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午。

劉宇緩緩從床榻上醒來，劉宇看了看枕邊，空空如也，新娘子已經起身。

昨晚實在太過勞累，以至于劉宇多年早起養成的生物鐘都失靈了。

劉宇掀開被褥，穿戴整齊起身，看到他的新娘在旁邊已是等待許久。也不知道這新娘起來多久。

新娘見劉宇醒來，說道：

“走吧，先去給公公敬茶。”

新婚第二天敬茶算是習俗。

劉宇木訥地回道：

“好。”

說來好笑，劉宇跟他自己的新娘素未謀面，從議定結婚到有肌膚之親，一共也才兩天不到。

甚至于劉宇現在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一路上兩人簡短地聊了幾句。

劉宇知道了對方的名字，蔡汝雪。劉宇也問了下為什么她就能接受這么荒繆安排的婚姻。

沒成想蔡汝雪一聽這話，反而是一臉古怪的神情望著劉宇。

劉宇見狀不解其意。蔡汝雪瞧劉宇是真不明白，于是出言道：

“那里荒繆？長兄如父，婚姻大事，他代為做主就是。”

旋即又補充道：

“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平時家兄也沒有讓我缺吃少穿，更沒有讓我去做什么勞動，到了年齡，嫁了就是。況且我相信家兄的眼光。”

劉宇聞言有些羞愧，想他穿越大明朝也有些年頭了，竟然還沒有看穿這個古代封建人情社會的運行邏輯和人情世故。

土司算是小貴族了，貴族出身的女子，在這個社會里相較平常人有更優越的物質條件，但在婚事上沒有多少自主權，需要為家族利益讓步。

整個的社會里只有極少數的“異類”父母才會給自家兒女婚姻的自主權。

當然，如果只這樣片面地看待，這些貴族子弟看起來有些不自由，有些受限。但是貴族擁有的社會資源是平民百姓圓不能及的。

劉宇想了想，只能回一句：

“你兄長的選擇不會錯。”

蔡汝雪回道：

“嗯，不會錯的。昨晚試過后，確實不錯。”

“？？？”

劉宇有種被調戲的感覺。這媳婦，不一般。

說話間，兩人走到了“乾清宮”，嗯，就是之前的土司衙門。在宰相孫山寶的強烈建議下，把牌匾換成了“乾清宮”。

劉鐵根現在正在里面的副位上坐著，而太尉蔡汝澤坐在正位上，在判案。

不要誤會太尉蔡汝澤有謀反大漢的心思。只是劉鐵根從前就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這剛洗干凈腳上的泥巴沒幾天。對于治理沒有什么經驗。

于是，在宰相孫山寶的陪同建議下，由太尉蔡汝澤主持今日的判案，以及示范日常政務處理，所以蔡汝澤今日坐主位。

讓一個理應管兵事的太尉去管政務，一般的皇帝是干不出這種事的。但當今整個的大漢，就沒有一件正常的事。甚至這個大漢政權本身它就不正常。

劉宇和蔡汝雪夫婦二人在乾清宮門外，沒有急著進去，靜等蔡汝澤斷完案再進去。

堂內主位上的太尉這番也是第一次完全管事，真正意義上地斷案。蔡汝澤以前都被坐在副位的二叔給拿捏著，此番是真正掌事。

順帶一提，蔡汝澤二叔、三叔已經下土葬了，二叔、三叔兩家人現在被趕出了養龍長官司。蔡汝澤給了幾兩銀子讓他們自謀生路去了。并沒有趕盡殺絕。

畢竟兩邊有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血脈親情，蔡汝澤有些下不去手。當然，這只是次要的原因。

主要是為了安定蔡氏上下族人的心，蔡家能在這里當六百年土司，靠的就是家族宗親的力量。真的趕盡殺絕的話，人心浮動啊。

就連柱國大將軍李有田都知道這兩家人不能夠趕盡殺絕，而況于皇帝、太子與宰相乎？

雖然是第一次斷案，蔡汝澤卻并不露怯，反而一臉胸有成竹的模樣。

因為這場判案的官司，他早有計較。

“開堂！”

“馬老三！本太尉問你，你偷沒偷廖寡婦家的雞？”

被叫到名字的馬老三回道：

“我沒有偷雞，這寡婦冤枉我！我還要說，這雞就是我的，是她偷我的雞！”

蔡汝澤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接著正色道：

“好，你確定說這雞是你的？”

馬老三硬氣地回道：

“當然，誰不知道我家里養了上百只雞，個頂個都是毛色鮮亮，都是上等雞。你看這雞也是上等，她廖寡婦家里能喂出這么好的雞？”

那廖寡婦不愿意了，說道：

“這雞是我辛苦喂的，你偷了，我讓你還我便不追究，你還要硬賴，今天請土司老爺……啊不，請太尉做主！”

馬老三一臉不在乎，眼睛亂轉，搖頭晃腦。

蔡汝澤道：

“馬老三你說，你喂雞喂的是什么？”

“谷子嘛，還能是什么。”

“廖寡婦你說，你喂的什么？”

“麥麩。”

“去把雞殺了，看看雞肚皮里是什么。”

一個衙役聞言馬上行動起來，不一會就殺雞取腹，一看那雞肚子里竟然是麥麩。

“馬老三，你該當何罪！”

那馬老三一臉的難以置信

“這怎么可能？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證據確鑿，你還要狡辯！拉下去，打三百大板，抄了他的家，數倍賠償廖寡婦！”

廖寡婦聞言一喜，心中暗道：

“果然和昨天說好的一樣。”

廖寡婦的心理活動說明了這樁官司的不合理性。

俗諺云：“錢官司，紙道場”。

廖寡婦這樣的弱勢社會弱勢群體，怎么會狀告馬老三這樣在鄉里有頭有臉的人物呢？想來是有靠山。

接著，廖寡婦跪下說道：

“多謝太尉大老爺秉公辦案！”

明代普通百姓見七品知縣都要跪拜，更遑論土皇帝一樣的土司老爺了。

這廖寡婦平時也是習慣了，所以現在才跪著，口呼“太尉大老爺”，在太尉這個官職后不倫不類地加了“大老爺”。

不同于廖寡婦的喜不勝收，馬老三現在是萬念俱灰，但他還是不甘心地做了最后掙扎：

“太尉大老爺，你就饒我一命吧！我一定支持你！三百板我受不了的，一定會死的，放過我吧！”

蔡汝澤聞言面色變得難看起來，怒道：

“嚎喪！來人，堵了嘴，打四百大板！不許留手，誰留手我斃了誰。”

蔡汝澤邊說還邊把自己的那把舊火槍當著眾人面擺在案臺上。他不是不想霸氣地向下砸，但是出于安全考慮，還是做罷。

畢竟，他不能確定這火槍會不會走火。

衙役見狀馬上就扣住了想要向外奔逃的馬老三，另有一隊人馬像是早就準備好的一樣，迅速去抄家去了。

對于蔡汝澤而言，今天的這件案子，并不是為了主持公道，而是為了清除異己。

這馬老三家里富裕，多與蔡汝澤那已經死去的二叔、三叔有所勾連，所以今天這官司是專門為此而打。那廖寡婦是戰略合作伙伴。

蔡汝澤之前聽到馬老三說“一定支持”這種話，就知道馬老三看破了蔡汝澤要整他，所以連忙表忠心。

但蔡汝澤怎么可能答應，而且對方還有要說出更多的趨勢，所以臉色難看。把他給嘴給堵了。

況且，此次清除異己，不僅僅是報復，更多是為立威！

二叔、三叔的家人他土司長官蔡汝澤殺不得，但一個小小的馬仔他大漢太尉都不能殺的話，他怎么混？大漢怎么混？

劉宇在堂外，早已看出了門道。

劉宇只是嘆道：

“可真是個勞模啊！”

……

《季漢養龍蔡氏族譜》（新編）·（季漢吳國公蔡汝澤小傳）：

“先祖汝澤公初入漢時，擊敗了當時要發起內亂的族叔，汝澤公仁慈，感念族親血緣，當時未追究其妻兒子女。汝澤公真乃仁義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