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孫子兵法·始計篇》
三月二十六
詔青州官吏曰:往歲水旱蝗蟲為災,谷價騰躍,人用困乏。朕惟百姓無以自贍,惻然愍之。其命郡國宗室,給稟高年、鰥、寡、孤、獨及無家屬貧不能自存者如律。二千石勉加循撫,無令失職
青州東萊郡
斥候的騎蹤不絕,想要查探周圍城池布兵痕跡。
若是放眼高處看去,就會發現這群斥候以姑余山為中心,向兩邊延伸開,呈合圍之勢態,將整個東萊郡包圍起來。
正如皇帝的戰略目光看到的,東萊郡作為漢家轉運港口,必然成為一塊香餑餑,而管亥作為黃巾渠帥,對于這樣的變化不可能看不見。
而青州刺史也的確遵循了朝廷的命令,以北海郡為延伸,上至樂安,東至東萊,幾乎以掃蕩的姿態將地方上的盜賊清掃干凈。
這樣的態勢讓已經經歷過一次戰敗的管亥意識到了不簡單,于是管亥立即遁入姑余山,跟青州地方郡兵打起了游擊。
但,管亥終于還是聽到了那道令他毛骨悚然的詔令。
這是如今黃巾不可避免的內部崩塌問題。
從大賢良師張角的死亡開始,這一切都會開始崩潰,特別是皇帝連下六道針對黃巾附逆者的寬恕詔令,這表明了朝廷將著重針對他們這類逃竄的核心人馬。
誰不想安定穩定的生活?誰又想跟著他們這群有今天沒明天的亂賊為伍?
就是管亥自己的隊伍,每天都會有人悄悄下山離去,將功贖罪,最大的善意也就是不會將管亥他們交出去罷了。
“張儉。”
管亥看著身邊游俠模樣的張儉,指望他能出個主意,但張儉只是愣愣的盯著那一道詔令,似乎有什么難以言明的痛苦在眼里聚集。
管亥暗道一聲不好。
張儉于黨錮被害,后來經歷種種,雖然被赦免罪過,但毛欽,李篤等人因此獲罪,一縣百姓也因此被殺,這是張儉畢生的痛,后來何進被捉拿,袁氏被逐,朝廷內動蕩不寧,張儉終于一股意氣橫生,轉而投了看起來還是為民舉義的黃巾。
張父諄諄教誨似在眼前,張儉不禁濕了眼眶,張父握著幼年張儉的手,在祖宗面前拉開一張小小的弓,遙指遠處,“吾兒何執?吾兒當執射!”
李篤、毛欽的話更在張儉面前不斷浮現。
“儉知名天下,亡非其罪!”
張儉看向管亥,道:“君既圖東萊,當施之仁義,不可殘民害民才是。”
管亥聽了都笑了,冷冷道:“今舉大事,成之仁,失之亦仁,張公既圖漢家富貴,自去罷!”
張儉擦了擦眼角,對管亥拱手道:“君不收攏士卒,施行仁義,昔日十余萬眾逃的逃,散的散,而今竟不足六萬,若使朝廷回轉兵力攻君,君又該如何是好?”
這話倒是點到管亥了。
而今還可以據險而守,若是朱儁之流調轉兵力攻向他們,又該如何是好?
但管亥是好面子的,這事不能表現在明面上,于是對張儉一拱手,二人幾乎以一種不歡而散的態度離去了。
......
正如張延稟報的消息一樣,金曹的錢一經推出之后,很受人們的好評,朝廷的輿論攻勢很快遍布了整個司隸。
在這樣的大勢之下,就是新錢的下一步。
推行地方。
與傳統的分鑄幣權于地方不同的是,金曹正式更名為專一水衡司。
合并水衡之事,只管收攏銅等金屬以及鑄錢一事,孔伷為頭一任水衡令,左右共有四曹,侍御史一人,廷尉府一人,光祿勛一人,內廷小黃門一人,可想而知朝廷對于此事的重視程度。
隨后,朝廷于十三州郡縣推行水衡司,轉運錢幣之事。
由地方水衡司印錢,專發于治下一地的地方。
水衡司的官吏只能由朝廷任命,地方不能干預水衡運行。
而在這樣的大勢下,即便沒有貪污,在這樣的無本買賣之下,那些參與進來的衙門也已經吃的腦滿腸肥,哪里還用給這匹大馬喂草料,廷尉首當其沖給這匹馬車抽起了鞭子!
以前的應劭對此是持反對意見的,但如今,誰說新錢不好誰就是在打他的臉,要是敢提與民爭利四個字,就是在抽廷尉府的臉。
而少府更是有底氣的很,因為如今的皇帝同樣愛好胡物,于是連宣室殿里的家具近幾日來都美觀了起來。
在這樣的態勢下,朝廷也有閑錢搞其他事情了。
皇帝大筆一揮,先為北軍又增了一千萬錢的用度,更新裝備之類種種。
又在雒陽以及八關范圍內修路修房搞基建,清理河道。
朝廷對此無所不應,正是在這樣的態勢下,皇帝逐漸歸攏權力,集朝野威望于一身。
于是皇帝立即大刀闊斧的將衛尉以及一干袁氏門生褫奪,經過董重的配合,安然的收拾了河南范圍內的袁氏門生。
徹底清除了袁氏在朝廷的影響。
皇帝翻閱著一篇關于調用木料修建太后寢宮的奏疏,上面寫明了用度,耗費錢糧一千余萬。
皇帝點頭,在奏疏上做了同意的批復。
其實要修建的也不止太后的寢宮,少府只提了太后寢宮也是為了皇帝著想,想存個孝順的名義,中平年來,皇宮屢次發生災禍,火災雷災也不少,該修建的也要修建才是。
正如蕭何所言,夫天子四海為家,非壯麗無以重威,且無令后世有以加也。
皇帝并不曾修建宮室,但也沒必要過度苛待自己。
眾人看到批示,也就沒有太多的扯皮了,紛紛同意了。
一千萬并不算多,光是新錢推行的一個月,朝廷凈收入就是四千余萬的五銖錢,更不說商稅車馬稅等大量收入還沒進賬,今年的稅收注定是盈余的。
隨即就是太常上的關于夏祭事宜的奏疏。
漢朝定了太一五帝八主的祭祀時間與祭祀規格,天地兩祭最重,四時祭祀同樣重要,也是朝廷向臣民宣布即將進入一個新季節的指向標,如今的黔首百姓沒有什么時節觀念,勸農的事情都要靠朝廷去推,祭祀就顯得格外重要了。
皇帝即刻批復太常一一奏準。
皇帝的一天是枯燥而生動的,不會每天都有大事奏上來,也不會每件事都讓皇帝知道,因此在尚書臺的時間只是批復這些大事罷了,其他時間,還需要張延一一稟告皇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