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男子籃球聯賽的次輪還有四十分鐘開賽。
作為距離市區更近的三十一中早早到了球館,已經開始熱身。這一輪是備受矚目的一場對決,兩年前,兩位MVP級別的球員在總決賽上一決高下,讓人對二位都有了無限的想象。
但總決賽廖清的受傷,以及第二年曾許的退賽,讓人們漸漸忘了這場恩怨。直到高三兩個學校在次輪相遇,所有人都記起了那段充滿熱血的時光。
各所大學的球探也來到了現場,球館門口已經水泄不通。有幾名記者堵在三十一中的更衣室,等待廖清出現。
“來了來了!”不知誰喊了一聲,所有的攝像機都懟了過去。
廖清一臉不耐煩地從更衣室走出來,面對多個鏡頭,還有球探記者們機關槍似的提問,他都充耳不聞,一直擠著來到球場邊。
“廖清!請問,你怎么看今天的老對手曾許呢?”
忽然,有一個記者問道,讓廖清駐足不前。他扭過頭,問那個記者:“你說什么?”
“我的意思是,時隔兩年,你和曾許又在淘汰賽相遇了。”記者問,“上一輪他所在的桂花高中驚險晉級,但他本人在三場比賽里只上場了不到十五分鐘,我想問你,你是怎么看待他這種反常的表現的?”
廖清目不轉睛地看著記者,聳了聳肩:“曾許是誰啊?很有名嗎?很厲害嗎?你說他在一輪系列賽里只上了十五分鐘不到,這種無名小輩,需要我來看待?”
廖清只覺得可笑,輕蔑地嘁了一聲,用腳勾起籃球上場熱身。
很快,桂花高中也來到球館。球探們翹首而望,希望看到兩年前的那個MVP。
曾許在任澗的陪同下穿過擁擠的人潮,來到觀眾席上。路途上也有人對著他招手,但更多的是自覺地讓開一條路,而不是像那些球探記者一樣簇擁上去。比起今年的MVP廖清,曾許的人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人們只記得當下的頂峰,沒人會追溯過去的山有多高。
曾許換好球衣,抱著球看向廖清的方向。廖清撿球時恰好也抬頭和曾許對視,一時間,火藥味在空中就彌漫開來了。
廖清沒有任何話語,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用一個眼神就讓曾許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張。
這個家伙,一個半月前還指著自己說自己打不上球了,半個月前剛剛拿下MVP。而且曾許知道,以他的性格,他一定會全場領防自己,并點名打自己這個位置。
曾許能做的,就是全力以赴。
在開球前,任澗在場邊和曾許說了很多話,并一直拍打著他的肩膀,希望他能夠放松下來。但曾許不記得任澗到底和他說了些什么,因為曾許腦子里滿滿都是上一次交手時,廖清指著他鼻子對他噴垃圾話的場景。
那種落魄和無措,曾許久久不能忘懷。
哨響的那一刻,曾許仿佛從夢中驚醒,黑幽幽的眼仁定定地看了任澗一下。任澗嘆了口氣,捧著他的:“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抱歉,分神了。”曾許拿下她的手,“我上場了。”
任澗擔心地看著他,因為他狀態真的不算好。
曾許站在地板上,雙腿有些無力。廖清在另一邊不斷地投籃,投一個進一個,越投曾許心里越沒底。
場邊的觀眾比肩接踵,無數的目光聚集在曾許身上。他背上好像壓迫著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這么多人都在看著他一舉一動,他如果打了一場失敗的球,該遭到多少口誅筆伐啊……
容不得他多想了,比賽已經開始。
跳球以后,廖清率先掌握球權,運到三分線處對著曾許猶豫都不猶豫一下,拔起來就是一記三分。廖清這種巨星式的打法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因為如果不是絕對的球隊核心,這樣上來亂扔三分是絕對會被換下的。
更讓人驚嘆的是,這三分還驚奇地進了。場邊爆發出霹靂似的歡呼,將曾許劈了個正著。
廖清面無表情,直視著曾許,后者也瞪了回去,但是因為一種莫名的恐懼又扭開了頭。
隨后曾許持球,運過半場面對廖清的貼身防守一下子就停球了。他尋找著隊友,然后迅速將球傳了出去。
曾許也在積極地跑位,但每次籃球一到手里,他就好像不會打球了一樣,又連忙把球傳出,最后只能靠其他人來終結。
教練叉著腰,眉頭緊鎖。他執教過曾許無數次比賽,比誰都清楚曾許的技術遠遠不止于此。他利用變向、背打、轉身等等,任何一個技術都可以過掉廖清。
他也明白,現在曾許最需要戰勝的就是心魔。
又是幾個回合,曾許跌跌撞撞,似乎把過去掌握的所有技術都給忘記了。他像是一個不會打球的初學者,明明擁有一手精湛的控運技術,卻怎么也不敢大膽地運球。
反觀廖清,見到曾許如此膽怯,更加放開了去打,連裁判也更加偏向于他,就算動作大了一點,也得過且過。
廖清連續得了八分,桂花高中這邊只靠內線得了四分,曾許也僅僅獲得了兩次罰球,還兩罰一進。
教練連忙叫了暫停,把大伙叫過來布置戰術。
曾許懊惱地走下場,任澗連忙拿起一瓶水走上來,遞給曾許。教練剛想把曾許拽過來,卻被任澗乞求的眼神攔住了。
“教練,讓我和他說兩句。”任澗點了一下頭,看起來有比教練更好的方法。
教練默許后,和其他人布置起戰術來。任澗把曾許拉到一邊,摸摸他的頭:“怎么啦?突然不會打球了。”
“我……”曾許頓了頓,“我也不知道,我一想到廖清說我打不了球,我仿佛就真的不會打球了。”
“那么在乎他的話干什么?”任澗掐了掐他的臉,“你忘記我們互相贈送的歌了?”
“啊?”曾許一愣,明顯沒反應過來說的是什么。
“我創作的專輯口碑不好,你給了我一首《異類》,你打球受挫,我給了你一首《我管你》,你忘啦?”任澗笑笑,“我現在心態都放平了,你也得做到啊。正視對面的言語,管他那么多,當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對手,以你的能力,打誰都是綽綽有余的。”
“真的么……”曾許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對付廖清,我也能行?”
“當然,你在我心里,是最厲害的。”任澗不顧曾許身上的汗,一把抱住他,“在一萬個人眼里,你是一萬個樣子。但在你自己的場上,你就是最強的自己!”
曾許深吸一口氣,還在渾渾噩噩中徘徊。
任澗微笑一下,拍拍他,輕聲說:“別讓爸爸失望。”
曾許瞳孔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