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想知道,為什么你們會突然來找我。”他小小沉默了一會,然后開口道。
這一問把原怡森卡到是給問住了。他其實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什么,只是未主拜托了,所以他就來了。
但問題就在這里,阿隨離開那么久,都沒有去找,怎么偏偏現(xiàn)在就需要找了。他仔細回想著未主當時的話,然后說:“是未主,祂說現(xiàn)在是一個關鍵時刻,而你需要回去。”
關鍵時刻,這四個字鉆進了夏繁生的耳朵里,她心里一緊,有一份強烈的不安籠罩在她的全身。
她需要盡快搞清楚這千年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霧澤宥隨只是笑了笑,先是垂眸,然后輕輕點了點頭,開口道:“這個地方,是藥陽鎮(zhèn)。我留在這里,只是為了陪著一個人。”他本打算繼續(xù)說,但一聲強烈的撞擊聲打斷了,他的敘述。
他看向那個門,小屋里面的門。他立馬站了起來,沒有猶豫,徑直小跑到門前,然后推開。
其他三人也沒干坐著,隨他一同起了身。
夏繁生看到,在門的另一面,有一個老太太,她此刻處于一種摔倒在地的昏迷狀態(tài)。在她的身旁有一個輪椅,是最開始在外面推著的那一個。片片陽光透過縫隙折射在輪椅的手柄上,發(fā)出刺眼的白光,就像此刻的霧澤宥隨的心情一樣,被扎著,被刺破。
室內很干凈,也很破碎。沒有什么家具,就是有也是很簡陋的那一種。總結來看,就是低配版的時隕家。
霧澤宥隨把老太太打橫抱起,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他看著那張布滿褶皺的臉,眼神里藏著一份柔情。
夏繁生偷偷望了過去,她覺得,這位奶奶年輕的時候一定也是個溫柔且靚麗的美人。因為她雖然蒼老,但是不難看出,她的骨相挺立且凹陷有致。看著看著,她腦子里浮現(xiàn)出一個人影,這個人也很美,美的不像是一個可以存在在地球的人。眉如遠黛,星眸閃爍,瓊鼻秀挺,朱唇皓齒,玉頰生暈,她即使穿著最簡樸的衣服,也遮不住自身散發(fā)出來的魅力。
這個人,她比風自由,比雨瀟灑,比太陽更耀眼。如果從客觀角度分析,她比這位奶奶年輕時還要動人心魄。只是,這個人已經離她遠去,消散在了一場場風雨中。
那是姜,是夏繁生迄今為止見過最漂亮的人。
大家都在旁邊站著,誰都沒有說話,直到霧澤宥隨示意大家出去,大家才動身離開。
房門被輕輕關上,所有人都看著忙活半天的的那個人,或許是在等一個合理的答復吧。
“是她,我在這里是為了照顧和陪伴她,她是我留在這里的理由。”落座后,他看著大家開口道。
“所以你變成這副模樣也是為了她?為什么?”原怡森卡是最不能理解的那一個,要知道霧澤宥隨當初可是續(xù)知閣里理想態(tài)塑造最好看的一個。不僅如此,作為霧氏族澤宥一代的孩子,他的地位,以及天賦都不是普通塑能夠達到的。他怎么敢放下自己的使命與驕傲,在這個偏遠的荒地和一個老姑娘玩過家家。
“先別激動,小卡。聽我講個故事吧。”他看向各位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時隕和夏繁生對這些都不太了解,所以只是坐著,沒有說話。唯有原怡森卡一臉的質疑和不理解。
“屋子里面躺的小姑娘,名叫翟星光。”聽他說完夏繁生下意識地望向門那里,她自然是不理解為什么要叫一個年過七旬的老人小姑娘。
但她沒有多話,只是繼續(xù)聽著,霧澤宥隨繼續(xù)道:“很好奇為什么叫她小姑娘是嗎?”很顯然他看到了夏繁生的動作,他接著說:“這么說吧,屋里面的女孩,其實只有二十五歲。而她之所以呈現(xiàn)出現(xiàn)在這個樣子,就是我故事的重點了。”
“這里是藥陽鎮(zhèn),一個通過培養(yǎng)藥材為生的小鎮(zhèn)。這里和無漠相接,所以常年氣候干熱,沒有解暑藥這里的人也很難生存下去。而這個女孩,是這個小鎮(zhèn)最后一名地球研究生,我就是在續(xù)知閣認識他的。”他邊回憶邊說,對他而言那份曾經是最珍貴的一份回憶。
都在靜靜聽著他的敘述。
“在三十年前,一種名為衰老詛咒的能量波動席卷整個小鎮(zhèn),從那一晚開始,所有人的生命都開始了倒計時。當翟星光修習完上半期的內容回到小鎮(zhèn)的時候,村民已經離開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中最年輕的也有六十多歲。再然后,翟星光為了讓小鎮(zhèn)上剩下的人活下去,她和冥巫做了交易,而這一切代價就是翟星光的過去,現(xiàn)在,以及未來。”
夏繁生有些沒聽懂,但好像又不是不能理解,她在等霧澤宥隨繼續(xù)開口。
他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失去過去,就代表失去了記憶;失去未來,就代表失去了健全的心智;失去現(xiàn)在,就代表在當下她沒辦法體驗完整的生活。你們剛剛也看到她昏迷了,她現(xiàn)在會不定時地失去意識陷入沉睡,然后也會不定時地蘇醒。她已經沒辦法自理了,我得在這里照顧她,更何況她也受到了詛咒的影響。”
“她……”原怡森卡不知道該怎么說,感覺挺凄涼的。
“她掉進了冥巫的圈套,導致所有人都被困在最年邁的歲月里,得到了永生,包括她。”霧澤宥隨看著對面的人無奈地苦笑。
“也包括你嗎?”原怡森卡看著他問道,他害怕這里的異化已經到了連阿隨這樣的塑都抵抗不了的程度。
霧澤宥隨還是保持著微笑,他輕輕搖了搖頭,眼神有些迷離,里面充滿了一種名為悲傷的情緒。
“當然不,我變成現(xiàn)在的模樣,只是為了成為她的同類,名正言順地照顧她。”
屋外好像起風了,伴隨著小沙粒輕輕拍打在門窗上,所有人都保持著沉默,唯獨留著那風無休止地咆哮。命運是如此不堪,明明都一塌糊涂了,還有一群搗亂的家伙,在肆意撕扯著本就少有的來之不易的幸福。
“好吧,但你這樣也不是辦法,為什么不帶著她回中城呢?”
霧澤宥隨垂眸,說:“你知道的,這并不合適。”
原怡森卡想了想,確實不合適,伴侶對塑不是必須的,但一旦擁有就會便成為重中之重,所以比起應付霧氏族的那些家伙,不如直接礦工來的方便。
“那你就一直在這里嗎?”
“是,我會一直在這里,永遠陪著她。”
如果他是人類,那他就是忘恩負義,沒有責任心的戀愛腦,可他是塑,那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畢竟對塑而言,他們的天性就是唯一與熱愛,一旦愛上就是千年萬年的事。當然,工作除外,崗位的缺乏有麥珞塔的能量頂著,他們追求自己想做的就好了。
對伴侶是永遠的一往情深,對工作是不斷的三分鐘熱度。或許是因為他們的生命很長,所以他們的三分鐘熱度也足夠頂得上人類的一輩子。這就是塑,一種奇怪的生物,一類獨特的文明。
“我明白了。”原怡森卡這下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但他明白這個是阿隨自己的選擇。畢竟遇見一個很喜歡的人是那么的難得。
時隕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什么,此刻更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許是在發(fā)呆。
風好像變小了。
大家的心也漸漸平靜了一些。
此刻夏繁生和時隕一樣在思考著什么,她在想他們倆為啥要住得那么遠,但她也只是想想并沒有問出來。這是人家的事她本就不該多操心,該知道的都會知道,不該知道的就不該多問。
“你在這里過得還習慣嗎?”原怡森卡繼續(xù)開口。
“挺好的,她醒著,我就會和她說說話,她睡著了,我就靜靜看著她,然后抽空會養(yǎng)養(yǎng)花。”他說著,一種幸福從唇齒間悄然流出,一個七旬老頭的眼里全是小小星光。
“那就好,不過,這里的環(huán)境養(yǎng)花會很困難吧。”
“是啊,如你們所見這里很荒,空氣和土地里都沒什么水分,根本就養(yǎng)不活花。可是沒辦法,她喜歡,那我就抽離了一部分自己的能量然后創(chuàng)造花,她開心比什么都重要。”沒有無奈,全是心肝情愿。
“我能看看是什么花嗎?”原怡森卡只能苦笑著問道。
他們是一類的,就像他也會以阿凝開心為最低標準。他只是有點心疼他,但他理解他所以不會說什么很掃興的話。
霧澤宥隨伸出手,只見一束風信子從他手掌間竄起。明明沒有什么很強烈的氣味,可那抹藍色就是讓人覺得身處早春美好隨風襲來,全世界都充盈著幸福與美滿。愛意繁花盛開,從角落蔓延到四季,長長久久,讓所有人都知曉他滿腔的歡喜為一人高漲,為一人流瀉。
“這是……風信子嗎?”原怡森卡看呆了,這花被他養(yǎng)的很好。
“對,這是星光最喜歡的花。他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我每天補充的能量都會分給他一些。”愛意泛濫在他的心間。
原怡森卡頓時就笑了,他沒有再說話,而是盯著那束風信子。這是霧澤宥隨的幸福啊。
風停了。
“晃生哥哥,你在嗎?”屋里傳來有些沙啞喊聲,聲音不大,但聽到恰好,霧澤宥隨看向門那里,起了身。
他對著門輕喊:“我在。”
然后回過頭又對各位說:“先失陪了。”就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