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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老百姓，知道供銷社，知道門市部，但大多數卻不知道供銷社內部機構的設置情況，就是包括他老丈人，對這些也不了解。

陳平卻了解的這么清楚，知道供銷社有哪些內部機構，還知道下面的直屬公司，單單這一點，就已經很不簡單了。

“都是聽說的。”陳平找了個理由。

“聽說的？這些東西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聽說得到的。”王家明不信。

這個時候，陳廣生插了一句嘴，“陳平在城里有親戚，跟機關單位之間有些關系，他的小貨車就是城里的親戚借給他的，要不然普通人哪能用得了小貨車，而且陳平開小貨車麻利的很，先前他就沒沾手過小貨車，連拖拉機都沒有沾手過，要是沒人教，哪能有這個本事？”

暗示陳平能知道的這么詳細，跟城里的親戚有關。

頭上的吊扇呼呼的轉著，王家明拿起桌上的酒杯，給陳平敬了一個，“沒想到陳老板你還有這層關系，在城里有這樣的親戚，對供銷社這么了解。”

他一口將杯里的酒喝完了。

剛剛陳平喝了三杯酒，而且還單獨敬了他一杯，但是他也只是沾了沾嘴唇，沒有喝多少酒，這會兒卻將大半杯，剩下將近5錢的酒全部都喝的一干二凈。

“親戚具體什么職務，做什么工作內容，其實我也不太了解，就是他跟別人說事的時候，我從旁聽到了一些。”陳平繼續胡謅。

給自己添上神秘的背景。

“供銷社下屬的業務很多，經營著各種生意，土產、果品、藥材、蔬菜，還有農副產品、農業生產資料、百貨，甚至是餐飲也有，計劃經濟的時候，還沒有問題，但是市場經濟下，肯定會發生問題。”陳平道，“太雜了。”

“人吃多了，吃雜了，會消化不良，做生意也是一樣的道理，業務太雜，太多了，就無法集中手中的優勢資源，資源容易分散，這樣就沒了優勢，在競爭之中難以突出重圍，成本增高的同時，無法保證利潤。”

“市場經濟，講究的是效率，一個業務沒有效率，創造不了利潤，等于就是累贅，這樣的業務和機構，肯定會被剝離出去。”

王家明注視著陳平，一開始還不以為然，可越聽越認真。

陳廣生本在吃菜，嚼菜的聲音小了不少。

“市里在鼓勵多渠道經營瓜果蔬菜的生意，無論先前供銷社跟菜市場簽了什么樣的合同，又或者說蔬菜收購站跟各生產大隊之間簽了什么樣的合同，肯定不能跟市里的政策相沖突，真要發生了沖突，一定是以市里的政策為主。”陳平繼續道。

“就跟憲法與普通部門的法律法規一樣，憲法是上位法，跟普通部門的法律法規產生了沖突，肯定是以上位法為主。”

“這種情況下，哪怕暫時菜農和蔬菜收購站保持著慣性，依舊按照以往的合同和行為習慣做事，但時間一長，蔬菜收購站的業務必然會受到沖擊，受到影響的，而私人販菜的這種行為也會愈來愈盛，越來越普遍。”

“蔬菜收購站沒了業務，還有存在的價值嗎？”

王家明蹙著眉頭。

陳平說的這些他也有想過，但只想了一部分，那就是市里鼓勵多渠道經營瓜果蔬菜，蔬菜收購站的經營問題肯定會受到影響。

但就是沒想到蔬菜收購站可能會被剝離出去，甚至直接沒了。

對啊，一個機構如果沒了業務，還有什么理由存在？

蔬菜收購站是為了保障市民的菜食所需，但可以有別的渠道替代，作用肯定會大大降低，乃至沒有存在的必要！

“這些，也都是你親戚跟你講的？”他看著陳平。

聽了陳平的這些話，他感受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如果蔬菜收購站被剝離出去，甚至直接撤銷，他這個副站長又該去哪里？

機構被剝離出供銷系統，哪怕職位還在，可不一定是他來坐了！

“親戚跟別人聊天的時候，我在旁邊聽到了些，再有一些是自己揣摩的。”陳平說道，“畢竟做瓜果蔬菜的生意，肯定得要對政策了解。”

要想讓蔬菜收購站不找自己的麻煩，僅僅是有老隊長陳廣生這個中間人肯定不行，老隊長還沒有那么大的能耐，頂多是作為緩沖，主要起著引薦的作用。

想要讓蔬菜收購站，讓王家明默許自己繼續販菜，不找自己麻煩，最直接、最有用的方式，就是讓他敬畏自己，讓他忌憚。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一味的示好、示弱肯定不行，示好的同時，還得要將自己的能耐展現出來，才能將游戲繼續進行下去。

從大方向、公的方向來說，瓜果蔬菜的經營渠道放開，是趨勢，從小方向、私人的利益來說蔬菜收購站可能要出變故，作為蔬菜收購站的副站長，老巢都快要沒了，你慌不慌？

本來是我的問題，現在是你的問題了！

又有兩盤菜端了上來。

青椒炒牛肉，爆炒肥腸。

王家明從兜里摸出一包煙，遞給陳平一根，又遞給自己的老丈人陳廣生一根，然后自己也叼上一根。

他看著陳平，“陳老板，你這親戚到底是什么來頭，在哪個機關單位任職？”

他想要打探陳平親戚的情況。

“王站長，真是抱歉，這個不能說，親戚有交代，他不想太過被關注。”陳平拒絕了。

哪有什么親戚？都是編出來的，說出來不就露餡了嗎？

不過雖然他沒有透露，王家明卻一點沒有得怪，也沒有懷疑，因為剛剛陳平那一番話，如果沒有機關單位的親戚，一個農民，怎么可能說的出來？

就是他也說不出那樣的話，理解沒有那么透。

他拿起桌上的酒瓶，給陳平主動添滿了酒，“能夠理解，收瓜果蔬菜這個事，既然市里有政策，允許私人販賣，陳老板你繼續收就行了。”

松口了。

有些事，政策規定是一方面，執行起來又是一方面，主要還是看相關的人，將相關的人搞定了，事情才能繼續。

“會不會給王站長帶來麻煩？”陳平問道。

“有點麻煩，但也不是多大的問題，以前要搞合同，是因為瓜果蔬菜的產量有限，種植面積也有限，所以蔬菜收購站得要承擔起責任，確保瓜果蔬菜的收購量，這樣才能保障市民每天的蔬菜供應。”王家明一下就變得通融了。

“現在到處都在建蔬菜基地，規模擴大了，產量也提升了，蔬菜收購站的歷史任務沒那么嚴峻，自然也沒有必要太過死板。”

陳平點點頭，抬起了酒杯，王家明也跟著舉起了酒杯。

兩人碰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