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光榮嗎？

你問三年前的肉聯廠工人，他們會毫不猶豫的說：光榮。

因為他們待遇好，工資也高，而且鐵飯碗沒下崗危機。

你問現在的他們，他們只會垂頭喪氣：光榮啥呢？

他們肉聯廠成立了二十多年，這才放開統銷幾年啊，就被人家民營企業打的暈頭轉向了。

勞動能讓人驕傲時，人們才會覺得它光榮。

許長山說完后，沐凝秋側臉看著外面的標語，突然說：“就像國外一樣？”

在國外，如果工人們都宣揚勞動光榮，那些資本家做夢都能笑醒。

許長山樂了：“還真是。”

他描述的那種天堂，和現在國外的環境比較像。

沐凝秋卻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說，她真的很漂亮，眉頭微微蹙起的樣子，誰看了都迷糊——

周圍不少人，都偷偷打量這邊呢。

有男也有女。

小部分女生在羨慕她的皮膚，她的氣質。

男的，基本都在羨慕許長山。

許長山來的比較晚，在此之前他們都有機會坐在沐凝秋對面，近距離欣賞這位美女的。

可誰都不太好意思。

誰讓沐凝秋穿著一看就很高檔的皮靴，手上還戴著精致的腕表。

甚至手里的書，也全都是鳥語的。

氣質冷冷清清，就好像一朵蓮花開在他們一群荷葉里。

怎么看，人家都出身不凡。

樸實的勞動人民們跟她的差距太大，沒人敢輕易接近。

許長山不太一樣，他不樸實，盯著她臉蛋掃來掃去。

他經歷過一次失敗的婚姻后，其實對漂亮女人有點ptsd，不過沐凝秋漂亮的有點過分了。

即使他不想看，眼神還是忍不住挪過去。

心里卻在時刻提醒自己：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險？

就比如眼前這位。

她——

許長山挑了她幾分鐘毛病，結果什么刺都沒挑到。憋了半響，突然想到了什么：怎么他提起國外后，這妞就開始托著腮幫子沉思了？

看上去很向往的樣子。

其實也不奇怪，這年代有出國熱，認為國外月亮圓的人不在少數。

張志邦不就想著出國打工嗎？

但許長山主觀上在給沐凝秋挑刺，這一點就被他放大了，不咸不淡的說：“你也不用羨慕國外，國內發展很快，用不了多久就會追上的。”

“嗯。”

沐凝秋視線轉了回來，淡淡的嗯了聲。

這算是禮貌性地回復，不讓對方的話掉在地上。

不過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又補充了句：“那你覺得，國內會有互聯網嗎？”

瞧不起誰呢？

許長山愛國情結更濃了，撇撇嘴：“互聯網早晚都會普及，國內只是起步晚。等再過十年，全國到處都是網吧，連三歲小孩都能上網。”

他有點挑毛病的意思，沐凝秋卻好奇地問：“什么是網吧？”

許長山隨口解釋：“就是按小時出租電腦的店，交錢就能上網。”

“那時候，國內肯定會有很多互聯網服務器吧。”

沐凝秋突然感慨起來。

八七年電腦稀罕，網絡服務器更稀罕，全世界也就一萬臺左右。

以這個時代的眼光來看，國內三歲小孩都可以上網，是件很科幻的事情。

許長山聳聳肩，滿不在乎地說：“這東西的發展速度，比你想象中快得多，再過個一二十年上網連電腦都不用了，用一塊這么大小的屏幕，就可以全球互聯，視頻通話談生意——”

說著，他比劃了下手機。

沐凝秋笑了起來：“可移動客戶端？”

“你覺得很好笑？”

“不是，我覺得你說得對。”

沐凝秋很認真地說：“互聯網是個好東西，如果我小時候就有了，我就可以知道很多很多窩在家里，絕對不會知道的事情。”

許長山不說話了。

他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因為他發現這個漂亮女人不是崇洋媚外，只是單純地很喜歡互聯網。

沐凝秋手指捏著湯匙，輕輕攪拌著瓷碗里的梨湯，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奇怪？”

許長山嘆了口氣：“如果我跟別人說只用一塊小小的屏幕，就能跟全球的人交往聊天甚至視頻通話，他們肯定只會覺得我奇怪。”

“我們都很奇怪。”

沐凝秋笑了。

這妞不笑就好看，一笑沒天理了，來給許長山送涼糕的年輕老板娘，都有些局促的看腳尖了。

當一個女孩太耀眼，真的會讓其他女孩感到自卑。

如果真有上帝，那他老人家真的不公平。

許長山也愣了下：“還是你比較奇怪。”

“你更奇怪。”

沐凝秋突然有了好勝心一樣，抿著嘴唇說：“起碼我不會把臭皮鞋，扔給別人墊屁股。”

許長山有點尷尬，舀了幾口涼糕。

很甜，有點膩了。

以他的習慣，晚飯總想著吃點咸的才好，比如斜對面老程的火燒鋪。

可外面雨又大，淋著雨去非得感冒不可。

他正琢磨著，就見門口屋檐下有個一米出頭的身影，披著件寬大的雨衣。

是個小男孩。

此時正眼巴巴地看著鋪子里的糕點。

小孩嘛，喜歡吃甜的。

許長山眼前一亮，湊到門口：“小孩，想不想吃涼糕？”

小孩八九歲的樣子，有點緊張：“不想，你要干嘛？”

他嘴上說著不想吃，可說話間又瞥了好幾眼他那碗涼糕。

許長山比劃了下他身上的雨衣，挑眉說：“把衣服借我遮遮雨，這碗梨膏給你吃。”

“你不會跑了吧？”

“不會，我就去對面吃個火燒。”

“不行，你跑了咋辦？”

小孩猛搖頭，他是饞涼糕，可如果把雨衣丟了，他爸肯定揍他。

許長山嘖了聲，指了指沐凝秋低聲說：“看到了那個喝梨湯的漂亮姐姐了嗎？”

“看到了。”

“她是我女朋友，她還在這呢，我能跑？”

許長山開始忽悠人了。

小孩深深看了眼沐凝秋，搖頭：“叔叔，你騙我吧？她這么漂亮，你又不好看。”

“……”

許長山眼角抖了下，這小孩，怎么年紀輕輕眼睛就瞎了？

他倒是沒注意到，小孩說出這句話時，沐凝秋眼前的瓷碗中，映照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他只顧著忽悠小孩了：“我倆都坐一塊了，還不能說明問題？你就在這看著，我如果跑了，你找她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