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槍火接連吞吐,硝煙彌漫。
炸雷一般的槍聲瞬間點燃了整座救濟院,人仰馬翻,雞飛狗跳。
但這也是一味治病的良藥,令滿屋的病患,停止了苦痛的哀嚎。
陳厭摸槍的次數雖然不多,但這么近的距離,也足夠殺人了。
電光火石之間,兩名泰國佬應聲倒地。
砰,第三槍發出,卻落了空,子彈從窗戶飛出。
被削去鼻子的壯漢動作格外靈敏,提前預判到陳厭的發槍時間,側身滾了出去。
當停穩后,半蹲在地,他毫不猶豫,立刻扣動扳機。
噠噠噠!噗噗噗!
火舌連成一條灼目的繩索,徑直飛出。
五斤多重的MP5沖鋒槍,在無鼻佬的手里如同輕巧玩具,連發的同時,槍管只是微微抖動。
三發子彈精準命中目標,但子彈沒入標靶體內,猶如沒入泥潭,沒有鮮血流淌,只有類似灰燼般的細膩物質從傷口處飄蕩而出。
無鼻佬狠厲的目光霎時恍惚,“佛祖啊(泰語)……”
趁他剛才躲閃,陳厭回身抓起躺在地上的短發女,一手抓著她的領口,身體斜側,手肘頂住她的前胸,迅猛側步。
將其當作盾牌,快速朝前沖擊。
重如擂鼓的腳步聲將無鼻佬從恍然中扯回到現世,看著疊在一起飛快朝自己奔來的身影,他咧開大嘴,發出一聲高亢的吼叫,將彈鼓中剩余的二十發子彈傾瀉而出。
短發女的丹寧夾克被轟成絲絲縷縷,糜爛的后背肌骨下,滾滾煙灰飛揚而出,人為制造出一場彌天大霧,將大半個室內的空間所籠罩。
灰暗的視野下,陳厭看到,一雙細長的眸子豁然睜開,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幽光。
媽的,現在不裝死了吧!
看著睜開雙眼的短發女,陳厭心下一驚。
又是什么怪物,鳩?
他來不及思考,短發女手臂斜著往上方一撈,五根干枯的手指,朝他的小腹刺了過來。
陳厭抓住她領口的手猛地一松,肘部往前一頂。
短發女被轟至殘破的身軀,如同一發炮彈,迅速倒飛砸向無鼻佬。
“混蛋!”
無鼻佬目光一凜,壯碩的身軀如同公牛一樣斜著奔了出去。
短發女的身軀硬生生烙在墻上,身后墻皮瞬間龜裂成蔓延開來的蛛網。
“不是什么狠角色……”
陳厭擰了擰手腕,對短發女的實力有了一個簡單評估。
這時,身側寒光閃爍,厚重的排障刀橫擺,對準他的喉嚨切來。
短發女的生命力頑強到令人發指,她雙掌往墻壁上一拍,身體剝落,與無鼻男呈夾擊之勢,一同攻向陳厭。
陳厭站在原地紋絲不動,變成雕塑。
兩人見狀又多爆發出了幾分勁道。
咔嗒,排障刀鋒利無匹,徑直沒入喉嚨之中,刀刃卡在了脊骨縫隙內。
無鼻男看著滾滾煙灰從短發女脖頸中噴薄而出,迎面朝自己撲來,心中駭然驚懼。
剛才當二人即將殺死陳厭的剎那,他竟然以一個堪稱鬼魅的速度平移了出去。
借刀殺人!
術法從云的加持幅度恐怖,但弊端太大,暴露出來的弱點也同樣驚人。
所以在夜間的各社團混戰中,陳厭并未開啟,但現在開啟正合適。
隨著脖子被撬開,短發女立時變成了一個大煙囪。
灰白色的煙灰滾滾而出,她的身軀快速失去活力,目光渙散。
陳厭的指尖從灰霧中穿過,輕輕一捻,細膩的灰燼立刻填滿了他的指紋。
跟鳩身體中涌出的黑煙不同,這個,是有形之物。
無鼻男正在拔刀,砰,陳厭欺身而至,一腳上挑,狠狠砸在了他的襠部。
剛接觸,陳厭的嘴角就是一抽。
鳥呢?
“啊!”
無鼻男大吼一聲,口水亂飛,雙腿往里一夾,鎖住了陳厭的小腿,雙臂張開,朝前方攬抱而來。
被這兩條樹樁子一樣的胳膊鎖住軀干,在弱點暴露的情況下,自己必死無疑。
啪!
刺出殘影的兩只大手如鋼筋,一左一右,登時扼住了無鼻男的兩個手腕。
無鼻男不甘示弱,反手一扣,也掐住了陳厭的腕部關節。
兩個人對峙、角力。
二人目光中皆是戾氣,陳厭雖被鎖住了一條腿,但同時也限制了對方的下盤。
一時力道比拼,竟占了上風,轟地將他撞到窗前。
這時,兩名手持左輪的黝黑泰國仔從走廊中摸了進來。
看到地上的三具尸體,先是驚怒,嘰里呱啦亂叫一通。
幫手!
陳厭心中陰狠,暴喝一聲,十指刺入無鼻男的皮膚,血線飛射。
趁其吃痛,身體往下一壓,兩個人架在一起的身體像個空蕩的燈籠架,一起蟄下了窗戶。
兩名泰國仔快步跑到窗前,探身往下一看。
只見無鼻男的身體如同一張碩大的帳篷,嚴嚴實實將陳厭擋在下方。
兩人剛想下窗,噠噠噠,一串子彈飛過,瞬間奪去了兩人的生命。
無鼻男聞聲力道一散,立刻被陳厭逮到機會,抽出癟成青紫色的雙拳,對準上方的面門,一陣狂風暴雨般的揮灑。
砰!砰!砰!
無鼻男的腦海一片猩紅,強烈的反胃感襲來,轉瞬喪失了意識。
龐大的身軀剛要砸落,陳厭雙臂一舉,借力將其甩到一旁,但剛站起來,黑洞洞的槍口便對準了他的眉心。
“爛仔!舉起手往后退啊,不然打爛你!”
是他……
陳厭暗道不妙,隨即雙手一攤,笑道:“勝叔,多謝你啊,大家同門好兄弟啊,冇你開槍,我已經死掉了。”
“你的命是我的啊爛仔,往后退!否則先打死你呢個野種!”
鼻青臉腫的扈勝站在窗前,一臉暴怒兇狠,但雙目中又有著狂喜。
冤家路窄。
陳厭也沒想到,扈勝一干人等,竟被送到了這里。
他觀察著扈勝的動作,尋找機會,微笑道:“勝叔,我童子身啊,哪來的野種?”
扈勝冷笑,手往下一勾,將被敲昏的黑仔提了起來,“爛仔,往后退,否則先打死他!”
“勝叔!唔啊!”
崖姐的喊聲在一旁響起,噠噠噠,緊接著被一串槍聲驅散。
“勝叔,我們大人之間恩怨呢,唔好拿小孩子開玩笑。”陳厭作勢往后跨出一步,喋喋不休,“你蔡李佛無敵,我驚才撒石灰嘛,你先把他放掉,我們重新來過。”
聽到屋內的動作戲告一段落,換了卡帶,門口已經被看熱鬧的人群擠滿。
聽到這句話,扈勝更是怒不可遏,以至于身體開始發顫,眼角擠出幾滴淚花。
“冇你,和勝點會被K檔乘虛而入!”
“冇你,阿龍點會被人打死!”
“冇你,和勝點會家破人亡!”
“啊!啊!”
“冚家鏟!退后!跪倒!跪倒!”
扈勝歇斯底里地狂吼,手中的沖鋒槍上下擺動。
陳厭一握拳,正準備縱身沖上,將其制倒在地,但又一道身影的出現,卻令他有些投鼠忌器,往后退了兩步,開口道:“勝叔,做筆交易啊,你們不是一直想要那五百萬乜?把孩子放了,五百萬我給你!”
“五百萬……”
扈勝眉頭一垂,剛要思索,突然醒過味兒來。
看向陳厭,又是一陣口水橫飛的狂吼,“你講大話!講大話!”
“我唬你做乜啊?不光五百萬,還有我那招隔山打牛,孫厚名就是被我那招打死的嘛!”
“隔山打牛?”扈勝冷笑道:“又耍花樣,跪啊!跪下……”
“勝叔小心啊!”
砰!
話音未落,一聲悶響從扈勝身后發出,他雙眼一翻,晃晃悠悠倒了下去。
瘦弱的女人手中握著一把木棍,看著自己的杰作,這時才想起來害怕。
她恍恍惚惚地看向窗外的陳厭,想要說些什么關切的話,卻張不開口。
“還看!不怕挨槍啊!都滾!”
陳厭閃身從窗戶鉆入,一把拉起女人,沖入慌亂的人群中。
“你來這里干乜?”
“兒仔,那些都是乜人啊?”
“那個殘廢跟你乜關系?”
“兒仔,你有冇受傷啊?”
兩人相互問話,卻沒有回答。
恍然間,陳厭拉著宋蘭慧已經離開了救濟院,來到一處偏僻的巷子里。
二人停了下來。
“冇啊。”
陳厭看著她,平靜道。
“好…好……”
宋蘭慧驚喜又驚慌地看著陳厭,眼中噙著淚。
她是想說些勸誡的話,她知道陳厭現在肯定沒做什么正經行當。
但她要怎么說?
憑什么說?
只低聲念著:冇就好…冇就好……
又想說些什么,突然想到陳厭剛才的問題,回道:“他啊,叫鐘阿三…以前媽媽濫賭……他幫了媽媽很多。”
陳厭點了點頭,“往后…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出來,外面很危險的,偷偷講,我現在是警方的臥底,現在在辦一樁大案子,要是你被人逮到,我很難做的。”
臥底!
宋蘭慧的眼中深處的灰燼,又冒出了火星。
她兒子不是壞人,是好人啊!
陳厭知道,她一定有很多話想說,提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打斷了她。
“那五百萬的事,我也搞定了,所以你現在……”
“回家!”宋蘭慧激動地抓住陳厭的雙手,快速點頭,“不給兒仔添麻煩!”
陳厭頷首。
宋蘭慧開顏,放開陳厭,嘴里念念有詞。
她擦了擦眼淚,又上下仔細將陳厭看了一遍,隨即轉身往回走。
巷子里,兩人的距離漸漸被拉遠。
在即將轉彎時,宋蘭慧忽然想起了什么。
回頭剛想說話,卻發現陳厭一直站在原地,目送著自己。
陳厭揮揮手,說:“知啊,注意安全嘛!”
宋蘭慧點頭,心中如釋重負。
祝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