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公子,”朱老太決定循序漸進,“你為何一直執著于再養只與若若一般模樣的貓?”
“因為若若是我與好友唯一的聯系了?!?
“好友?”
“嗯。他兩年前高中進士,已在京城為官?!?
“所以你們已許久未見了?!?
“許久未見?!壁w公子的聲音很是低落。
“必然甚是想念。”
“甚是想念?!?
“為何不去京城找他?”
“找他?”趙公子抬頭看了眼朱老太,苦笑道,“我是商賈人家,怎配得起?再說……人家已娶了尚書千金?!?
“噢——原來是心上人成親了,新郎卻不是我呀?!焙搴弥旖獫櫟闹鞏|嘯,又跑了出來,繼續嘲笑。
“東東!”
朱老太和迷迷齊聲的喝止聲中,趙公子也清醒過來,原來自己的秘密已經被她們倆套出來了。
趙公子苦笑:“朱老板既已知曉,趙某也無臉要求什么?;槭?,我會讓家母撤回,朱老板不必擔心?!?
“你要回姑蘇娶表妹?”朱東嘯卻叫住了他。
趙公子面向院門,背影落寞,微微點了點頭。
“我不明白,”迷迷問,“若你已無法與他長相廝守,娶誰都可以。那為何要找家母幫忙?”
“對哦,你完全可以隨便找個女人成婚。何必來禍禍我媽?”
朱東嘯剛說完,就被朱老太和迷迷母女倆怒瞪了一眼。
“我……”趙公子啞言了,確實如迷迷所言,他根本沒必要找朱老太幫忙,“或許是因為朱老板與他一樣,是貓派掌門人,覺著親切,可信吧?!?
“啊呸!我媽再怎么親切可信,也不是給你禍禍,當擋箭牌的。”朱東嘯罵道。
“其實,”迷迷看的更深點,“你還是抱有一絲幻想的吧?!?
“幻想?”
“或許那人也是迫不得已,才娶了尚書千金?;蛟S他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與你再相會。又或許……”
“或許他娶親的消息都是假的,他不日便會來找我去京城。”趙公子順著迷迷的話說道,他興奮地轉過身,眼中滿是光芒。
“癡人說夢。”朱東嘯卻澆了他一盆冷水,“他若真的心中有你,兩年了,為何都未曾回來看過你?”
“公務纏身,他又是新官上任,必然抽不出身來。”
“那他可有書信?”
“他……”趙公子啞言,兩年了,一封書信都沒有。
“媽,這家伙就是個戀愛腦?!敝鞏|嘯搖著尾巴,得意地點破,“被人拋棄了還不自知,還在那里幻想呢。”
雖然說的難聽,但卻在理。
該如何勸說他,接下來又該如何呢?
朱老太斟酌了半天,都不知該如何開口。
“趙公子,”迷迷見她不開口,便自作主張說,“祖父那邊,家母還未給回復。你且回去。無論幫還是不幫,都關系家母的下半生,她必要好好思量一番,再給你答復。”
趙公子看向朱老太,詢問她的意思。
朱老太點點頭,迷迷的意思便是她的意思了。
“趙公子可否告知那位好友的姓名?”臨走,朱老太多嘴問了一句。
“朱老板要他名字,所為何事?”
“你放心,我不會把他如何。我不過是有幾個朋友在京城有些人脈,讓他們幫忙打聽一下。若你的幻想成真了呢?!?
趙公子苦笑,說出那人姓名,隨后又搖搖頭說:“皆是趙某幻想,朱老板當不得真?!?
“媽,媽,媽!”趙公子前腳剛走,朱東嘯立馬躥到朱老太懷中,抗議道,“你別摻和這事。那家伙分明是看你好說話,裝可憐拿捏你。你可別被騙了!”
“東東話糙理不糙?!泵悦蕴鲜溃屏饲期w公子拿來的這些禮盒,都是晴香齋的糕點,名貴的很,至于好不好吃嘛~~
迷迷扒拉了幾下禮盒,被朱老太打斷了。
“女兒,人的東西,你們吃不得?!?
迷迷咽了咽口水,冷哼道:“甜不拉幾的玩意兒,我也不稀罕?!?
“姥姥,”朱姜潤從門后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客人走了?”
“走了,出來吧?!?
確認院中無其他人,朱姜潤這才邁著優雅的步子跺了出來,
“姥姥,你要答應這門婚事呀?”朱姜潤問道。
“你覺著呢?”
朱姜潤雖一直在里屋,但外面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唔~~”朱姜潤思索一番之后,答道,“我覺著姥姥你若答應這門婚事,百害無一利。”
“哦?怎么說?”
“姥姥你又不喜歡他,他呢,心中已有人了,也不喜歡女子,夫妻沒感情,豈不度日如年?此其一害。”
朱姜潤老神在在地在院中跺著步,訴說著自己的觀點。朱老太和其他貓安靜地聽著。
“既然他老家在姑蘇,那姥姥你嫁于他就得去姑蘇,我們得搬家不說,那邊愿不愿意接受我們還另說?!?
“什么?他們敢不接受我們?小爺就打得他們滿地找牙!”聽到這里,朱東嘯火冒三丈。
“什么,什么?奶奶夫家不要我們?門派要解散嗎?我們要去闖蕩江湖嗎?玄玄武功還沒學好,會不會被欺負?”朱玄玉從里屋沖出來,被這兩句話給嚇壞了,抱住朱老太的小腿就哭起來。
“哎呦呦,玄玄不哭,沒有說要解散門派。”朱老太連忙抱起來安慰。
“兒子放心,爹在,你不會被欺負的。而且,闖蕩江湖可好玩了?!敝鞏|嘯也在一旁安慰,但話卻不著邊際地很。
“所以此為二害。姥姥遠嫁,對我們門派不利?!毕氲揭J蕩江湖,朱姜潤也一身冷汗,“再者,姥姥的‘銜蝶’才開沒多久,若她遠嫁,城里的鋪子必然得關門。柳兒姐姐沒了差事不說,好不容易積累的老主顧都丟了。姥姥開鋪子花的錢打了水漂,而且……”
“趙家會不會讓媽繼續開鋪子,還另當別論。此其三害。”迷迷接著說下去,“媽,你答應這門婚事的唯一好處,就是讓姥爺姥姥再也不用擔心你的婚事了。”
“太姥爺他們雖然不用擔心姥姥的婚事,但姥姥遠嫁,他們必然日日擔憂?!敝旖獫櫜灰詾槿唬袄牙眩陨戏N種,我都不贊成這門親事?!?
“我也不贊成!”
“我也是!”
朱老太看向兒子和兩個孫兒,又默默看向迷迷,問道:“你也這么想?”
“媽,你到底想干什么?”迷迷反問,她心里清楚,朱老太這么問,必然是有另外打算。
“若你們以上所說,都不會發生。你們還反對嗎?”朱老太小心翼翼地問。
朱東嘯皺眉,朱玄玉不解,朱姜潤停住腳步疑惑地望著她,迷迷倒是有些明白過來。
“媽,你的意思是說,你跟趙公子談條件,若要你答應婚事,一不去老家,二要繼續開鋪子,且必須接受我們?”
朱老太決定攤牌,答道:“我想先同意定親。如此,爹娘就不會再被我那些三姑六婆煩了?!?
“定親之后呢?總不能一直定親,不成婚吧?!?
“定親是權宜之計?!敝炖咸沁@樣打算的,“先拖個三年兩載,若這段時間,我未遇到心儀之人,那便作罷,孤身一人也挺好。最多到時候和大伯他們家一樣,過繼個兒子便是了。”
“那若此期間,趙家或者姥姥姥爺催得緊呢?”
“那就是趙公子該做的事了?!?
朱姜潤被一語驚醒,恍然大悟,說道:“哦~~姥姥原來你是想給趙公子下套啊?!?
“下套?”一直對話題不感興趣的朱西袖,聽到這個來勁了,躍下花架,也跑來了院子。
“不能說下套,我也是在幫他忙,”朱老太糾正朱姜潤不合適的說法,“定了親,自然也幫他擋去了不必要的麻煩。他也可繼續等他的心上人,即使父母催促,他也有理由推脫?!?
“但是……若他等不來心上人,或是此期間他決定不等了,聽從父母之意,成家立業呢?”
“更重要的是,若他改變主意,要盡快成婚,姥姥你不得不答應啊。”
朱老太點點頭,迷迷和朱姜潤的擔憂不無道理,這也是她要先做的事情,確保趙公子會繼續癡等。
“朱掌門,”季與莫聽了朱老太的兩點請求,有些詫異,“這兩件事,與你幫我辦貍奴客棧有何干系?”
“干系十分大。若這兩件事沒辦成,我這個客棧掌柜,可能就會中道崩殂?!?
季與莫聽得越發迷糊了,問道:“朱掌門莫要嚇我。你青春年華,若不是得了要緊的病。但也無妨,季某可尋得名醫為你診治。但……我不明白,這只金漸層,與治療你的病有何干系?”
“季掌門,我說的是,若這兩件事沒辦成,我這個掌柜,做到一半便可能做不下去了?!?
“為何?”
“因為我得遠嫁?!?
“朱掌門定親了?”
“可能?!?
季與莫挑了挑眉,更是疑惑了。看來朱老太不想多言,他也不便多問。
“這樣吧,這金漸層的畫像暫且放我這里,我讓幫內的兄弟多留意。至于京城的事,說來也巧,本城新上任的巡鹽御史,便是從京城來的,也是貓派掌門,與我相熟,這幾日我找個機會,約上他,與你一同喝茶。”
竟有這么巧的事?朱老太沒想到會這么快,果然朝中有人好辦事。她欣然地點點頭,說道:“多謝。貍奴客棧一事,不知季掌門,不對,不知老板您有什么想法?”
“哈哈哈哈哈,”聽到朱老太如此稱呼自己,季與莫大笑起來,“莫要這么叫我,顯得生分了??蜅R皇拢阆饶弥饕猓覀冊僭敿毶套h?!?
朱老太點點頭,她有了些想法,但還不夠成熟,需詳細端詳,她說:“我過幾日去趟無錫,看看能否向滿掌門討教兩招?!?
“哦,就是那位開客棧救治病殘貓狗的滿掌門?”
“正是,婼婼久聞滿掌門的善行,以前只能羨慕他有這么大的客棧,如今承蒙季掌門器重,我也有了這樣的機會,自然想去拜會,討教討教。”
季與莫點點頭,說道:“等定了日子,叫上我,我與你同去。至于巡鹽御史的事,我明日告訴你消息?!?
季與莫說到做到,第二日便邀了朱老太去瓏月樓見那位巡鹽御史。
“程兄,來,滿飲此杯。”朱老太剛邁進雅間,便聽得季與莫與鹽官推杯換盞,不亦樂乎。
“哈哈哈哈,來,季兄?!毖阐}御史程浙,身著靛藍直裰,生得豹頭環眼,虬結的絡腮胡如鋼針般從兩鬢蔓延至喉結,在燭光下泛著鐵青色,其臂膀將棉麻便服撐出清晰的肌肉輪廓,與對坐季與莫玉樹臨風之姿,形成鮮明對比。
“季掌門。”朱老太扶腰行禮。
程浙聞聲看來,見一身著素色衣裙的妙齡女子,站在面前,她身姿輕盈,宛如一株風中搖曳的翠竹,既有堅韌不拔之志,又不失溫婉柔情,宛若初綻的蘭花,清麗脫俗。
還未待他開口,身旁雪色身影便奔了過去。
“汪!姨姨好,姨姨好,姨姨摸摸。”
只見得一朵柔軟蓬松的云彩,朝朱老太歡快地奔去。
再細看,那團雪白間,露出一個小小的粉色舌頭,隨著“哈哧哈哧”的喘息聲時隱時現。
好可愛啊~~朱老太心中瞬時酥癢,伸出雙手摸了摸這團絨毛。
這云彩也沒停下,他往地上一滾,露出柔軟的肚皮,四爪朝天,蓬松的大尾巴拍打著,頂頂朱老太的膝蓋,示意她繼續。
“啊~~寶寶,你好可愛啊。”
朱老太克制不住內心的喜悅,蹲下身,肆意享受著這團如棉花糖般柔軟的絨毛。要不是還有旁人,她真想埋進這團大棉花之中。
“小豆,不可無禮?!背陶汶m斥責,但也拿愛犬無可奈何,何況對方不是很享受嘛。
“小豆?你這么大身板叫小豆呀,真可愛?!?
朱老太的指尖陷入小豆頸部的厚毛,引得他發出滿足的“咕?!奥?,后腿不自覺地開始空中蹬自行車,連耳尖的絨毛都幸福地顫抖起來。
朱老太又何嘗不是被幸福所包圍。她做夢都想養只毛絨絨的巨型犬,牽出去威風,冬天抱著連暖爐都免了。
可惜啊~~家里醋壇子太多,自己武藝不精,控不住家里那幾只,也控不住一只橫沖直撞的巨型寶寶。
唉,朱老太悄悄嘆了口氣,回到現實。
她站起身,再次行禮道:“抱歉,小女失禮了?!?
季與莫見怪不怪,當初朱老太見到震天時也曾面露艷羨,想來她定是喜歡大型犬的,何況面前這只喚作“小豆”的薩摩耶,實在可愛,任誰都止不住會愛撫一番。
程浙更是了。
“無礙。我家小豆,連公主都愛不釋手,若不是官家不允,小豆今日可能就是皇家犬了?!背陶銛[擺手,又看向季與莫問道,“這位便是你提過的合伙人,朱貓門的朱掌門?”
季與莫點點頭,答道:“程兄既然問起我那客棧,我便將客棧的掌柜叫來一同商議,不是更好嗎?何況,我也有要事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