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洛依伸手拉住嚴祁陽的手，輕聲：“阿陽，別難過。”

嚴祁陽從來沒這樣慌張過，他大聲道：“李祿！李祿！”

李祿聽到嚴祁陽這語氣后連忙進來跪下：“陛下！”

“宣太醫院院判，快！”

“是，陛下。”

柳洛依看著嚴祁陽這個樣子，溫柔地道：“阿陽，林旬起給我看過了，他說我活不過半年。”

“前段時間就有問題了，只是沒和你說。”

“但是這次說了，只有半年了，我得做好準備。”

嚴祁陽裝作聽不見這話，自說自話道：“洛依，太醫馬上就到了，你別說胡話。”

柳洛依抱住了他，在他耳邊道：“我沒開玩笑，我是在很認真地告訴你，我要堅持不住了。”

“因為還有一些事情需要你的幫助，還有之前我們約定好了，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必須和對方說。”

“阿陽，林旬起的醫術你是知道的，而且我是他女兒林源源的救命恩人，他不會騙我的。”

“我們不能讓別人知曉我的事情，我們讓太醫回去好不好？”

柳洛依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溫柔極了的語氣，可是嚴祁陽卻是控制不住的心痛。

他終于知道柳洛依身上的不對勁是怎么回事兒了。

他把頭埋在柳洛依的脖頸，眼淚止不住的掉。

血親、恩師死的時候他都沒有這么難過，但現在，光是聽到柳洛依要離開的消息，他就受不了了。

他家洛依，不會騙他。

他該怎么辦？

他能怎么辦？

心臟抽疼到無法呼吸，眼淚止不住地掉。

嚴祁陽心里驀然升起一陣孤寂與空虛感，就如他年少時那樣，自己不得不離開熟悉的人熟悉的地方時的那種害怕與落寞。

更多的是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失去柳洛依，對嚴祁陽來說，無疑是心頭取血。

他敢說，她是這世間里，他最愛的人。

殿中響起了嚴祁陽輕微的抽泣聲。

柳洛依強忍著心中的苦澀，安慰道：“你怎么哭得和小時候一樣了，都27歲的人了，馬上就到而立之年了，別人家和你差不多大的人速度快的都當爺爺了。”

“你怎么還哭了。”

嚴祁陽不說話，只是恨不得把柳洛依揉進自己的骨血中。

“我就是去找母后了，那邊有母后照顧我，你別難過。”

啜泣聲消失，嚴祁陽沙啞的聲音響起：“那我呢？你們都走了，我怎么辦？”

柳洛依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她知道嚴祁陽比任何人都要堅強。

她也不想的，不能因為嚴祁陽堅強就留下他一個人。可是，可是她控制不住啊。

怎么辦？

怎么辦啊？

那戲弄她的老天爺，可否來告訴她，她能怎么辦？

院判過來了，又被叫回去了。

最后是柳洛依幫嚴祁陽一起批完奏折，她們兩人的字，都是一個人教的，要想寫成一樣，很輕松。

前些年，柳洛依也是這樣幫嚴祁陽的，只是這兩年，朝綱逐漸穩定，她身體也不好了，就沒有繼續了。

天色逐漸變晚，到用晚膳的時間。

青碧按時拿來了柳洛依要用的藥膳，在逐漸改良下，這份藥膳已經沒有難聞的中藥味。

知道柳洛依生病后，她就一直在想辦法讓柳洛依可以多吃一些。

嚴祁安突然來拜見。

“嫂嫂，你怎么這么長時間不來找我？”嚴祁安的聲音響起。

嚴祁安今年十歲了，算是被柳洛依養大的。

也幸得幾年前他年歲小，不然啊，還不一定可以活下來。

小孩子不茍言笑，只有在柳洛依面前才會有些孩子氣。

“安安，過來一起吃。”

嚴祁安先是畢恭畢敬的向嚴祁陽行禮：“皇兄好。”

嚴祁陽點頭，沒說話。

嚴祁安這才向柳洛依道：“我吃過了。”

“嫂嫂，前日我騎射被師傅夸了，想向您換個禮物。”

他們約定好了的，若是嚴祁安的課業被夸，便可提個要求。

柳洛依笑著詢問：“你想要什么啊？”

“聽說最近宮外年味更濃，我想你陪我出宮玩一天。”

嚴祁陽聽到這話后第一瞬間是擔心柳洛依的身體，想也沒想就否決：“不可……”

“好啊，你想什么時候出發？”

嚴祁陽的話被柳洛依打斷，他無奈地看向柳洛依開口：“洛依……”

柳洛依沖他笑了笑：“陛下，我可是和安安早就約定好了的，您可不能讓我食言。”

嚴祁安得到肯定回應后笑了，說：“明日可好？”

柳洛依點頭：“好。”

嚴祁安起身對二人行禮：“那我就回去準備東西了。”

說完就離開了。

嚴祁陽嘆了口氣，他對柳洛依道：“你得注意你的身體，這幾日天氣寒冷，你得好好休息。”

柳洛依給他夾了塊雞肉：“就當散心了，你別擔心，我會準備好防寒的。”

嚴祁陽聽后對青碧道：“青碧，回去好好準備明日你家娘娘得用的東西，備齊全些。”

“是，陛下。”

聽著嚴祁陽這般說，柳洛依便知道他同意了。

她笑著說：“那就謝謝陛下幫我打掩護了。”

可能是因為和嚴祁陽說了自己要死了這件事，柳洛依的心理負擔少了許多，飯都多吃了幾口，晚上也睡得更香了。

在她安然入睡時，有很多人卻是睡不著了。

林旬起跪在嚴祁陽面前忍不住的發抖。

“一字一句地給我說清楚，皇后的病，到底怎么回事？”

林旬起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顫顫巍巍地道：“一……一年前，娘娘就有失眠之癥，這還只是……只是微臣知道的時間，娘娘常被夢魘困住，對身邊事都提不起興趣，身體就……就愈發虛弱……到現如今，呈油盡燈枯之勢……”

最后一句說出來之后，嚴祁陽一拳頭錘在桌上，他雙眼猩紅，開口：“可有改善的方法。”

林旬起雖是太醫院之人，可是他自己清楚自己的斤兩，他應聲：“微臣才疏學淺，還望陛下可廣召名醫，改善娘娘情況。”說完就重重地磕了一頭。

柳洛依對他父女有再造之恩，他是真心希望柳洛依可以活下去。

嚴祁陽皺眉，開口：“你去太醫院，院判會安排，你和他一起想辦法，找到可救皇后的方法。”

“對了，別和他人提及，你是為了皇后。”

“除了你，其他人不能知道這是為了皇后的病情。”

林旬起冒著被砍頭的危險沒有答應，而是道：“皇上，醫者只有面對病人才可以更好醫治，為何不讓院判直接為娘娘診脈？”

嚴祁陽不再看他，緩緩開口：“她……不想讓旁人知道。”

“這病，得緊著她高興。”

“她知道后，會內疚，會生氣。”

“我只想讓她留下來，讓她高興就好。”

聽著嚴祁陽把朕換成了我，林旬起急忙磕頭：“是，陛下。”

一路上，他想，皇后娘娘可還是完璧之身，望著皇上對娘娘的珍視，甚至于不在意自己的欺君之罪，這二者，太過于沖突了。

果然，皇宮里的事，就不能用常理去看待。

唯愿娘娘，健康長樂。

另一邊，住在皇子殿中的嚴祁安仍在練習。

“王爺，天色已晚，您還是早點休息吧，您不是還約了皇后娘娘明日出游嗎？”從嚴祁安出生就陪在他身邊的小太監小祥子建議道。

“這是明日的課業”

“王爺，奴才不明白，您并不想出游，為何向娘娘討要這獎勵？”

嚴祁安頭也不抬，開口道：“本王想做什么，你知道？”

小祥子也不過17歲，急忙跪下：“是奴才逾矩了，望王爺恕罪。”

嚴祁安冷聲：“下去。”

“是，奴才告退。”

嚴祁安繼續寫著自己的字，完成后才揉揉發酸的手腕準備睡覺。

他確實是不想出宮的，對于他來說，沒什么意思。

只是得知嫂嫂這兩日不開心，只是為了嫂嫂開心罷了。

旁的，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