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之大者。在于陰陽。陽為德。陰為刑。刑主殺。而德主生。陽常居大夏。——《天人三策》

“臣典軍校尉操，敬問皇帝陛下千秋萬壽。”

曹操有些粗獷的聲音響起。

皇帝注視著面前這個有些糙的精壯矮漢子。

當然，說矮其實也不算矮，但是如今十五歲的皇帝就已經和他一樣高了，這就很尷尬了。

曹操聽說皇帝召見，急忙卸下事務來到宮里面見皇帝。

這才有了這幅場景。

“免禮，坐吧。”

皇帝的心情說不上太好，但并不是針對曹操的，如今對于曹操其實也很難生出什么防備的心思，他的威脅甚至還沒有手里這封來自御史大夫下侍御史的奏疏來的大。

曹操恭敬的行禮入坐。

“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許子將倒是對卿評價頗高。”

曹操聞言頓時起身，感覺有些惶恐，想要解釋，卻被皇帝摁住了話頭。

皇帝轉身，望著遠處一對秀著恩愛的小鳥兒，將奏疏扔在地上，冷哼一聲，“你的事發了，自己看看吧。”

曹操原本還有些疑惑，但撿起奏疏一看，直到看到了宋奇兩個字，他猛然合上奏疏，額間冷汗岑岑，蛇鼠兩端向來為主所忌，難保皇帝不會察覺到其中端倪，因此曹操幾乎沒有猶豫，立即跪在了地上。

“前番之事如何，為尊者諱，朕不欲深究，宋氏之事已成定案，他便不是冤案，袁氏參與之事你知道幾分，朕也不深究了，但群臣以此問朕，朕總歸是要給群臣一個交代的，你在雒陽是待不下去了。”

曹操聞言有些感動，皇帝肯冒著政治上的風險將他保下來，這極大的觸動了曹操自卑的內心。

這番舉動無疑是告訴了那些借此反抗皇帝權威的人，這人，我罩的！

這與漢家皇帝刻薄寡恩的性情有些不同。

皇帝思慮了許久，拍掌道：“只有去長安，長安有大把的軍功隨你取，若是在任時把長安五校練好了，朕許你個九卿之列。”

曹操領命，皇帝接著道：“把夏侯氏，你那幾個手足全帶上，當時曹卿為他們表了功，朕一直不賞，那夏侯惇的名聲向來不如何，朕實在不知道怎么賞，你一并帶走。”

二人不禁莞爾。

等曹操退去，皇帝皺眉，拿著奏疏對郭勝吩咐道：“告訴外臣們，朕突發風寒，一應事宜權尚書令颙，錄尚書事植共商，曹操遷為京兆尹，司隸校尉由董重兼任，蓋勛擢為衛尉，即刻赴任。”

郭勝終于發出一聲驚訝的叫聲，隨即跪在地上。

蓋勛此人對他們的震懾，無疑是令宦官群體感覺有些無力的。

因為蓋勛，不是被貶去長安的，而是被皇帝委以重任，加以練兵的，在去長安之前，張讓趙忠等人輪番上陣打壓此人，也只是被先帝輕輕一聲‘嗯’打的沒了脾氣。

先帝對蓋勛信任到了什么地步呢？

凡是蓋勛上的奏疏，誰也遮不住，必被上到先帝面前。

凡是蓋勛所說，先帝幾乎無所不應。

后來蓋勛赴任京兆尹時，雖然人不在朝內，但是每當遇到國家重大事情，先帝常常下手詔詢問，由此可見，蓋勛很受皇帝的親近和信任。

在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皇帝就已經預料到郭勝會有這個反應了，連高望都被蓋勛這個忠直的人擋回去過，更不提郭勝等人，也被蓋勛上疏彈劾過。

“起來吧，蓋勛此人忠直，他才是國家的股肱，你們不可惡了他！”

郭勝訕訕領命：“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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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熹元年四月初二

曹操赴任京兆，蓋勛受任衛尉職，為了以示皇帝對蓋勛的恩義，皇帝特別將蓋勛在長安設立的五位都尉一并召回，擇精良選入兵衛，士孫瑞更是加為南宮衛士令。

當然，這些都與唐瑁無關。

唐瑁作為會稽太守，被這天降的富貴砸到了腦袋上，樂的都快邁不開腿了，哪里有心思管那些爾虞我詐。

他甚至連自己的職務都不需要怎么管，每天簽一簽名，蓋蓋官印就可以了。

與他對接的政務的正是直指繡衣使者張延。

一個見不得光的人，一個僅僅只有數人知曉存在的人，連他前次都只有被動聽命令的份。

現在，這位繡衣使者張延正坐在他的面前。

張延腰間挎刀，大馬金刀坐在唐瑁面前，拿著兩個小冊子，根據皇帝教授的方法在做整合。

“三月來，京中風言風語無數，讖語，童謠也有二三，執金吾有緝盜之權，當廣布人手，緝拿這群膽敢禍亂漢家江山的人。”

張延吩咐道。

唐瑁有些不以為意，但看到張延腰間刻意顯露出來的金牌，就知道這事沒那么簡單了。

唐瑁試探著勸解道：“若大出緹騎，未免太過招搖，且夫漢家自高皇帝以來，未有因言治罪的成例，這樣一來，未免有傷元元之心。”

張延笑著對唐瑁拱手，對于這位新晉外戚的話表示了認同，但隨即就道：“繡衣兒郎聞風而動，不講證據，至于因言治罪？陛下自然不懼此事，但為人臣者，該為君分憂才是。”

唐瑁于是覺得有些道理，便要簽發命令，張延點點頭，正要起身，唐瑁突然詢問道：“未知張君此事，可有明詔？”

張延背對著唐瑁，眼睛微微瞇起，如毒蛇一般吞吐著某種危險的寒芒，轉過身子，張延笑著拱手，“自當向陛下請命，唐公只管簽發便是。”

唐瑁于是壓下心中的不安，簽發了明令。

他當然不知道，這將會帶來什么。

風聞奏事，帶來的后果就是大索牢獄，他一個不慎就要成為張延斗爭的背鍋俠！

一出唐瑁的官邸，張延對著四面聚攏的兒郎低聲吩咐道：“即刻控制雒陽城內一切交易，捉拿左袖有青，來自塢屯流民，行伍，商戶，帶米糧的，一個都不可走脫！”

張延野心勃勃，在青牛角來投靠他的時候，他未必沒有想著吃掉青牛角的想法，因此也就沒有向青牛角透露自己的底細，而是互相利用。

但青牛角聚眾三四千人，跟隨青牛角入雒的也何止百十人，因此張延不得不穩住青牛角，隨即調緹騎在明面上大肆搜捕散布謠言的人，將人們的注意力吸引在那邊去，暗地里以繡衣郎的斥候查訪。

青牛角做夢也想不到，在自己教授他學問的時候，會有將自己所學用在自己身上的一天。

近來游俠四處游動，但這已經是朝野內外都知道的常態，青牛角也就沒有生疑。

而對于這支二十人的斥候，他們隸屬于繡衣使者直屬，不會來游俠們的住處，因此青牛角是沒資格接觸到的，這就是所謂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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