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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見面

夜晚來了,我的噩夢也便來了。

父親已經從我身邊回到了故鄉,這是我離父親,離母親最遠的一次。一想到故鄉,我的痛苦又如洪水般涌過來。為了證明自己已經長大,這次我并沒有讓自己掉淚。

躺在床上,宿舍里的兩盞日光燈還沒有熄滅,在天花板發出滋滋嗚嗚的聲音,宿舍里的幾個舍友還在下頭說著什么。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有聽清他們在談些什么,他們的說話聲成了耳邊嗡嗡的聲響,混著日光燈的聲音,讓我很享受。這于我而言也是一種安靜。

我這樣的人,還會有女生喜歡,這真是奇怪。按理說,像我這樣的怪誕之人,應該是吸引不了任何一個異性的眼神。或許是自己留了該死的長發,整天戴著一副耳機在校園里過著兩點一線的生活,招惹了什么人的眼光,但不至于讓一個女生為此而著迷。我躺在床上,把眼睛盯著天花板上的日光燈看,不由自主地陷入自己的想法中。

對于她短信里說發的內容,說是明天要與我見面的話,我實在不知如何是好。我不想談什么戀愛,我是個窮鬼,且脾氣古怪,我沒有什么心思投入一場毫無準備的戰斗中,這定會讓我負傷,缺胳膊斷腿是必定的,搞不好會讓自己丟了性命,落個戰爭后遺癥,這是常有的事。

“要不要喝點兒酒慶祝一下!”小胖拍了拍我的床架,抬著在底下仰著頭,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似乎想用酒精來打發無聊的夜晚。

“不了,有什么可慶祝的?”我翻過身來,戴上眼鏡向他看去。

“還是有必要喝點酒慶祝一下!”他說完嘻嘻地笑了起來,兩頰上的紅斑往全臉散去,像一個害羞的小姑娘,眼神中卻生了渴求。

“不了,明天一早不是有公共課,我不喝酒,真的。”我再次拒絕了他喝酒的提議。

宿舍里的其他三人都在無聊中玩著自己的手機。

“有女朋友了,不應該喝點兒酒慶祝一下?”他嘻嘻地笑著,把紅臉往上仰著,似乎要鐵釘了心和我喝酒。

“有啥女朋友,我沒那個興趣。我真不會喝酒!”我坐在床鋪上,一臉認真地說著。

他沒說什么,走到小馬身邊與他抽起了煙。

“小胖,你女朋友呢?”蘇勇問。

小胖吸了一口煙說:

“哪有什么女朋友!”說完仍是笑笑。吐著嘴里的煙霧。

“不可能!”蘇勇說著,一邊整理著桌上的東西。

“小胖的女友我認識,長得真標志!小胖親個嘴都要墊個椅子。”小馬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宿舍里的幾個人也不自主地笑了笑。

“吹牛!哪有的事。要是有一個女友,還站著親嘴?”小胖樂不可支,抽著嘴里的煙詼諧地說著。

“那你還咋親,莫非有什么絕招?”小馬說著,笑折了腰。

“小胖這紅紅的小嘴看來已經是經過檢驗的!”林小雨打趣地說著。

“肯定是!一看就是老江湖。”小馬直了直腰又說著笑語。

“沒談過戀愛了!老了,談什么戀愛。只有小孩子才談戀愛。”小胖收了笑臉,說道。

“你看,只有身經百戰的老江湖才會說這樣的話。”小馬說。

宿舍里傳出一陣哈哈的笑聲,我在床鋪上坐著,很快又躺了下去。

在床上躺著胡思亂想了很久,頓覺自己活在一個玻璃罩中,空氣被無限地壓縮,耳朵旁邊仍是幾個舍友的聊天聲,還有日光燈發出的嗡嗡響。

這北方的女生就是不一樣,直接豪爽,敢于去追求自己喜歡的人與物,這真是有莫大的區別。想到一個女生竟然在那么多人的宿舍樓下公然地喊著我的名字,我不禁心生敬佩,她有著我沒有的勇氣,她不在乎丟了面子這回事,她只是把自己對我的喜歡公之于眾,她只是讓我知道她喜歡我這回事。她真是勇敢,真是有個性,我在床鋪上暗想。或許被一個膽子大的女生所喜歡,也應該是一件幸運的事情,畢竟我不算什么人物,只是文學院的一年級新生,一名不文,沒有什么人知道我,僅此而已。

她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怎么會知道我的電話?我難以理解。但是轉念一想,我找到了答案。

她一定是在文學院新生名單里找到了我的電話,那張分班表上有每個人的姓名,姓名后面還寫上了聯系方式,甚至連族別家庭地址都寫上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如此,我想。

她真是煞費苦心,記住了我的名字,撥通了我的電話號碼,并向我說出了喜歡之類的話。她應該是個癡情的姑娘,膽大又心細,我在床上思緒飄飛。腦袋里偶爾閃過想了解她的想法,心中不免多了些躁動。想到此,對故鄉的思念也漸漸少了許多。

不知何時,我的腦海里又開始尋找起西南方向。是的,這一次我已經完全理清了故鄉的方向,我祖祖輩輩在的方向。想起故鄉,自然便想起自己的父親母親,想起一些親戚來。

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不久,所有的親戚都知曉我要去蘭州上大學的消息。外公還跟我起說了一些關于甘肅,關于蘭州的一些話。外公自然知道有GS省,有蘭州這么一回事。他也知道是個遠離老家很遠的地方,他也沒有顯出多少擔憂的神色,看得出他老人家有些不舍。我在床上想著八月份與外公在村子東邊大黑山北麓山頭上的談話,表弟與我一起爬上了山頭,去看望給城里人看風機葉片的外公。

躺在床上,那高高的山頭,那高高的山頭聳立的高高的風力發電機塔,在西南風里轉個不停,呼啦呼啦的。我還給外公饒有興致地指了指遠在西北方向的蘭州。

外公,表弟與我現在一座高高的山頭。我往西北方向看去,眼前一望無際的群山,那高高的玉龍雪山就在西北的群山里高高地插向天,山脊線上覆蓋著白雪,遠在天邊,錯誤地以為就在離自己不的眼前,似乎伸了手就剩摸到那山頂的白雪。

一閉眼,我便來到了荒涼的蘭州城,成了整天吃著牛肉面的大學生。睜開眼,我似乎看見了外婆的臉,一張黑紫色的看臉,上頭堆滿了厚厚的皺紋,儼然是從深山老林中走出來的,每一次看到她的臉,心里總有說不出的滋味兒,實在不怎么好受。

我來蘭州之前的好幾天,都會刻意地跑外婆家去看看她老人家,跟她說一些什么不知說過千百遍的老掉牙的話。

那是八月末的一個下午,我照例往外婆家走去,一進外婆家的大門,便可以看到外婆的身影,她總是佝僂著身子,坐在她家的走廊的平臺上曬著太陽。身邊一直擺著一節竹拐,已經被她磨得黃中帶亮,尤其是那竹節的上端,在陽光下泛出柔和的慈祥色。人去遠方自然會心生隱憂,腳底下被故鄉的根牽扯著,難免磕磕絆絆,栽幾個跟頭。

進了門,我會喊一聲外婆,這讓我心安。在那段快開學前期的日子里,我幾乎每天都會跑外婆家去。我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回到家,看到這些朝夕相處的面孔。我也怕出了什么的事情,我再也無法見到一些可愛的面孔。人一老,全家都會敏感,老人自己也會敏感。村里的老人似乎都有一種說不清的本領,他們總是能準確地預料自己要離開人世的日子。這一度讓我以為發現了什么偉大的奧妙,其實不然,那無非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座大山。

外婆問我:

“你很快就要去上學了吧?”

“是的!”我回答。

“你要去哪里讀書啊!?”外婆問,一張老得不能再老的黑臉上堆滿了憂愁和不舍。好像睡一覺就再也見不到我。

“去甘肅,去蘭州!”我說道,心里蠻不是滋味兒,外婆的臉讓我不忍心看。

“甘肅?蘭州!是哪里啊?”外婆不解地問,眼神中滿是蒼涼和孤獨。

“是外省,在我們國家的西北。”我耐心地解釋著,盡量讓外婆知道我所去的方向,免得讓她老人家的思念失了方向。

我知道自己是個容易想家的人,若是想家了,我定會把眼神往家的方向看去。夕陽在西,我會駐足眺望西南邊的云彩,那里的云彩格外溫柔。

“那估計很遠吧?”外婆用悲哀的語氣問著。

“坐火車要好幾天,有點兒遠,有好幾千公里呢。”我如實地說著,從未料想過從自己嘴里蹦出的話會成了傷害外的刀子。

“那得多遠啊!怎么會去那么遠的地方?”外婆一臉哀傷。

“沒事的,春節我會回來的!也就幾個月的時間,半年不到。”我說了安慰老人家的話,卻沒有絲毫的作用。外婆似乎聽到了什么讓她心憂的話,臉上全是行將就木的悲哀,那悲哀似乎從她心底涌出,露出一副讓我手足無措的神情。我不知如何面對,只得裝出一副輕松的表情,挑一些好聽話給外婆,想讓她別那么悲傷。她似乎總是一副哀傷的神情,她偶爾的笑容顯得那么奢侈,那么難得,以至于讓我難以忘卻。

一通胡思亂想之后,我便枕著自己的沉重的腦袋睡去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很多時候都會能到關于故鄉的一些人與物,昨晚剛向我表白的女生卻不曾跑進我的夢里,或許她于我沒那么沉重,夢總是在心情繁重的時候出沒。

一整個上午,她都在給我發消息,說上完上午的課便想與見面。大一的時候,一大早大多是體育課,再加一節公共課。課程十分的輕松,沒什么壓力。盡管是體育課公共課之類的課程,我也學得十分投入。體育課我選修了籃球,這打籃球愛好從初中便開始了。

打完籃球,不可避免地會出一身汗,上共共課的時候,便跑教學樓一把臉,再匆匆跑教室上課。公共課都是整個與文學院的幾個班一起上的。大家都是同樣的專業,相互之間也沒那么陌生。

上著課,她又發來消息。

“你怎么那么喜歡坐前排!我盯著你看了很久。”

我偷偷地埋了頭看了看消息,沒回消息。

信息又傳了過來。

“下了后我在教學樓前等你。別失約,我們一起去吃飯。飯我都定好了,我帶你去。”她在信息里說著。

看著別失約之類的話,突然覺得好笑。她真是一個擅自主張的女生,還有些自以為是。我從未答應與她見面之類的話,就憑她的一個短信,便讓我成為一個有約在身的人,我在前排的座位上想著,收了手機又認真地聽課。雖表面上表現得鎮定異常,心里莫名其妙地生了不小的緊張。

既然她這么執著,我只能去見她一面,也不會讓自己有什么損失,我一邊聽著課,一邊暗想。我不自覺掏出手機藏在課桌里瞄了一眼,距離上午的課結束還有十幾分鐘。她真是會掐時間,偏偏在這個時間點給我發信息,生怕我不去與她見面似的。

階梯教室里的老師仍在與學生做著互動,都是些無聊透頂的游戲。提一個問題,讓學生思考。但是他提出的問題毫無思考的價值,我在緊張之余竟生了對老師與身邊同學的厭煩,我交了那么多學費就是為了和這么無聊的大學生一起浪費時光,每一次上課,我都會在巨大失落中壞了心情。他們上課的方式與初中高中的沒什么區別,只是為了問題而進行思考,不會為了問題背后的問題而進行有意識地思考,這真是悲哀。我們都沒搞清楚自己為什么來這個世界,便花大把的時間去糾結一些沒有價值的問題,那些問題都不是問題,它們沒有統一的答案,也找不到令人滿意的答案。而幾百個大學生加一個教授,在偌大的階梯教室里惺惺作態,故作思考,真讓我失望。我在教室前排陷入自己自以為是的妄想中,沒有機會老師提出的問題,也毫無參與回答的興趣,為一個不是問題的問題而尋找答案,真是無聊透頂,也頓感高等教育的虛無與死板。

大學里沒什么響鈴,時間一到,講臺的教授便開始收拾自己的講稿教材之類,而身旁的一個助手抑或是研究生立即佝著腰幫其關計算機,多媒體上的投屏也會退了去,露出空白的真面目。

隨著一聲“今天就講到這兒”,階梯教室里的大學生們便一窩蜂地站了起來,他們有說有笑,把課本卷在手中,一只手拿出手機,似乎只有手機才是他們離不開的東西。

看著后邊的同學擠到門口,我起身站在原地,心里愈發地緊張了起來,面對即將要正視的女生,我好像即將要去參加什么重要的考試一般,這心理素質真是差勁。自然這緊張中也帶了必要的羞澀,她于我而言是個陌生人,一個相距遙遠的陌生人。

教學樓門口見面,這是萬萬不可的,那剛下下課急欲出去吃飯的同學人海茫茫的,我實在沒有什么臉皮在那么多人跟前去見一個女生,如果她一時沖動,坐了什么親昵的動作,我定會在人海中尷尬萬分,這無疑會讓自己顏面盡失。我是一個操守黨,是個不折不扣的守舊派,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做一些秀恩愛之類的事情,那反倒讓我難堪。我雖是個厚臉皮的人,無奈好面子,骨子里有生澀的基因,不愿在大庭廣眾做什么卿卿我我之類的事情。柏拉圖式的愛戀仍是我向往的,肉體的接觸會玷污高尚的靈魂,這會讓愛情變質,成了肉體之歡。

關于愛情我也沒什么發言權,我追求的無非是能靠近我靈魂的人,讓我們在太陽底下能說什么合得來的話,放太陽落山的時候,我們還是能說得上話,在說話的時候,產生詩意和共鳴,夫復何求。而不是白天黑夜都在欲望的路上狂奔不止,最終在百無聊賴中結束戰斗。在本能的欲望面前,我算得上是個勇士,除非我有意放縱,或刻意膚淺,但我的追求在告誡著自己,你和別人有著完全的不同,終將成圣,所以要忍饑挨餓,曲肱而枕之,在陋巷,人不堪其憂,我亦也不改其樂。

好在她也是個懂得選擇與尊重的女生,她讓我到教學樓北側的那塊草坪上見上一面,這讓我的擔憂平和了不少,內心還剩些許的緊張,貌似還夾雜了一些激動。我本沒有什么激動的期待,或是在本能在作祟。我終究逃脫不了本能的驅使,對此我也沒有多想。倘若在喜歡自己的女生面前冷若冰霜,也是對被喜歡的褻瀆,喜歡與被喜歡終究是一件浪漫的事情,要懂得享受,學會理解。

那見面的地點在一號教學樓的北側,是一片并不寬敞的林帶,林帶下方長滿了九月的綠草,很多次給我帶來欣慰的涼意,像極了故鄉的綠,只不過上頭種的是一些榆樹和柳樹,中間還生了一棵人高的杉樹,杉樹前有一方長方形的石桌,石桌五六十分高,能坐五六個人。上頭見得最多的便是文學院的女生,三三兩兩地坐在石凳上說說著閑話,或等著什么人從文學院的辦公樓下來,有那么一兩次也看見有女生在石凳上認真地看著書。

出了一號教學樓,往教學樓北側的是凳上走去,她就在石凳旁站著,遠遠看去,一身旗袍,披肩的一頭黑發。我不好意思地向她走去,她笑著迎著我的面向走了過來,身后的石凳上放著她的包包,包包旁放著她的幾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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