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遠無語了。
白景文的尸體已經放了四天了。
如今可是六月，大唐的六月天天30多度，堪比后世的盛夏7月。
尸體在這樣的季節，只需兩到三天便可以形成巨人觀，除非保存在冷藏室里。
只是可想而知，在這樣的古代哪有什么冷藏室，能找到冰塊減緩尸體的腐敗速度，已是很了不起了!
從這樣的尸體里拿出來的飯團，老鼠肯定頂不住啊！
郭明遠揉了揉眉心解釋道：“秦寺正你想得沒錯，尸體腐敗會產生大量氣體，就是俗稱的尸氣，那些氣體人這么大的動物吸進去了都會不適，別說老鼠了。”
秦千越聞言啞然失笑：“把人也歸納成動物的，郭郎君你還是第一個。”
郭明遠聞言表情有些尷尬，他連忙說道：“口誤，一時口誤！”
秦千越自然不會抓著這種事兒不放，直接岔開了話題，繼續說起了案子。
郭明遠邊聽案件的細節邊思考，不知不覺便到了太原府的府衙。
秦千越領著郭明遠一路來到停尸間，在停尸間不遠處郭明遠碰到了前天幫他驗尸的梁武。
一事不煩二主，郭明遠讓梁武幫忙準備一些東西。
兩人又往前走了幾步，走到了停尸間門口郭明遠頓時聞到了一股酸臭難忍直沖天靈蓋的味道便飄散了出來。
好在，梁武的動作很快，把郭明遠要的東西拿過來了。
只見梁武捧著一個銅盆，里面放著蒼術、皂角、一小盆皂角水、及幾條干凈的布條。
郭明遠先是把蒼術和皂角放進銅盆里點燃了，叫梁武把銅盆放在房間里讓它燒上一段時間，隨即用布條縛在了臉上，掩住了口鼻。
秦千越在郭明遠做準備工作的時候，暗中觀察著他。
很多仵作在驗尸前，都會做類似的前期準備，瞧郭明遠的熟練程度，說他先前是靠驗尸過日子的，只怕都沒有人會懷疑。
等郭明遠做好準備要進去了，秦千越收回視線，也用布條縛住了自己的口鼻，跟了進去。
不算大的房間里，只放了一具尸體，房間四周放了若干個木桶，里面裝滿了冰塊，因此一走進房間里，就感覺涼颼颼的。
“停尸間居然有冰塊？”
“這是為了防止尸體腐爛，大理寺撥款買的。”
“原來是這樣。”說著郭明遠抬起手利落地掀開了覆在上面的白布。
梁武掃了一眼尸體，差點吐出來：“白...白景文的尸首怎...怎么變成這樣子了？
梁武身為衙役，雖然見過不少尸體，但到底不是專業的仵作，對尸體的各種變化不熟悉。
他記得，白景文的尸體剛被抬回來的時候，還是很正常的，這會兒怎么仿佛腫了一圈，胸腹那兒尤其明顯，竟仿佛那些有了身孕的婦人一般鼓了起來？
眼球突出，嘴唇似乎變大了還外翻，舌頭……舌頭還伸出來了！
皮膚的顏色，也呈現出一種淡淡的綠色，看著說不出的惡心，讓他這個見慣了尸體的人都想吐了。
郭明遠卻淡聲道：“尸體在這樣的季節放了四天，如今才變成這樣已是很難得了。”
這尸體的巨人觀還不算嚴重，想來是多虧了這豪橫地放滿了整個房間的冰塊。
秦千越作為大理寺正，還是知道這是尸體的正常變化的，只是他不理解其中的原理。
郭明遠這幅表情，顯然是知道尸體變化原理的。
于是秦千越好奇的問道：“郭郎君知道尸體為何會發生這樣的變化？”
“知道，家師曾經給我講過，這種情況叫做巨人觀，簡單來說，就是人死后體內的臟器開始腐壞，釋放出了大量污綠色的腐敗氣體，這些氣體充盈在人體內，自然就會讓人體仿佛吹皮球一般鼓起來了。
這具尸體的巨人觀還只是初期，嚴重時皮膚甚至會崩開，就跟用獸皮做的馬球被吹裂差不多吧。”
梁武目瞪口呆，已是不知道用什么表情表示自己的內心了。
秦千越的表情也快繃不住了，他覺得自己以后大抵不能直視馬球了。
見梁武一臉呆怔的樣子，郭明遠清了清嗓子道：“梁捕快麻煩你個事兒。”
“郭郎君盡管吩咐。”
“把他的衣服脫了。”郭明遠指了指白景文說道。
“啊？”
“啊什么！快動手。”秦千越眉頭一皺說道。
梁武翻了個白眼心想：“感情不是你脫衣服！這么惡心的尸體誰想碰啊！”
當然想歸想，梁武還是不敢抗命的，他硬著頭皮強忍著吐出來的沖動，脫下了白景文的衣服。
郭明遠慢慢走了上去，先從頭到腳細細地看了一遍。
正如之前小周郎中說的，死者身上，確實遍布傷痕，四肢、胸腹、脖頸和臉上都有。
傷痕看起來都不深，位置分散十分凌亂，就仿佛兇犯是隨意在死者身上劃出來似的。
而且從傷口的顏色，皮肉綻開的情況來看，這些傷痕應該都是死后被人劃出來的。
郭明遠蹲下來撐開了一個傷口，發現這傷口的劃痕比他想的還要淺，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是有什么發現嗎？”秦千越問道。
“目前沒有，只是傷口和我想的不太一樣，我一開始聽說每具尸體身上都遍布傷痕的時候，第一反應是犯人這樣做是因為心中有著某種仇恨需要發泄，然而如果是因為有仇恨要發泄，下手肯定會更兇，傷口理應更深才對。”
一旁的梁武也附和道：“郭郎君說的對，我們曾經見過仇殺毀尸的尸體，當時那具尸體的傷痕都是用斧頭砍的，每一下都深入骨髓。”
“那郭郎君你覺得，兇犯這樣做的緣由是什么？”
郭明遠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若能破解這個謎題，說不定這個案子就破了，往往犯人的動機就是破案的關鍵。”
說完郭明遠繼續看著死者身上的傷痕，他總覺得這些傷痕有哪里不對勁，但一時又想不到是哪里不對勁。
郭明遠不是愛鉆牛角尖的人，既然找不到不對勁的地方，索性轉頭開始研究尸體的死因。
可讓郭明遠沒想到的是，他用現代驗尸的一些知識檢查了一遍尸體，卻沒發現可能的致死原因。
死者身上確實沒有一點中毒的痕跡，就像秦千越說的，光從尸體的表面，似乎壓根找不到死者死亡的原因！
這種情況就只有一個可能了，那就是死者的致死原因不在體表，而在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