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以前的被教訓者現在同教訓者一起來詰難我這個旁觀者了,果真是像那些溫順地臥在草地上打盹的牛兒一樣,會突然甩動尾巴“啪”的一聲抽死停留在肚皮上的牛蠅,這樣的畫面如今想來還真是感覺莫名其妙,滑稽不已。
那之后,我繼續走林間小路、乘船、爬山路、走水泥公路,不過沒有Y君同行了。
在學校我和W君、F君、X君等人一起打發時間,直到畢業。
中考結束后,我像以前一樣閑在家里,我看電視,我喜歡看科教頻道的《自然傳奇》、《大真探》之類的節目。
我用中二買的屬于自己的手機(盡管錢不是我的,但我會理直氣壯地說手機是我自己買的)聽音樂。緣于W君那天早晨播放的查理?普斯的歌曲,我的手機到現在也只有十來首中文歌,我知道了很多英文歌手,有賈斯汀?比伯、Usher、魔力紅、Linkin Park、西域男孩、夢龍、一體共和時代、Owl City等……,我最喜歡的是單向樂隊,《Infinity》、《Rock me》、《Diana》、《Drog me down》等常是我播放的曲目,不像W君喜歡Big Bang、EXO、BTS之類。不過,我的手機玩不了什么像樣的游戲,如今想來,或許正是這樣,我才會知道這么多的英文歌手。
Y君某次從城里回來時,留下了一部手機和一張SIM卡,一天我玩著游戲時,小叔突然看著我說:
——“走呀,去報名?!?
——“報啥名?”我疑惑道。
——“高中報名呀!還報啥名!你喲,真的是不知道整天在干些什么?!?
這之前,我從未將“高”和”中”這兩個字組在一起過。
我再次乘上小船,然后坐著摩托車行駛在見過幾次的公路上,車在一個陌生又熟悉的拐角右轉彎,直行了10米左右停在從未見過的大門前。
我下車,拖著行李箱絡繹不絕的從未見過的人,讓我慌了神,我不知所措地走在塑膠跑道上,腦海一片空白地看著偌大的操場。
——“這邊來?!毙∈宕叽俚馈?
我慢慢地跟了上去,到一棟貼滿瓷磚的樓上登記相關事宜,然后下樓走出大門,坐一輛面包車返回。我悶悶不樂地坐在讓我渾身難受的膠皮椅子上,雙手無力地靠在腿上,低垂著頭。對坐的人突然搭話道:
——“是去報名對吧?”
我沒有回答。
——“對,他今天去報名。”小叔補充道。
——“去這個差學校,感到不高興吧?”對坐的人又道。
——“喊他去Q城中學,他不去,還沒走到渡口就從半路跑了回來,沒有辦法才在這里報名的。不過,去Q城中學的話,要交點兒義價?!?
——“沒有關系,只要用心,在哪兒都一樣。”對坐的人安慰道。
對坐的人的無知讓我倍感無奈,因為我既沒有那份心,也不是因為學校差而皺眉的。
我愁眉不展的原因只是因為這是輛面包車,沒錯,就是這輛面包車。
面包車、三輪車、長安車、公交車、出租車,甚至火車,我全都暈,唯一不暈的只有摩托車。
不斷冒出來的唾液讓我像只青蛙一樣鼓著臉,還不時會發出一聲咽口水的聲音,我在車上咬著牙,一心想著它能快點到達目的地。
車終于停了,啊,真的是太難受了,我以后絕對不會再坐面包車,絕對!絕對!
我不知曾多少次像這樣在心中暗下決心,但我總會忘得一干二凈,再下決心時,有時會想:咦?上次是因為什么事下決心來著?走親戚?去縣城?還是某次和小叔去河邊撒網?唉,想不起來了。
鑒于我的文筆實在是拙劣不堪,總找不到要點,并且高中生活的我幾乎沒有任何改變,甚至比以前更不如,所以我便沒有勇氣詳寫。(實不相瞞,昨天我絞盡腦汁也才寫了5百字左右,今天更是連3百字都沒有,并且此刻還捂在被子里為下文而輾轉反側。我常常因為一個字的不和諧而把某個句子改得面目全非,結果得到的新句子反而更不合心意,便反復改來改去,最終弄得心力交瘁,唉,以前要是寫了日記就好了)。
不過,簡而言之倒不礙事。
下早自習放學時我遇到了E班班主任,在樓梯間他詢問我:
——“感覺你臉色不咋好,怎么個情況呢?”
一聽到這話,我的雙眼就濕潤了起來。
——“我想換個班。”我小聲回答。
于是還未在E班待上三天的我便懦弱地逃到了F君所在的F班(怎么樣?很好笑吧,一個高中生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因為這種事而淚水潸然,難以理解吧)。
而這僅僅是我的五大恥辱之一。
也就是說,我是一個依賴性極強的人,還常常沒有自知之明,遲遲不懂得獨立,并且在后來的時間里,懂得了也沒有絲毫改變。
12
不過非要讓我說說高中的我有什么不同的話,也不是說不出來。
遺憾這種感情,真的是會讓人變老的呀,高中的我,真正體會到了遺憾是什么感受。
遺憾就像是初中趕集時遇到J君,卻沒有暢談的不甘;遺憾就像是明明坐在Q君身邊,卻愚蠢地放棄了這個資格的懊悔;遺憾就像是滿懷感情地寫下長詩,卻沒有勇氣贈予對方的懦弱。
人不是慢慢變老的,而是在一瞬間變老的,果真是這樣啊,至今我依然會偶爾感到不是滋味,悵然若失。
作詞家,作曲家,演唱者無數次的默契合作,讓我這個面對陌生環境時會不知所措的怯懦者一次又一次得到了慰籍,這大概就是藝術吧。
生活需要有新鮮感,而我恰恰缺乏這種感覺,但我找到了一種獲取新鮮感的絕佳方法,那就是——買快遞,拆快遞盒子的感覺不同于在店里買東西,對于我來說,拆快遞更像是買彩票。
有一次,我發現快遞盒的一角破了個小洞,于是我詫異地往里一看,只見綠油油的葉子藏在黑暗的角落里發著綠光,我迫不及待地拆開了紙盒,一株枝繁葉茂的梔子花小苗呈現在了眼前,葉子頂著幾個待放的花苞,細小但柔韌的枝條被葉子簇擁著,植株根部纏著保鮮膜,繞開保鮮膜發現了交錯縱橫的根。我把樹苗種進懶人花盆,澆了點水,然后放在了寢室窗邊,大功告成,坐等開花,雖然快遞有點暴力,但樹苗完好無損,我也就沒有在意。
我的另一個改變是——迷上了動畫。
動畫讓我的生活不再乏味,但現實問題帶給我的思考從來都不會輕松。
——“你要學會隱藏自己的感情。”
隱藏感情?人們都是隱藏住感情度日的嗎?人們都是帶著偽裝生存的嗎?人們在進行隱藏感情的比賽嗎?我沒能隱藏住感情,意思是我輸了對吧?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嗎?
——“你這樣愁眉苦臉的有什么用呢?就算是雞也不能保證沒有煩惱,何況人呢?”
真的是這樣嗎?就算是雞,也會苦惱?那人到底有什么意義呢?難道鳥在飛翔時不是歡快的嗎?它們的叫聲明明那么動聽呀,它們僅僅是因為飛才飛的嗎?雖然狗被踹時會嚎叫,但我從未想過雞會不會苦惱,如果說雞也會苦惱的話,那我豈不是還是沒有任何改變嗎?不,或許更甚也說不定,僅僅因為狗比雞更善于表達感情,就只認為狗才會苦惱,我還真是膚淺?。?
13
盡管我膚淺無比,卻也還是在Q城的S酒店里。
——“走,考試去了。”I君叫醒了我。
我翻開被子,去了一下廁所,然后返回穿好衣服,換上鞋,檢查了要帶的東西,接著關掉空調,最后跟著I君走到門前取下房卡,關門出發。
我一邊往考場走去,一邊望幾眼從遠處駛來的車輛,離我約2米遠的I君以相近的步調走在我前面。又是這個上坡路,又是這家盆栽店,又是這個電線桿……
——“快點,你怎么到那后面去了?”I君催促道。
我循聲望去,發現I君在七八米遠處看著我,我小跑到I君跟前時,I君同時轉身抬腳繼續走。
又是這個廣告,又是這個垃圾箱,又是這個巷子……
快到E中學大門外時,我發現到I君已不見蹤影。我隨著人潮擠進了大門,立在空曠處的引導牌沒有使我停下腳步(我已經弄清楚了考試在哪棟樓,哪層數,哪個教室),直接走到Z樓后,爬到四樓,發現監考老師在門外坐著,我靠欄桿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不時交換腳踩在欄墩上。
“嘀~”,請考生憑身份證、準考證進入考室……
我去廁所洗了手,然后刷身份證走進教室,把手機放到墻角的桌子上后,找到了桌子,隨即坐在凳子上翹著左腿,不時看一眼墻壁上時鐘的分針。
“嘀~”,距離考試開始還有15分鐘,請考生做好準備,將與考試無關的物品放到指定區域……
——“請同學們把與考試無關的物品放到那邊的桌子上,好吧,所有東西,因為有監考老師通過監控發現考試過程中有的學生拿紙巾擦臉,懷疑有作弊的可能,誰能保證紙上面會不會寫些什么東西呢?為了公平性,請大家一定要配合?!?
我一邊聽監考老師陳述,一邊醒著鼻涕。唉?那不會是指昨天拿紙擤鼻涕的我吧?我突然發覺地想到。
“唰~”、“嘩~”,卷子終于發了下來。
我先寫了作文,然后做單向填空,又看了改錯,接著慢慢地涂選擇題選項,最后檢查了一下姓名等信息是否有誤,確認無誤后,我雙手成拳撐著額頭睡覺。
大概20分鐘后,我由于姿勢失去平衡而醒了過來,來Q城時,長時間的公交車程讓我產生了不適,出現了輕微感冒的癥狀,而此時,鼻涕快流出來了,我本想從口袋里拿紙巾,但又想到了監考老師的那番話,于是我的手又收了回來。我不想舉手說明情況,那樣只會吸引無意義的目光,可直接拿紙的話又會被監控發現,然后馬上就會有人找上門來。
無奈,我只好用力地吸了一下,鼻涕才勉強沒流出來。
切,用紙巾作弊,有這心思還不如多看書,要是怕作弊來檢查一下不就完了嘛,什么?監考老師應盡量避免與學生近距離接觸?那你們為什么不準備紙巾在桌子上呢?公平,別逗我了,老是打著這樣的幌子,然后主觀地認為公平,雖然我這個人無心答題,但萬一有哪位品學兼優的人也和我一樣不想舉手而發揮不佳的話,那不就有點不公平了嗎?的確,只要舉手說明情況,應該會得到允許,可我就是不想招來陌生人的目光,那對于我來說是愚蠢的行為呀,唉,我這個弱者果然不能照顧好自己呀,僅僅因為不好意思就在這胡思亂想,真是夠卑微呀。
如此想著的時候,鼻子已經漸漸好受了起來,不怎么流鼻涕了,我松了一口氣,不再微仰著頭出神,抬頭一看,發現還有40多分鐘,繼續睡覺吧,我又交叉著十指睡覺。
由于這個姿勢手指容易發麻,所以沒一會我就又醒了,不巧的是,鼻子又難受起來了,我又微仰著頭默想。
這就是世界嗎?弱肉強食呀,所謂世界就是自然界吧,自然界就是弱肉強食的呀,我在自然界是怎樣的存在呢?獅子?不可能,我這樣的弱者哪會有獅子那樣的雄偉氣勢,鬣狗?也不可能,我可不是一個懂得交際之道的善談者,花豹?別天真了,人家哪像你這般面黃肌瘦。哦,原來我是一只藪羚呀,普通又孤傲,對,就是藪羚,具有危險性且不愚蠢,常常跑到城鎮郊區損壞人類的花園,還被視為有害動物……
“嘀~”,距離考試結束還有15分鐘……
終于要結束了,為什么就沒有人提前交卷呢?不允許嗎?我用余光看了一下其他人,發現都在交替地盯著試卷和答題卡,盯一會兒,握筆涂寫一會兒,并且不時會翻動試卷。
原來只有我一個人無事可干呀。
我就在其他人的翻卷聲和涂涂寫寫聲中等來了最后一聲電鈴,等監考老師收好試卷后,我拿上手機又隨著人流走下了樓梯,然后走出E中學大門,原路返回了S酒店。
我習慣
我習慣走狹窄的小路,
習慣等待夜晚把我的無知藏住,
不是喜歡。
你喜歡踏寬闊的大道,
喜歡尋找太陽來驅散濃霧,
不是習慣。
所以我們在小路和大道交匯點的初見,
是無異于萍水相逢般的一面之緣,
盡管不高不矮的灌木替代了,
我們之間的萬水千山,
但我沒有按時把灌木修剪。
因為我習慣忽視灌木的存在,
習慣對時間的聲音不理不睬,
習慣回憶所帶給我的無奈。
不是喜歡。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
沿途的風景是沉默,
隨著時間的推移,
我身后的路逐漸長滿雜草,
消失不見了。
灌木也生長成了一道屏障,
它們和荊棘成對成雙。
我向前遠望,
沒有看見屏障止于何方。
不過我在灌木的稀疏之處,
發現有一束奇異的光從那里透過,
我伸手去觸摸,
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炙熱,
融化掉了我七分冷漠。
我開始疑惑:
灌木的另一邊是什么樣子的?
那束光是由什么發出的?
你們的關系是怎樣的?
鋒芒畢露的荊棘,
意味著到另一邊的風險,
是傷痕遍體。
后來,
我慢慢地習慣欺騙自己:
不是害怕血流滿地,
只是擔心疼痛無比。
但還是有一回,
我所欠下的眼淚不再讓我感到寬慰,
我,變得更加狼狽。
于是,
我用回憶著最初的的勇氣,
用雙手撥開灌木稀疏之處的縫隙,
用雙眼尋覓那久違的蹤跡。
但最終,
一切都只存在于我的幻想里,
我還是那個一成不變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