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人進來后,就近找一處靠門的位置坐下,升起一團小火堆,書生和書童小聲閑聊,那帶刀護衛則不茍言笑,冷漠地注視著廟內的其他人,尤其是另一伙帶刀客。
火堆旁,一人激動道“老大,那白面小生必是富貴人家,要不要...”說著,他悄悄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刀疤臉沉思片刻“那漢子是個練家子,等晚會兒看他睡不睡。”
“好。”
隨即廟內重新陷入沉默,只剩火焰的噼啪聲和墻外淅瀝瀝的雨聲。
深夜。
書生和書童已沉沉睡去,那漢子卻還在守夜。
那對父子中的小孩撐不住睡了,父親瞪大布滿血絲的眼睛惴惴不安地亂瞟。
何沐舟則始終在閉目養神。
“老大,還等不等了?”眼見那護衛沒有睡的意思,火堆旁的一人有些著急。
刀疤臉心一橫,惡狠狠道“準備動手,先集中力氣給我砍死那個練過的。”
他們干這一行,講究的就是富貴險中求,縱然看出來護衛像是練了武道,他們也不打算收手,對方修為低就亂刀砍死老師傅,修為高就自認倒霉,這就是流寇的生存邏輯。
一記飛斧扔來,護衛瞬間睜眼,大刀已出鞘,彈飛襲來的斧頭。
一眾土匪一擁而上,手里的家伙毫不留情招呼上去。
護衛毫不懼對方人多勢眾,直接迎上去,一柄刀舞的大開大合。
角落的男孩被驚醒,父親連忙捂住他的眼睛,不讓他見到這血腥的一幕。
通過這兩手,何沐舟判斷護衛已經入了品級,不過不高,只是九品初期或中期的樣子。
但對付普通人綽綽有余了,護衛一招一式,便帶走數個土匪的生命。
正當何沐舟以為這伙土匪會被嚇怕時,卻見那刀疤臉竟取出一把弩。
不,是三把,還有兩人同樣拿出弩,瞄準了護衛。
弩這東西,和盔甲一樣,都是民間嚴禁私有的。
凡人家中可以有刀槍棍棒,唯獨不能有弩和盔甲。因這東西是軍隊能掌控力量的基石。
修士雖強,但畢竟數量少,真正的凡人間的小規模戰爭,還是以凡人士兵為主,而盔甲和弓弩,則是拉開民兵與正式官兵差距的關鍵。
在古代,盔甲和弩的意義,更趨近于是戰略性的武器。如果個人手里超過一定的數量,那絕對會對王朝的統治安全造成威脅。
弩和弓不同,弩的操作更加簡單,可以迅速形成戰斗力,弓的精度不好把控,想射得準需要長時間的訓練,但弩操作簡單,即便沒用過弩的,跟著訓練兩天,準頭也不至于跑太偏,不必追求爆頭,但是射人身體那么大的目標也跑不太偏。
一群農民一人發把弩,很快就能形成戰斗力。但是一人發把弓,想形成戰斗力有足夠準頭可需要投入大量的資源和時間訓練才行。
這伙匪徒不知從何處搞來了弩,還不止一把,已經完全足以對剛入品的武道修士產生威脅了。
武修前期普遍弱于同境界的其他修士,因為武夫手段少,全憑肉身力氣,在七品之前連真氣出體都做不到,在前期就是個力氣大點的凡人。
直到后期,武夫堅不可摧的體魄才漸漸發揮優勢,當高品大宗師頂著各種花里胡哨的法術一拳打爆對手的法寶時,任誰也要罵上一句“粗鄙的武夫。”
護衛堪堪多個一箭,又持刀擋下一箭,卻冷不防被刀疤臉從刁鉆的角度射傷左腿。
這伙匪徒明顯練過,另外兩人射出的弩箭完全是為了掩護刀疤臉的攻擊,這一下傷到護衛的腿,下一箭他更難躲開。
刀疤臉喜上眉梢,傷到那護衛,基本上就鎖定了勝局,可惜折了幾個弟兄在這,希望那書生的家人能給出足夠的贖金。
護衛暗道不好,正打算招呼書生快跑,卻忽見眼前一閃。
一串頭顱飛起。
匪徒們的臉上還帶著猖狂的笑,他們的表情永遠凝固。
何沐舟輕輕一甩,“霜雪”上的血液便甩得干干凈凈。
“多謝少俠出手相救。”護衛最先反應過來,毫不猶豫跪下磕頭。
書生和書童還傻愣著,臉上驚恐未散。
墻角的父子顯然也沒料到這樣的結局,嘴長大的能塞下一個鴨蛋。
何沐舟也搭理,他在匪徒的尸身上搜索一陣,只有些干糧盤纏,何沐舟對此不感興趣,又問那護衛“你們哪的人?往哪去?”
護衛看一眼書生,見他還沒緩過神,便答道“回少俠,我和我家少爺從繞黃縣出發,此行是送少爺去白鹿書院讀書。”
繞黃縣是離桃暉村比較遠的縣,估摸著他們不清楚熊妖的事,何沐舟也不再過問。
他又把目光投向墻角的父子“你們是哪人?遇上什么事了?”
那父親顫顫巍巍“仙師,我和我兒子是桃暉村的莊稼漢,我今早帶兒子去鎮上買種子,回來的時候,沒想到碰上這一伙強人,被他們搶去財物,又被一路挾持至此。”
何沐舟回想起剛剛在匪徒留下的東西里確實搜出了種子“你去把他們搶你的東西拿回來吧。”
“多謝仙師多謝先生。”淳樸的莊稼漢連連道謝,才小心翼翼去取回自己的財物。
待這對父子情緒穩定一些后,何沐舟才問道“你是桃暉村的村民,聽說最近村里有熊妖出沒,你可知曉?”
村民點點頭“是,仙師,我們村最近鬧妖怪鬧得厲害,鄉正去縣里叫來好多官兵都收拾不了。”
“什么個情況,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何沐舟坐到父子對面。
“大概三個月前,村子里開始頻頻有上山砍柴的樵夫和打獵的獵戶失蹤,一開始,大伙以為是巧合,可后來,人越死越多...”
“人們這才懷疑是山上出了怪東西,可沒人敢去看,不過也沒人敢進山了。沒想到,后來村里有人半夜從家里失蹤了。”
“直到一次,大伙逮了個現形,才發現是個熊瞎子把人叼去了。那熊瞎子不怕人,時不時闖進村里叼人。”
“它也不傷人,就一次抓一人吃,把我們當牲口一樣養著。”
“官老爺也奈何不了,那熊瞎子是妖啊,好多村民都想離開村子,可我們又能去哪呢?我們的土地就在這,去了別處連地也沒有,還是得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