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輕人，何方神圣？

李黃河腦子里開始冒問號了。

許長山沖他點頭時，他還下意識的露出了一個諂笑。

就好像在恭維許長山一樣。

吳老二倒是挺高興的：“正好，你倆都是年輕人，可以多聊聊。”

根本不用他說，李黃河就開始套近乎了，給許長山塞煙：“今早我就覺得咱倆有緣分，以后我經常從仙柳村走，咱們多交流。對了，我的兩個朋友在看警察故事呢，一起不？”

張志邦干咳了聲：“要不咱就看一場唄？”

許長山搖了搖頭：“算了，我想早點回家，挺累的。”

他的設定，是為了修錄像帶忙活了一天一夜的技術大佬，已經累成狗了。可不敢留在這看電影，萬一出點汗，涂得黑眼圈花了，不就露餡了。

吳老二也很理解：“那就下次，我的懷抱永遠對老弟你敞開，走，我開車送你。”

許長山拱手：“那就麻煩吳兄了。”

“小意思。”

吳老二皮笑肉不笑，心說你臉皮還真厚，我客氣點，你還真管我叫吳兄了。

可看在李黃河眼中又是另一副光景：兩人的關系，看來真不一般！

等他們三人擁簇著走了，李黃河問前臺：“哎，吳叔跟他，到底啥關系啊？”

前臺哪敢透露吳老二送禮的事？

只是很神秘的搖搖頭：“具體的沒法跟你說，反正要不是那小子，吳老板生意就黃了。”

嘩——

李黃河心里又是一陣波瀾。

看來，那小子是做生意的。

人不可貌相啊，他看起來還沒我大呢，卻這么有出息。

有機會，得多結交。

一邊想著，李黃河回了房間，看著那些只會看電影的小年輕竟然有些感慨：同樣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你看人家。

再看看你們，只會泡妞看電影！

我要不要也試著創個業？

剛想到這，周艷玲抬頭看了他眼，笑了笑。

李黃河立馬露出笑容，滿腦子都是泡妞了：“小玲，我回來了。”

周艷玲呢，則滿腦子都是許長山后悔的樣子。

周立柱就比較單純了，在思考有朝一日他成了警察故事里的陳家駒，要不要拋棄曼玉選擇青霞。

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會困于眼前的瑣事。

所以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很難成功。

吳家村跟仙柳村相隔不遠，開車也就五分鐘。

吳老二本想把兩人送到家門口的，可剛到村口，許長山就提出要下車。

他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

不然別人聽說他賺了吳老二三百塊錢，還不得挨個來問？

麻煩，能少則少。

吳老二笑了笑，很客氣地請他下車。

但實際上，當關上車門那一刻起，許長山在他心里就是個路人了。

許長山的確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但三百塊也足夠把人情還盡了。

以后許長山以此說事，他肯定會翻臉。

“你別說，坐轎車可比蹬洋車舒服多了。”

張志邦下車后嘀咕道：“老許，你咋不留下吃飯呢？看個電影也成啊，他都免費了。”

“你那點出息。”

許長山沒好氣的說：“明天我就去市里了，今晚得回家收拾收拾。”

“你真要去做生意？”

“嗯。”

許長山點頭后，張志邦沉默了。

周遭村子就倆廠：面粉廠和糧食站。

許長山就是在面粉廠車間里做面條，是合同工，張志邦卻沒工作，只是在糧食站打零工。

忙季需要人手的時候，就去干活，沒活的時候，就在家務農。

平常沒事，就跟許長山在一起混著。

他也是單親家庭，父親早年下礦被砸死了，所以他跟同樣單親的許長山，特別能玩到一塊。

現在許長山要去城里做生意了，可他還在原地踏步。

他心里總覺得迷茫。

許長山見他表情憂郁，踹了他屁股一腳：“想啥呢？”

“老許，你說我要不要也出去打工？”

張志邦遲疑著問。

許長山動作一僵。

上一世他沒去城里做生意，但跟周艷玲結婚后也搬去了市里，而且就只圍著周艷玲轉，很少和張志邦見面了。

等他出國后，更是鳥無音訊。

許長山看他動了心思，很認真地說：“你先找份賣力氣的工作干著，千萬別去國外。”

張志邦一愣：“咦，你咋知道我想出國的？”

“聽我的，別去，你這智商去了國外指定沒好果子吃。”

“我智商怎么了？我可精了！”

張志邦眼睛瞪得像銅鈴：“我看報紙上說工作待遇好，我亦有成為精英的潛質！”

許長山眼角抖了下，趕緊打斷：“絕無此種可能，別做傻事。”

八十年代全國都有出國打工的熱潮。

畢竟國內機會稀缺，而國外卻有大把的工作。

無數人在從新聞報紙上了解到國外的環境后，都想出國找工作，進而致富。

可那些機會真不是普通人能抓住的。

絕大多數出國的打工仔，尤其是張志邦這種高中肄業的，都過得很辛苦。

老張是他唯一的朋友，許長山很想拉他一把：“這樣，等哥們生意做成了，你來幫我。”

張志邦撓撓頭：“再說吧，我也沒想那么遠。”

許長山拍拍他肩膀，加快了腳步。

到家的時候，圈里的綿羊正在咩咩亂叫，這是因為許念琴正在拌草料，還沒投喂。

夏天養羊都是一天兩放，早上一趟傍晚一趟。

可現在正農忙，許念琴就沒空放羊，只能給它們吃草料。

見許長山回來，許念琴頭也不抬的說：“我包了韭菜餃子，你去煮了。”

“噢。”

許長山進屋，那方矮木桌上正蓋著一盤水餃，房間里彌漫著韭菜香。

他打水上鍋，點著柴火煮沸后下上餃子，等它們肚皮白胖胖的滾起來，許念琴也喂完羊進屋了。

她洗了把手走到床頭，拿出了個包袱。

“里面有條新褲子，還有幾個咸鴨蛋，明天你帶著。”

許念琴把包袱放到那張太師椅上：“做生意容易惹麻煩，干不了就回來。”

她似乎有干不完的活，卻沒忘了給許長山縫一條新褲子，包一頓送行的餃子。

許長山喉嚨滾了下，笑道：“這有啥干不了，你等著，年底我就把你接到城里，到時候正好住暖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