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如果你醒了，你轉過頭來看看媽好嗎？”
背后孫曉琴的聲音是那么的真切，李火旺眼前的一切忽然變得恍惚起來。
明亮的病房一點點出現，白色的束縛帶重新在李火旺身上出現，一聲聲抽泣聲在他耳畔響起。
“兒子，你知道媽？上次你在商場打傷的人又堵在我們家們口。”
“可咱們家已經沒錢了，我求他們，求他們………”
李火旺緊閉雙眼，心中翻起一陣酸苦，他甚至無法分清這到底是真是假。
“不聊這個了，媽今天又賺了五十，買了你最愛的提子，來。”
感覺到嘴唇的清涼，李火旺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一會清涼感轉瞬即逝。
“瞧媽這個記性，你還沒醒呢。”
之后一張粗糙的大手貼上了李火旺溫熱的臉頰，慢慢撫摸著。
李火旺甚至能感受到那只手上多了幾個老繭。
那聲媽終究沒能忍住。
霎時間，慈祥的臉變成了一個黃毛丫頭，兩個扎起的羊角左右辮搖晃著。
“嘻嘻，你應了！你應了！”
嬉笑的人影被一道長劍劈碎，一抹紅色往幽深的林子間竄去，但林子擋住了李火旺的追趕。
“臘月十八！”
李火旺雙目充血，掛在腰間的牛皮包被他死死攥在手中，此刻他對臘月十八的恨意已經達到了一個頂點。
趕來的師兄弟們見李師兄這般模樣皆嚇了一跳。
尤其是白靈淼，她白晢的手指不安地摸索著懷中的小鼓，似乎想起了在龍門寨李師兄屠盡那些水匪的場景。
路上刮起的寒風吹得狗娃胯下涼颼颼的，他下意識地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手上的燈籠微微顫抖著，一個側身躲到了就要上前的白靈淼身后。
春小滿伸手悄悄拉住了白靈淼的衣擺，朝她搖了搖頭，示意這時候別上前。
“燒！”
沉默許久的李火旺望著林子突然吐出這么一個字來。
“李師兄……燒什么？”
師兄弟中有一道聲音略顯遲疑地問道。
“把這片林子燒了！我就不信這臘月十八不出來！”
聞言，眾人臉色大變，如果林子真燒起來，那被林子包圍的吳家村也逃不了，他們到時候都得死。
可等眾人想勸李師兄理智一點時，他們環(huán)顧四周才發(fā)現早已沒李師兄的蹤影。
“完了，全完了，這有誰能勸住李師兄，白師妹…………”
狗娃雙手抱著頭，哭喪著臉半蹲在地上碎碎念著。
“怎么辦，怎么辦，你能不能先站起來！”
“你們有誰看見李師兄往那去了嗎？”
春小滿狠狠瞪了狗娃一眼，呼了一口氣后扭過身對著四周不知所措的師兄弟問道。
眾師兄弟都紛紛搖頭，只有高志堅漲紅了臉指著一個方向半響說不出話來。
春小滿順高志堅指的方向望去，瞬間明白了李師兄的心思，帶著剩下的師兄弟們朝燈火通明的吳家大院趕去。
………………
“怎么會呢？趙五怎么就不是坐忘道呢？”
幻覺劉罡名皺著眉盤坐在大堂坑坑洼洼的青石板上，一本半開的小書靜靜躺在他的面前。
他兩道細長的眉頭隨著時間越皺越深，幾乎都要碰在一起。
不解的幻覺劉罡名順手拿起面前的書嘩啦啦翻了起來，他想看看后面怎么寫，可翻到一半原本寫滿字的小書瞬間化為空白。
“對，就是那！快點，快點給我取下來吹滅了！”
吳青徑直穿過撓頭的劉罡名走到一處房檐下，焦急地指揮著自己的孫子將那高掛的燈籠取下。
伴隨著燈籠內紅蠟燭被吹滅，整個大堂又暗上一分。
“呼~~這外鄉(xiāng)人規(guī)矩一點也不懂，要是他們回來，看我不………”
話說到一半，吳青松垮的臉皮一抖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一樣。
砰的一聲，大堂的大門被猛得踹開，一道紅色的人影闖了進來。
吳青見來人后冷哼一聲，手中的紅木拐杖重重往下一落，發(fā)出幾聲悶響。
幻覺劉罡名見李火旺回來了匆忙地迎了上去，尷尬地搓著手說道。
“李師弟，這事情可能就變了，變得跟原來就不一樣了…………”
李火旺絲毫沒管旁邊解釋的幻覺劉罡名，徑直朝著柴房走去，等他再出來時懷中已經抱滿一摞柴火。
吳青瞧著這架勢明顯感覺到不對，心中頓時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他立馬擋在了那后生的跟前。
“后生，你這是在干什么？”
“讓開！”
吳青已經猜到一二，噗通一聲，他扔下手中的拐杖沖著眼前的紅袍道士磕起頭來。
“真人這林子燒不得啊！整個吳家村的命都得賠進去啊！”
“真人你師弟已經跟我講了緣由，那臘月十八我們吳家村全村幫你找啊……”
就連一旁的幻覺劉罡名都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面無表情的李火旺。
聽著耳邊的哀嚎，李火旺冷冷地說道。
“他們的命跟我有什么關系！讓開！”
“夠了！那臘月十八只是耍了你一下，不至于放火燒林，冷靜點！”
“耍我一下？耍我一下！我最恨別人拿幻覺耍我！”
李火旺整個身子都顫抖了起來，他的牙齒咬得嘎嘎作響，嘴邊隨之流下一道淺淺的血跡。
“好，至少聽我一句勸，你現在越來越不像你自己了！”
“你又是誰！我憑什么聽你的！”
“讓開！不然別怪我！”
李火旺取出帶有倒鉤地長針，懷中的柴火散落在地，他朝著拽住自己的腿不讓自己走的吳青伸去。
“憑我是李火旺！是你的李師兄！是我把你帶出的清風觀！”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跟那拿人煉藥的丹陽子有什么區(qū)別！”
那些話如同一道驚雷在李火旺腦中響起。
哐當一聲，帶有倒刺的長針掉落在地，砸出一個小坑來。
李火旺眼神變得迷茫起來，他半跪在地出神得望向了自己的手，上面忽然沾滿了鮮血和藥渣，黑色的污垢充斥在每個指甲蓋之間。
他感覺自己的臉越來越癢，一條條裂縫在臉頰裂開，一股腥臭味伴隨著爛牙的攪動從中傳出。
“師弟？師弟？”
一只帶有粘稠液體的觸手輕輕推著李火旺的肩膀。
呼……呼……
李火旺大口喘著粗氣，眼前的一切正逐漸恢復著正常，自己差點被臘月十八帶盡溝里了！
“多謝李……師兄？”
他說到一半意識到有什么不對，扭頭望向了身旁的幻覺劉罡名。
幻覺劉罡名搖了搖頭示意不是自己說話。
李火旺又抬頭看向了癱軟在自己腳邊的吳青，他正一臉驚恐得看著李火旺后方。
“意識到了就行，師兄弟一場。”
“現在應該再想想別的辦法逼臘月十八從林子里出來。”
帶著粘稠液體的觸手再次重重拍了拍李火旺的右肩。
“李師兄！”
隨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春小滿一伙人從吳家大院門口沖了進來。
“沒事了，師弟已經清醒了。”
神似李火旺的聲音從模糊不清的黑霧下傳出，朝著門口愣住的眾人飄去。
此刻大堂內所有人的目光齊齊望向了它。
注意到他們的目光，在黑霧中不斷上下浮動的紅色眼睛眨了眨，緊接著說道。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