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31日。

不知不覺，流金鑠石的七月也快過去了。但即便七月流火匆匆逝去，卻仍然抵御不了一大清早就襲來的燥熱。

早晨七點太陽就已經(jīng)爬到樹梢去了，毒辣的陽光灑在大地上，早以將塵土燒得滾燙，地上的螞蟻匆匆忙忙，蟬也熱得鳴叫起來，大街上的貓貓狗狗都趴在樹蔭下不肯起床。

自由的風終究吹不過城市的高樓大廈，人們渴望的哪怕是一點點的微風都不曾來過，蒸籠一般的蘇城中，上班族趕著早班車，學生們也享受不到真正的暑假。

高三就是這么繁重，比起最后沖刺的下學期，剛剛步入高三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輕松了，至少還有將近一個月的暑假。等到下學期的寒假，恐怕只有兩周的休息了。

曾許看著墻上的鐘，已經(jīng)七點四十了。和正常上學的六點半到校相比，晚起床一個小時是莫大的幸福。曾許來到學校，和任澗打了個照面，便開始回教室上自習。

明天就是宋詞的生日了，今天還要和任澗一起去給她買禮物。為了關鍵時刻拿得出手，曾許昨晚又咬牙從網(wǎng)貸平臺上借了兩千塊錢。

當然，正如曾許所想，這不僅僅是為了買禮物，日后的買煙買藥都是一大筆支出。

曾許坐在課桌前，心虛地摸了摸兜里的小紅藥瓶。他現(xiàn)在要隨身揣著藥了，因為本就是違規(guī)的上癮藥物，再加上他違規(guī)地不按劑量攝入，導致他對藥物的需求量極速增大，也開始出現(xiàn)不確定性，不一定什么時候就藥癮纏身，難受的戒斷反應會讓他生不如死。

他現(xiàn)在清楚地知道，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他的身體會被藥拖垮，但他沒辦法，攝藥已經(jīng)成了和吃飯喝水一樣平常且必要的事。

輕輕在兜里晃了晃的藥瓶，清脆的響聲告訴他，藥量不多了。

曾許閉上眼，懊惱地搖搖頭。睜眼時，發(fā)現(xiàn)秋棕正在盯著他。

秋棕看著臉色鐵青的曾許，心中暗自擔心。

一天悄然過去，轉眼到了傍晚。下課鈴響起那一刻，距離暑假就又近了一天。曾許抬眼看著教室里迅速向外涌動的人潮，不急不忙地收拾起書包。

“許子。”秋棕走過來，“晚上約嗎？”

曾許微笑著擺擺手：“不了，我晚上約了人。”

還不等秋棕說什么，任澗就已經(jīng)在門口站著了。秋棕看到了她的身影，放心地點了點頭，隨后朝門外走去。

曾許看到秋棕路過教室門口時，還和任澗說了幾句話。他背起書包，來到任澗身邊，問：“剛剛秋和你說什么了？”

任澗望著秋棕的背影，不知該不該說。

“我和他是兄弟，他的話我有什么不能知道的？”曾許看穿了任澗的顧慮。

“他說……”任澗轉頭盯著曾許，“讓我好好照顧你。”

“啊？”曾許怔了一下，“照顧我？”

“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任澗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覺得反而我才是需要被照顧的那個。”

秋棕消失在樓梯口了。曾許望著樓梯口，心里五味雜陳，然后拍了拍任澗的后背：“走吧。”

任澗點了一下頭，并肩和曾許往校外走去。

二人在校門口攔了一輛出租，向商貿(mào)大廈而去。上了車，曾許靠在后座上，不自覺地嘆了口氣。

“干嘛嘆氣？”任澗把書包抱在懷里，問旁邊的曾許。

“累。”曾許回答，“感覺最近好累。”

“發(fā)生什么事了嗎？”任澗關切地問。

曾許回想著，那些違背道德的偷雞摸狗，那些和他爹苦大仇深的爭吵，以及欠款和藥物對以及不斷的壓迫，讓他身心俱疲。

但最終他只是自我消化，什么也沒告訴任澗。

“放寬心，曾許。”任澗抱著書包，小小的一只。

“嗯，對了，任澗。”曾許學著她抱起書包，“等放假了，我們去旅游吧。”

“旅游？”任澗睜大眼睛，這還是她從未敢想過的。

“對，我們一起去別的城市玩。”曾許說，“走出這個小縣城，到更遠的地方去看看，去放松放松。”

任澗的眼里頓時浮過電影一般的歡樂片段，可她卻皺了皺眉，小聲說：“那要看我媽同不同意了，如果她不給我經(jīng)費的話，恐怕我也去不了哪里。”

這一句把曾許警醒了。他一直想著想要出去旅游，遠離蘇城，可是以他的經(jīng)濟實力，或許還沒等走出蘇城就被迫返回了。

就他和他爹那關系，要錢是不可能了。

曾許更加垂頭喪氣。

到了地方以后，二人直奔二樓而去。在眼花繚亂的玩偶店、首飾店、禮品店外轉了轉，任澗居然也想不到要買什么。

“那么宋詞喜歡什么呢？”曾許問。

“其實……”任澗尷尬地說，“我也不太清楚。”

曾許匪夷所思：“虧你們還是好姐妹呢。”

“我和她關系變好的時候也是咱們倆剛認識的時候——時間并不長，所以說我并不是足夠了解她。”任澗道出事實。

“是嗎……”曾許回想著，“那你們怎么突然就變好了？”

任澗聳聳肩：“我不知道，我只記得每次當我被病魔和冷嘲熱諷折磨時，宋詞總是能及時出現(xiàn)幫助我陪伴我，她也是最擔心我的，我甚至不知道我對她到底是友情還是一種依賴。”

曾許再次怔了怔，又是依賴，任澗總是會對別人的好產(chǎn)生依賴，也總是會對別人的鄙棄感到愧疚。她這種自卑膽怯比普通的抑郁更為嚴重。

換句話說，她活得比曾許還累，她心理上承擔著巨大的壓力，他人對她的好與不好，無形之中都成了一種負擔。

曾許搖搖頭說：“別這么想，你們只是很適合做朋友，她或許只是欣賞你的才華，所以不要覺得虧欠她。而且，你不虧欠任何人，朋友之間的相處不應該有壓力。”

任澗撇了撇嘴角，有些釋然地問：“所以，你們都會一直陪我的，對嗎？”

“當然。”曾許笑了笑，“走吧，再逛逛，還有很多時間。”

“嗯……”任澗還是沒有頭緒。

“或許你可以翻翻她的QQ空間，看看她平時都喜歡什么，或者翻翻她之前過生日時別人都送過什么。”曾許給支了個招。

“誒！有道理。”任澗茅塞頓開，拿出手機點開宋詞的空間。粉色的空間裝扮映入眼簾，既漂亮又不花哨。

簡單地逛了一圈宋詞的空間，任澗忽然有想法了。

“走！”任澗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