袋。
“稟置制使,末將不辱使命,追擊你們的金軍一個沒放跑!哈哈哈!”
李乃雄洪亮的聲音在山谷中回蕩,話語中得意的心思掩藏不住。
鄧桂聽出了李乃雄的聲音,激動的大叫:“頭,你怎么跑到山崖上了?老天啊,我以為今天要死在這兒了!”
幸福來得太突然,虎賁軍士兵們劫后獲新生,歡快的擁抱著又哭又笑。
“鄧桂,這都是置制使的安排,等我下來再跟你詳細說,直娘賊,太解恨了。哈哈哈!”
李乃雄的話通過山谷回聲放大,像個大喇叭一般,鉆進了每個虎賁軍士兵的耳中。
士兵們這才四下搜尋沈放的身影。
剛才看到沈放帶頭逃跑,他們心中的神瞬間崩塌。
誰知,這驚心動魄的埋伏,竟然是置制使安排的?!
“置制使人在這兒!快快來人,置制使傷得不行了!”
有士兵發現了直挺挺躺在雪地里的沈放,失聲大叫。
虎賁軍士兵頓時慌了神,蜂擁而至,將沈放圍了個結實。
沈放雖然耗盡了氣力,可是耳朵沒壞。
“扯他娘的蛋,老子活得好著呢!哪里不行了。”
望著腦門上圍成圈的虎賁軍士兵熱切的臉,沈放擠出一個笑容:“弟兄們,你們今天的表現,配得上‘虎賁軍’三個字。”
鄧桂臉上發燒,應道:“屬下慚愧,剛才還跟心死了一般,說了不該說的話。”
“嘿嘿,”沈放盡量保持著正常,“誰還沒個絕望,告訴你吧,老子絕望的時候多著呢。可是,風雨過后是彩虹,你們不都挺過來了?”
眾將士轉悲為喜,偷襲金人補給站,可謂一波三折,眼見要被女真人斬盡殺絕,卻叫置制使的神機妙算,一招定勝負。
鄧桂靦腆的笑了起來:“置制使說的沒錯,經過今天這場惡仗,咱虎賁軍算是揚眉……”
噗!
沈放一口鮮血噴出,噴了鄧桂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