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爺窩回來了！”
朱東嘯嘴里叼著肉條，含糊不清地蹲在墻頭喊道。
“臭流氓，你去哪里了？”朱西袖率先第一個跑過去罵道，“姥姥都快急哭了！”
“我，我才沒有呢。”朱老太伸手撩了撩鬢角，順勢擦掉剛剛出現的淚珠。
“等一等再罵，讓我先喝口水。”朱東嘯吞下肉條，迅速跑進屋里，咕咚咕咚喝了半碗水。
“啊——爽！果然還是自家的水好喝。”朱東嘯說著，走向朱老太，蹭了蹭她的衣角，“媽，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別生氣，生氣會長皺眉的。”
“哼！臭小子，我找了你整整兩個時辰，整條街都走遍了，嗓子都喊啞了，你到底跑哪兒去了？我還以為，還以為……”說著說著，朱老太的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我還以為你離家出走，不要我們了——”
朱東嘯愣住了，他從未見過朱老太哭。看著一顆顆淚珠從臉上滑落，朱老太還一個勁地抽泣，想把眼淚收回去，朱東嘯感到了一絲絲的內疚。
“媽~~”他前爪搭在朱老太的膝蓋上，“你那么好，我怎么可能離家出走？我就是出去溜達溜達，順便跟左鄰右舍聯絡一下感情。”
“你騙人，”朱老太拂開他，坐回自己的太師椅，“你就是嫌家里伙食不好，出去找下家了。”
“沒有沒有，”朱東嘯緊追其后，又跳到朱老太的腿上，一邊解釋一邊按摩，“我們家里頓頓有肉，餐餐有魚。我媽對我多好啊，我愛你還來不及呢，怎么可能去找下家？”
“哼！臭小子，不要哄我。”朱老太嘴上這么說，心里卻無比開心。誰讓朱東嘯嘴甜呢？
“這次又去哪兒了？”迷迷優雅地坐著，對這個撿來的弟弟感到頭疼，幸虧自己當初沒答應收他做養子。
“就周圍轉轉。”朱東嘯應付了幾句。
“是嘛？”迷迷可不相信這么簡單，“來，姐給你舔毛。”
“來了。”朱東嘯歡快地跑到迷迷身邊，乖巧地趴下，把頭伸到迷迷跟前。
迷迷單腳搭在他身上，在他黑黑的腦袋上舔了幾下，朱東嘯立馬舒服地瞇起眼來，身子也微微側傾。
這是媽媽的感覺呢。迷迷充滿母愛的氣息包圍著朱東嘯，輕柔地梳洗著他的毛發，讓朱東嘯也慢慢放松下來。
“東東，”迷迷一邊舔，一邊像拉家常似地問，“胡爺爺家午飯有啥好菜？”
“紅燒肉，”朱東嘯閉著眼睛，念著菜名，仿佛那些菜隨著名字再次又出現在嘴邊，“清蒸鱖魚，好吃的很。”
“那個時常在我們這條街討生活的貍貓，見著了嗎？”迷迷舔到個毛結，輕輕用嘴咬開。
朱東嘯舒坦地開始呼嚕，順勢用頭蹭了蹭迷迷，表示很開心，讓她繼續。
“見著了，功夫一點都不見長。沒過幾招，就被我揍跑了。”他哈哈笑著。
“那……”迷迷瞅了眼逐漸逼近的朱老太，繼續問，“花圈店家的那個大頭，遇見沒？”
聽到這里，朱東嘯怒上心頭，看向迷迷說：“那個家伙，我跟你說，姐，今天竟然不出來。噯，這么好的天氣，風輕云淡，正是決斗的好日子啊。他竟然在屋里睡大覺。氣的我呀，在窗外罵了他整整兩個時辰。”
“你又去惹大頭！”朱老太一把摁住兒子的前肢，在他耳邊吼道，“不是跟你說了，別去惹他嗎？你真的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你還想被人家揍嗎？”
朱東嘯顫了顫，老母親的獅吼功不減當年啊，耳膜都快被她震破了。
“媽，他沒出來。”他避重就輕說道。
朱老太恨得牙癢癢，手上力道卻沒加重，她胡亂地在朱東嘯后背上摸了幾把，將迷迷梳理好的毛全都弄亂。
“沒出來，沒出來。他要是出來，你身上又得多好幾道口子。說不定這臉，又要掛彩。”
“好心”地被提起敗北的往事，朱東嘯臉上掛不住了，亮出爪子叫囂道：“不可能，小爺我這幾個月苦練武藝，吃雞胸肉，加強力量訓練，這次絕對不會輸給他！”
一旁的朱西袖白了白眼，說道：“得了吧。你跟他，一個天，一個地。人家可是叱咤整條街的貍貓，全城貓貓武藝排行第五。你？前十都進不了。”
“那是媽不讓我參加比武大會。不然我肯定能進前三！”
“祖宗唉，”朱老太哭笑不得，“咱們家小門小戶，血統一般，背景一般，你要進排行榜，就只能靠自己一拳一腳拼出來。媽擔心你還沒遇到貍貓，就先被干下臺了。”
“不可能！媽，你別總是長別人士氣，滅自家威風。你應該多讓我們出去長長見識，鍛煉武藝。”
朱東嘯這句話說到朱西袖心坎上了。這次她站在了朱東嘯的一邊。
“這倒是，”朱西袖說，“姥姥，我們不能做井底之蛙，作為朱貓門的弟子，我們要去江湖上打響自己的名號。”
朱老太和迷迷面面相覷，這是朱西袖本月第二十一次說要闖蕩江湖了。
“媽，我覺著有必要給孩子們普及一下江湖的險惡。”迷迷提議說。
“我知道江湖的險惡。”朱姜潤又一次站出來支持母親和姥姥。
“哼！臭哥哥，你懂什么？你那都是從書里看來的，沒有一句是真的。”
“那你又是從哪里知道貓貓一定要去闖蕩江湖的？”
“我……”朱西袖回答不上來了。她是從與朱東嘯和朱玄玉平日的交談中了解到外面的世界，外面多姿多彩，有很多有趣的事物。
“西西，你說說，外面有什么好？”朱老太對孩子向來循循善誘。
“魚兒！有很大的河，河里有很多魚兒。”
“我們家有。”朱老太指指院子角落的蓮花缸。
“我們家的就那么點，外面的魚兒可有那么大。”朱西袖分別用自己的小耳朵和肥大腿分別作比喻。
“誰跟你說外面的魚跟你的大腿一般大的？”
“東東啊。”
當聽到東東描述，數百條鯉魚在河中翻騰戲水時，朱西袖心花怒放，恨不得立馬奔到那條河邊，撲進去撈魚，那肯定很有趣。
朱老太瞪了兒子一眼，繼續問道：“就是為了撈魚？”
“不止。還有小鳥，有……”
“小鳥，小鳥，鳥，鳥……”
朱西袖還未說完，院墻處傳來奇怪的嘎嘎聲，稚嫩且興奮。
瞬間，一眾孩子相擁而出，當然不包括迷迷。
“鳥，鳥，鳥……”
“呦，小鬼你誰啊？”朱東嘯第一個到達，躥上墻頭，就質問眼前的小不點。
“瘦骨嶙峋的，哪里的野貓？”朱西袖爬上一旁的棗樹，打量著。
“你也黑的呢，也是玄貓嗎，弟弟？”朱玄玉跟在父親身后，探頭看著。
小黑貓哪見過這樣的陣仗，三貓還沒說完，他就躥下墻，躲在了自家院子的大缸后。
“你們別這樣，會嚇到他的。”朱姜潤原本蹲在墻邊的石桌上，見此情形，也跟著爬上棗樹，站在妹妹下方的樹枝上，“弟弟，你別怕，我們都是好貓。你就是鄰居爺爺奶奶抓回來的貓貓吧。”
小黑貓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瞅了瞅，見四貓不動爪，便放心地伸出半個身子。
“嗯，我住這里。”
“你叫什么名字？”
“小黑！”
“哈，就這么簡單。”
“好土哦。”
朱東嘯和朱西袖都很嫌棄對這個名字。
“名字沒有好壞，不過是代號而已。”朱老太不知何時搬了梯子過來，站在了一旁。
“你多大了？”朱老太問。
“唔……”小黑思考了一會兒，搖搖頭說，“不知道。”
“哈？你連自己幾歲都不知道？”
朱東嘯這話問的，朱老太輕怕了他一下，說道：“說的好像你知道自己歲數似的。”
“知道啊。”
“那還不是我告訴你的。”
“所以，”朱玄玉理解了奶奶的話，“鄰居爺爺沒告訴你，你的歲數嗎？”
“沒有啊。爺爺奶奶只是叫我名字，例如給我吃的時候，或者讓我回家的時候。”
“果然不懂啊，”朱玄玉嘆口氣，說，“來，哥哥教教你。”
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小黑聽了心里來氣，也顧不上危險，從缸后躥出來說：“你誰啊？跟我在這里稱兄道弟的，先比試比試再說。”
“就你？小爺我吹口氣就能把你吹倒了，信不？”朱東嘯雖說不怎么喜愛朱玄玉這個兒子，但有人敢挑釁自家孩子，他還是要維護一下的。
“哼！試試就試試。”小黑伸出他的前腿叫囂說。
“小鬼，你這腿，跟我媽的食指一般粗細，還想跟我比武。”朱東嘯毫不把小黑放在眼里。
“是啊，算算時間，你怎么也得半歲了，怎么這般瘦小，跟剛滿月的小貓差不多？”朱姜潤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這毛，也太差了，像枯草似的。”朱西袖很是嫌棄。
“唉。”朱老太嘆了口氣，望了望蹲在屋內不出來的迷迷，心想她不出來是對的，否則看到這個孩子如此瘦小干枯，怕是又要心疼死了。
“別看我小，我可是打過巷口那只貍貓的。”小黑不服輸地說。
“巷口那只貍貓？哪只？”朱東嘯立馬來了精神，“花背頭，還是四白腳？”
“唔……四只腳是白的。”小黑不知道那些貓貓的名字。
“那就是四白腳。你跟他過了幾招，他有沒有出飛腿？”
“五六招吧，”第一次有貓對自己的戰績如此感興趣，小黑甚是得意，邊說邊比劃，“我出了個左勾拳，他還了一爪，然后我假裝逃跑，從后面襲擊他……”
“嗯嗯，哦哦……”
“后來呢，后來？”
小黑講的起勁，朱東嘯、朱西袖、朱玄玉也聽的起勁，渾然把比武的事拋之腦后。
“最后我伏低身體想沖過去，但被他識破了，然后就……”
“敗了？”
“嗯。”
“太可惜了。”朱西袖聽完，心情暢快，“雖然你被打敗了，不過作為一只未成年貓，能跟成年貓對打，實屬不易啊。所以我說啊，姥姥……”
誘人的香味打斷了朱西袖的話。
五只貓齊齊看去，朱老太端著一盤雞肉從廚房走來。
“今兒這么早吃飯嗎？”朱東嘯舔了舔嘴，其他三只聞慣了雞肉的貓也隨之舔了舔嘴，這是飯前舌頭運動，以便能快速而準確地嘗出食物的味道。
“那個，那個是什么？”而第一次聞到的小黑，不由自主地流出了口水，早已跳上墻頭，雙目緊緊盯著逐漸靠近的雞肉。
朱老太空出一手擋住了兒孫們探過來的腦袋，說道：“這不是給你們吃的。這是給小黑的。”
說完，在四貓眾目睽睽之下，將雞肉碗放在了小黑的面前。
小黑咽了咽口水，極力克制自己，問道：“這是給我的嗎？”
“對，給你的雞肉，吃吧。”
得到確認后，就如同在沙漠中行走多日之人終見綠洲般，小黑一頭扎進了肉碗里大快朵頤。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聽著咀嚼聲此起彼伏，聞著濃郁的雞肉香，吃不到的四只貓心情復雜。
朱姜潤咽了咽口水，跳下樹回屋找媽了。
朱玄玉知道想吃肉就要找對人，他跳下墻頭，走到朱老太身旁不斷地蹭著，一邊撒嬌一邊叫：“奶奶，玄玄餓餓，玄玄想吃肉肉。”
“玄玄乖，小黑年紀小，正在長身體，他明顯營養不足，奶奶給他多補補。待會兒就給你們吃飯。”朱老太安慰說。
“小子，”朱東嘯四爪扒著墻，克制住自己上前搶肉的沖動，教育兒子說，“你一個時辰前剛吃過肉干，再饞也得忍著。這個小鬼，明顯比你餓多了。”
“說的對，小黑是客人，得有待客之道。”朱西袖舔了舔爪，悄悄擦掉嘴邊的口水。
“嗚嗚~~”大伙兒說的很有道理，朱玄玉不得不停止乞食，可憐巴巴地看著小黑吃肉。
“啊——真好吃！”許久，小黑把碗里的肉一掃而空，深深地吐了口氣，滿足地舔起毛發。
“孩子，”朱老太這才開始問，“你這么小，爺爺奶奶就讓你出去？”
“嗯，爺爺說讓我出去上廁所，拉家里太臭了。”
小黑不經意的一句話刺痛了朱老太。
“那你怎么會跟巷口的貍貓打架？”
“比武呀，不然長大后怎么在江湖上闖蕩？”
“長大后，你要去江湖上闖蕩？”
“嗯，爺爺說等我長大了，去哪兒都行，回來睡覺也行，不回來他就給在門口放個窩，放點吃的。”
朱老太和兒孫聽的面面相覷。
“為什么不回來？”朱西袖感到奇怪，“闖蕩江湖而已，又不是離家出走。”
“唔——不知道。”朱西袖的話，小黑聽來，很是深奧，他完全不理解。
朱老太又嘆了口氣，說：“孩子，以后每天酉時，你來墻頭，奶奶給你吃雞肉。”
“真的嗎？”小黑不禁又流下了口水，“我以后每天都能吃到？”
“對，每天都能吃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