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招!”
朱玄玉大喝一聲,后腳一蹬,朝樹上的小黑撲了過去。
“喝!”
小黑毫不示弱,伸爪接招,和朱玄玉抱打在一起,雙雙滾落在草地上。
一個左勾拳,一個右利爪,朱玄玉在養父的教導下,功夫日漸精進。
但他的招數被小黑一一化解。小黑左后腳用力蹬地,翻轉起身,便已躍至朱玄玉后上方,隨即撲到了他的背后,咬住他脖頸。
“??!你作弊!”朱玄玉用力甩,愣是沒有掙脫出來。
“服不服?服不服?”小黑緊緊叼著脖頸不放。
“不服,我就是不服。”朱玄玉也是個硬骨頭,就是不肯服輸。
二貓誰也不服誰,如此僵持著。
朱東嘯見狀走過來,說道:“喂!臭小子,你還未成年就開始搞這種事情,可不好??!”
“哈?叔叔你說啥?”小黑不明。
朱東嘯頭皮一緊,他剛剛叫自己什么?叔叔?
自己有那么老嗎?
“我說,你知道這是什么姿勢嗎?”朱東嘯指了指二貓。
小黑和朱玄玉被問的一頭霧水。
“什么姿勢?我看外面貓打架,這個是絕招唉?!毙『谔煺娴卣f道。
“絕招?你跟哪只貓學的?”朱東嘯腦子里浮現出某個肥碩的身影。
“大頭叔叔?!?
果然。
朱東嘯氣不打一處來,上前揮著爪子說:“撒開!這種絕招不適合小孩子學?!?
“我不!”卻不料小黑不買賬,“除非玄玄跟我道歉!”
“憑什么我道歉?是你把力力和他媽媽趕走的,應該你道歉!”即使脖頸被咬得發疼,朱玄玉就是不肯服輸。
“本來就是我的地盤,他們住進來問過我嗎?”
“那是爺爺奶奶的家,是爺爺奶奶讓他們住進來的,你憑什么趕他們走?”
“那也是我的家!”
兩只黑貓爭執不下,你一嘴我一語,吵得不可開交,絲毫不把朱東嘯放在眼里。
他奶奶的,竟然當他不存在。朱東嘯氣得呲牙咧嘴。行!那就一起揍。
“小爺我讓你們見識一下什么才叫絕招。”朱東嘯一躍而上,朝小黑的腰腹部狠狠咬了一口。
小黑吃痛,立馬松嘴,躲到一邊。還好朱東嘯控著力度,雖然疼,卻也只是破了點皮,沒出血。
“叔叔,你偷襲!算什么英雄好漢?”
“英雄好漢?”朱東嘯得意地舔舔嘴邊的毛,“小黑子,你還嫩著呢。貓貓比武從來沒有規則,不然你以為‘躲貓貓’這招是怎么來的?”
“‘躲貓貓’,這是個招式嗎?”
朱東嘯清了清嗓子,說道:“年輕了吧。連貓貓武林最出名的招數都不懂。聽小爺我……”
“你們三個干什么呢?”朱西袖厲聲打斷朱東嘯的講課。
“比武!”
“比武!”
“講課!”
三只貓不同的回答,讓朱西袖不雅地白了白眼。
“你們,今天誰陪姥姥去送飯?”朱西袖問道。
“送什么飯?”小黑不明所以,但是鼻子已經聞到了廚房飄出的肉香味,口水淌了下來。
“當然是給力力和他媽媽送飯呀。他們被你趕出去,只能暫住在廢園子里,都沒吃的?!敝煨翊虮Р黄降卣f。
“瞎說。爺爺奶奶回老家那會兒,我不照樣在外面活了兩個月???而且活的好好的呢?!?
“小子!”朱東嘯輕拍了一下小黑,“你少給我胡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兩個月是怎么過的?!?
小黑愣了愣,立馬心虛地轉移話題:“那個,為啥要陪朱奶奶去廢園子呢?”
“保護姥姥呀?!敝煳餍湔f道,“外面又有壞人又有壞貓,姥姥大晚上孤身一人去廢園子,多危險?!?
“我去我去?!敝煨褡愿鎶^勇。
朱東嘯推開他,說道:“未成年晚上不準出門。我去吧?!?
“為什么?小黑比我年紀小,還一天到晚出去跑呢。”
“可不是?我也去,我其實挺想那小鬼的。”
“嘁,馬后炮。”
“你還膽小鬼呢。之前看見馬車過來,你嚇得溜回家,別以為我沒看見。”
小黑和朱玄玉又吵了起來。
“孩子們,”朱老太端著吃食從廚房出來,“今天誰陪我去呀?”
“我!”
“我!”
“我!”
朱東嘯、朱玄玉和小黑異口同聲。
朱老太感動頭疼,實際上她根本不需要貓保護。如果遇到壞貓,她有的是手段軟化他們。如果遇到壞人,唔……估計貓也保護不了她什么,還得她來保護貓。
所以說是保護她,這些家伙更多的是找借口出門玩。
“東東陪我去吧。外面黑燈瞎火的,玄玄和小黑出去了,我都找不著你們?!本瓦@么定了,朱老太摸摸兩個失望的小黑貓,帶著歡天喜地的朱東嘯出門了。
“不要亂跑,不要欺負弱小,不要找貓比武。聽懂了嗎?”雖然朱老太選擇了朱東嘯,但與朱玄玉倆貓一樣,朱老太對朱東嘯隨行也是放心不下,路上耳提面命,叮囑兒子不要鬧事。
“知道了,知道了。媽,你念叨得我耳朵都快長繭子了?!?
朱東嘯可不管了那么多,既然已經出來了,他就要好好放松放松。他興高采烈地蹦著,好幾日沒出來了,感覺哪哪兒都好。
空氣是清新的,草是香的,唔,吃幾根,還有草叢里的螞蚱、甲蟲,很是親切呢。
“姐姐,你來這么早啊。”到了園子,一婦人已在放置吃食,被五只貓圍著。
婦人面容姣好,身著米色襦衣粉色長裙,見著朱老太,微笑著起身回應:“妹妹來了?!?
“姨姨好?!敝鞏|嘯識趣地過去蹭婦人的裙擺。
婦人開心地一邊打開食盒,一邊摸著朱東嘯說道:“今兒又是東東陪著呀,真是孝順孩子?!?
“不讓他來,非要來?!敝炖咸胴煿?,半炫耀地說著朱東嘯。
婦人掏出蝦子喂于朱東嘯,說道:“你呀,知足吧。我家那個,連大門都不敢出,膽子小的很?!?
這名婦人夫家姓張,也是一位貓派掌門,住在附近,與朱老太便是在這個廢園子喂食時相識的。
“朱掌門?!闭f話間,貍貓母親過來了。喂食幾次后,她告訴朱老太,可喚自己“花兒”。
貓本沒有像人類一般的姓名,只有同伴間相互辨認的綽號。花兒此名,必不是她的綽號,那便是有人給她取的。
“花兒,來,我今日帶了雞肉,張掌門這里有蝦子。”朱老太將食碗放于她面前,張大娘子添了點蝦子。
花兒剛吃了幾口,她的兒子力力便跑了過來。力力,是朱老太給小貍貓取的名。
“媽媽?!?
“滾!”花兒朝兒子低吼,“離老娘遠點!”
“嗚嗚~~媽媽~~”力力委屈地站在不遠處望著。
“別對你兒子這么兇?!敝炖咸蛷埓竽镒雍醚詣裰?。
“這孩子真不成器。這么多月了,還不愿獨立,日日想纏著我?!被▋哼叧匀獗惆l著牢騷,“再這么下去,我得換地方生活才行?!?
“切莫如此,”朱老太連忙勸說,“周圍皆是住戶,鄉下離這里又甚是遙遠,你起碼得用三四個月方有可能找到合適的居所。但也不能保證那里沒有兇險。這里雖小,但有我們在,可以互相照應。”
“江湖兇險,這是每個出來闖蕩江湖的貓貓都知曉的。我與犬子已很幸運了。懷著他的時候,便有好心人喂養我,如今又有幾位掌門人照顧,實在無以為報。”
“喵~~”說話間,一只灰撲撲、身形壯碩的貍貓走了過來。
朱老太連忙左右看了看,朱東嘯已不知去向。
“喵~~”貍貓朝朱老太撒嬌嗲叫,更軟軟地躺地上打滾。
朱老太尷尬地扯著嘴角說道:“大頭,吃肉可以,莫要欺負這里的貓。”
來貓正是大頭。他剛現身,花兒和其他貓皆四處躲藏,不敢靠近。
“嗯嗯,我乖的,掌門人,肉呢?”大頭得到回應,立馬起身跑到朱老太的身邊。
“吃吧。”朱老太特意將他引到角落,遠離其他的貓。
趕緊吃完,趕緊走。朱老太如此想,不然等朱東嘯回來,又免不了是一場激烈的武斗。
但是事與愿違。
大頭剛吃到一半,朱東嘯回來了。
“媽,媽,我跟你說……”朱東嘯著急忙慌地跑來,一邊跑一邊喊,忽然見到大頭,立馬調轉姿態,“嗷嗚~嗷嗚~”
“啊嗚~啊嗚~”大頭嘴里含著肉,低吼回應。
“停!停!停!”朱老太站在二貓中間,“東東,大頭,你們別忘了答應過我什么?!?
這似乎沒起什么作用。
“臭流氓,誰準你吃我家肉的?”朱東嘯的尾巴快速擺動著。
“老子想吃就吃,這里是老子的地盤,慫貓東!”這是大頭給朱東嘯起的新外號。
“你再叫一聲試試?”
“不用試。慫,貓,東!”
“嗷嗚——”朱東嘯作勢就要撲上去,卻被朱老太從后面抱住。
“東東,你若再這樣,我下次就不讓你出來了!一個月禁閉!”
朱東嘯的尾巴瞬間停了,柔軟地彎了起來。
“媽,親愛的媽媽。我最聽話了。”他蹭著朱老太的手。朱東嘯是個識時務的貓,他知道什么時候服軟。
“大頭,你也是?!敝炖咸褍鹤颖г趹牙?,教訓另一只貓,“若再如此,以后我再也不會給你吃肉,不管你如何撒嬌打滾?!?
大頭思慮了一下,將口中的肉吞下后,表情也柔軟起來。
“姨,別嘛。我只是嚇唬嚇唬你兒子,沒想打他的意思?!?
很好,兩只貓都很識趣。
“東東,你剛剛想說什么?”化解危機后,朱老太想起朱東嘯剛剛回來時喊的話。
“哦,對,媽,那邊,那邊有只小貓一直在叫?!敝鞏|嘯指了指廢園子的另一邊。
“小貓?”
“嗯,一直在哭,好像在找媽?!?
“是只小橘貓吧?!被▋赫f,“一大早被人扔在這兒的??迋€不停,可憐的很?!?
“什么?”朱老太和張大娘子哪聽的這個,連忙趕往朱東嘯所指的地方。
還未走近,便聽得一聲聲凄涼的哭喊。
“嗚嗚~~哥哥~~哥哥~~嗚嗚,哥哥你在哪里?嗚嗚,我要回家~~”
一只只有巴掌大的小橘貓,邊哭邊喊,驚慌失措,尾巴和后腿不知黏了什么黑色粘糊糊的東西,看起來臟兮兮的。
哭喊間,這孩子咳嗽幾聲,吐了一灘清水。
朱老太和張大娘子見狀,甚是心疼,但她們知道這會兒不能著急。
她們在離小貓一丈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然后蹲了下來,更似貓的形態。
“咪咪,咪咪,”張大娘子柔聲呼著,“這里有肉干哦,來,過來吃?!?
柔軟的呼喚和肉干的香味引起了小橘貓的注意。
“你們是誰?”他抽泣著問。
“我們是好人哦?!敝炖咸呎f邊把懷里的朱東嘯放下地,示意兒子前去。
“小鬼,”朱東嘯可從沒干過這種活,只能盡量放低聲音,“那是我媽。她是個好人,爛好人。”
最后那三個字不說也罷。
“媽媽?你的媽媽怎么比平常大貓大了好多?”小橘貓止住了哭泣,好奇地打量朱老太。
“知道貓派掌門嗎?就是給我們貓做奴才,賺錢養我們,供我們吃喝的人類?!敝鞏|嘯解釋說。
“像哥哥一樣?”
“哥哥?”
“嗯,哥哥抱我回家,然后給我好吃的,給我衣服穿??墒?,可是他在哪里?哥哥~~”小家伙再次哭起來,哭聲凄慘,讓朱東嘯很是心煩。
“好了好了,別哭了。”朱東嘯從朱老太手中銜過肉干,放在小橘貓面前,“先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饑餓戰勝了悲傷,小橘貓止住眼淚,大口吃起來。
“我跑著回去,將貓籠拿來。”張大娘子說道。
朱老太點點頭,這是最好的,看這年紀,又聽到他的遭遇,想來是無法獨自闖蕩江湖的。
“我說,”而朱東嘯趁著小家伙吃飯,跟他閑聊以此了解具體情況,“你既然是人類養的,必然有名字吧?!?
“嗯,我叫橘橘?!?
朱東嘯輕蔑地笑了笑說:“因為你是橘貓,所以叫橘橘?”
“嗯。”
“多大了?”
“三個月。”
“斷奶了吧?”
“那是自然的!我兩個月就離開媽媽了。”想到親生母親,橘橘又淚眼汪汪。
“哎哎哎,別哭啊,先把肉吃完?!敝鞏|嘯最怕看到小奶貓哭了。
“唔?!?
“那個哥哥,是從哪里接你回家的?”
“透明的屋子里?!?
“透明的屋子?”朱東嘯回頭看看朱老太,他聽不太懂意思。
“應該是貍奴鋪子之類的地方。這孩子看著有點金漸層的基因?!敝炖咸忉屨f。
“哦~~混血兒啊,”朱東嘯繼續問,“那個哥哥,聽來對你挺好的嚒?!?
“嗯,哥哥對我最好了。給我喝牛乳,給我吃魚?!?
聽到這里,朱東嘯冷汗直流,朱老太也漸漸明白橘橘之前的家是怎樣的。
“小鬼,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我們貓是不能喝牛乳的,會躥稀?!敝鞏|嘯說道。
“啊,這樣嗎?可是哥哥說很好喝呀,雖然我喝了之后卻是肚子不舒服。”橘橘一臉天真。
“唉,你那個所謂的哥哥,多大了?會不會伺候貓?”
“唔,哥哥七歲了,在上私塾。”橘橘吃完了兩塊肉干,心滿意足地舔起爪子來。
朱東嘯不再詢問,走回朱老太身邊,低聲說:“媽,這小鬼八成是被扔出來的?!?
這還用他說,明眼人一看便知。橘橘的身旁放著一個鋪了軟布的籃子,想來他就是被放在這個籃子里被扔出來的。
“橘橘啊,”朱老太輕聲問,“天晚了,你要不要跟奶奶回家?”
橘橘抬頭,不解問道:“我為什么要跟你回家?我要等哥哥?!?
朱老太不想告訴他,他可能再也等不到哥哥了。
為了不傷小貓的心,朱老太只能哄著說:“在奶奶家等哥哥呀。你看,天黑了,這里又是廢園子沒人住,哥哥不會想到你在這里。奶奶呢,認識很多貓派掌門,他們可以告訴哥哥,你在奶奶家?!?
橘橘聽來似乎很有道理,點點頭說:“對哦,哥哥晚上不能出門的?!?
看來他有意愿了。
正巧張大娘子拿著貓籠回來。朱老太接過籠子,放在靠近橘橘半丈遠的地方,同時示意朱東嘯過去引導。
“來,小鬼,進里面睡會兒覺。等睡醒就到家了?!敝鞏|嘯學著母親的樣子哄著。
橘橘朝貓籠張望了一番,感覺還不錯,又瞧了瞧朱東嘯和遠處的兩個女子,似乎都沒什么惡意,于是他壯著膽子往貓籠走去。
“你們在作甚?”一聲突如其來的高吼,嚇壞了橘橘。
小貓再次驚慌失措,跑進旁邊的矮叢不敢出來。
在場的二人和一貓,大呼可惜,怒目朝那個壞事的家伙看去。
只見一位穿著短襖的老婦人站在路邊,身邊還跟了兩只穿著襖子的獵犬。
朱老太心頭一驚,這不會是遇到什么壞人了吧,連忙把已經炸毛的朱東嘯抱起來,以防他沖動。
“你們作甚?”老婦人走近再問了一遍。
這時朱老太看清了她的臉,對方也是一副警覺的模樣。
“我們,”朱老太解釋說,“在抓貓?!?
“抓貓作甚?”老婦人瞅了眼朱老太懷中的朱東嘯,“這貓是你的?”
“對,”朱老太知道她問的是朱東嘯,“這是我的貓。矮叢中那只小貓似被遺棄了,我們瞧他可憐,又似生病嘔吐,便想帶他去瞧病。”
“哦~~”老婦人的表情松弛了下來,“我早先便瞧見這孩子,也想著過來看看?!?
“您是?”朱老太和張大娘子察覺到了老婦人與自己的相似性。
“我住在附近?!崩蠇D人沒有多言,她對兩名女子還是有些警惕。
“哦~~”在母親懷里的朱東嘯,放松下心情,忽然想起來,“媽,這位就是喂養小黑的老人家?!?
“啊?”
“就小黑走丟那倆月,全虧了這位老奶奶喂養,他才活得這么好?!敝鞏|嘯解釋說。
似是要證明這一點,小黑不知從何處躥了出來,圍著老婦人打轉,還不斷蹭著她的衣裙。
“奶奶,奶奶,”小黑諂媚著,“今兒的大蝦呢?”
“你早上不來,大蝦已被其他貓吃光了。雞肉好不好?”老婦人從手中的籃子里拿出一盤雞肉,放在小黑面前。
小黑嗅了嗅,明顯是吃飽了,只是想吃點零嘴罷了,便叼了塊雞肉到一旁大快朵頤起來。
朱老太這才明白過來,這位想必便是傳說中武藝高強的貓狗派掌門人,羅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