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讀課的鈴聲剛響，郭書白的手指就無意識地摩挲著課本邊緣。英語單詞在視網膜上跳成模糊的光斑，他的余光卻頻頻掃向教室后門——那里正站著送作業本的學習委員，白色校服領口露出的脖頸，總讓他想起那天在廚房看見的、何語蘇轉身時晃動的銀色鎖骨鏈。

“書白，數學作業借我抄抄。“王千煜的課本砸在課桌上，驚飛了停在窗臺上的麻雀。少年慌忙合上筆記本，卻在翻頁時露出扉頁上不知何時畫下的簡筆人像：扎高馬尾的女生抱著錯題本，唇角還帶著那天揪弟弟耳朵時的促狹笑意。

“你最近魂不守舍的。“李景謙從后排探過身，指尖戳了戳郭書白僵硬的肩膀，“昨天籃球賽你居然兩次傳球失誤——平時你可是能閉著眼投三分的人。“

粉筆劃過黑板的吱呀聲中，郭書白忽然看見教室門口閃過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他猛地站起來，撞得課桌發出“哐當“巨響：“我去交作業。“不等老師反應，就攥著練習冊沖了出去。

走廊拐角處，何語蘇正低頭核對課代表名單。晨光從側窗斜切進來，在她睫毛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聽見腳步聲，她抬起頭，意外地揚起眉：“是謹言的同學？“

少年的喉結滾動兩下，忽然想起上周在何家客廳，她穿著居家服下樓拿牛奶時，發梢還沾著沒擦干的水珠。此刻校服外套下露出的淺藍色襯衫領口，整齊得像是用尺子量過的，卻讓他莫名想起那天廚房混戰中，她衛衣上沾著的弟弟的橙汁漬。

“我、我叫郭書白。“他慌忙遞出練習冊，“上次在你家...謝謝你的酸梅湯。“指尖觸到她接過本子時的溫度，比冰鎮飲料暖上許多。

何語蘇的目光在練習冊封面上停留半秒——那里貼著張歪歪扭扭的便利貼，是何謹言上周借作業時畫的豬頭涂鴉。她忽然輕笑出聲，指尖劃過那團墨跡：“謹言總說你數學能拿滿分，看來確實該多教教他。“

上課鈴突然響起，驚得郭書白后退半步。何語蘇將練習冊遞還給他，轉身時馬尾辮掃過他手背：“替我跟謹言說，今晚別想躲書房，他的文言文虛詞還沒背完。“

直到那抹白色身影消失在樓梯口，郭書白才發現自己掌心全是汗。練習冊上留有她淡淡的香水味，像是雨后青石板上的薄荷氣息。他忽然想起昨天在便利店，看見何謹言正被她揪著耳朵逼問英語單詞，而她手腕上戴著的，正是自己上周在精品店見過的、刻著星星圖案的銀色手鏈。

“郭書白！你站在走廊發什么呆？！“班主任的怒吼從教室傳來。少年慌忙轉身，卻在跑過拐角時，看見樓梯間的窗臺上落著片銀杏葉。他鬼使神差地撿起來，在葉脈上用鋼筆輕輕寫下“語蘇“兩個字——像極了那天她在弟弟錯題本上畫的、帶著小尾巴的簽名。

午休時，何謹言突然湊到郭書白課桌前，臉上帶著審視的神情：“你最近怎么總問我姐的事？“少年手忙腳亂地合上正在臨摹的人像畫，卻被眼尖的李景謙一把搶過：“哇，這馬尾辮畫得跟真的一樣！書白你居然暗戀我未來嫂子？“

“胡說什么！“郭書白去搶畫紙，卻在撕扯間看見畫中女生的眼睛——他下意識地畫成了那天在廚房，她發現弟弟同學在場時，突然泛起的、像小鹿般驚慌的琥珀色眸光。

傍晚放學時，郭書白特意繞到高三年級所在的實驗樓。夕陽把走廊染成蜜糖色，他遠遠看見何語蘇站在教師辦公室門口，正和班主任說著什么。她忽然掏出手機，屏幕藍光映出微微蹙起的眉——應該是在看弟弟的月考成績。

“要遞情書嗎？我幫你轉交啊。“王千煜突然從身后冒出來，嚇得郭書白差點摔了手機。他正要反駁，卻看見何語蘇轉身走向樓梯，手里抱著的習題集上，不知何時別著片夾得整整齊齊的銀杏葉——葉脈上的字跡，正是他今天午休時偷偷夾在她放在何家客廳的筆記本里的。

晚風掀起少年的校服衣角，郭書白望著那片在暮色中輕輕晃動的銀杏葉，忽然聽見自己心跳如鼓。某個藏在心底的秘密，正像深秋的銀杏，在漸涼的風里，悄悄展開了第一片金黃的葉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