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少府監的人?”
蘇如云看著刻有“監”字的玉墜,驚疑不定地看向王文軒。
將玉墜掛回腰間,用特殊的手法重新系上,王文軒笑道:“姑娘既然認得這塊玉墜,那也省的我去辯解了。這天下間的制造行業都歸少府監監管,琴風閣自然也是其一。”
蘇如云沒有說話,卻在心中認同了王文軒的說法。
少府監管制天下所有制造,無論是鹽、絲綢、船舶,哪怕是一張紙,少府監都能管到。只要任何一家不具備生產的資格,少府監就可以提議廢除此家生產的資格,由其他人代替。
也因為如此,少府監是一個油水很多的官署。而少府監最大的權利,則是總管天下諸州的鑄錢權。
“知道我和他怎么說的嗎?”
王文軒走到翡翠琴前,席地而坐。左手摁住琴弦,右手輕輕一撥,清脆的聲音立即從翡翠上發出。
王文軒似乎在說一件不相干的事情:“我對他說,如果你不把這張琴賣給我,我就將取消你經營權資格的折子,提交給主監大人!”
蘇如云的右手越發的慘白,這是示威么?雖然心中不甘,可還是開口問道:“他就這般答應了?”
“不錯!”王文軒抬起頭,看向蘇如云沒有被面紗遮擋住的雙眼,“非但同意賣給我,在我準備付錢的時候,甚至表示愿意贈送給我!當然,最后我還是付錢了,我可不想被他收買。”
“你到底想說什么?”
蘇如云冷聲道,對方這般說話到底賣的是什么葫蘆,讓蘇如云也有些想不通。
自己并不認識這個人,除非對方去過溫柔閣,見過小青和來福,否則很難認出戴著面紗的自己。更何況現在這般刁難自己,就算認不認識又如何。如果不是想刁難自己,又何必在自己取走琴之前,將翡翠買下去。
王文軒似乎沒有聽到蘇如云的話,在輕輕一撥琴弦之后,整個人似乎都變的輕靈起來。
雙手十指如行云流水般,在翡翠的琴弦上撥過,看上去甚至很是悠閑。
清脆的弦音回蕩在這狹窄的小船之上,平緩的音調讓蘇如云原本戒備的心,也漸漸松懈下來。傾聽著這舒緩的曲調,想著一切讓自己放松的事情。
嗤嗯……
突然,原本平緩的曲調變的急促起來,王文軒的雙手速度更快。隨著曲調的變化,身體也漸漸有了較大幅度的擺動。
而這一聲加速,讓原本松懈下來的蘇如云突然驚醒過來。
特工其中的一個要求,就是在任何時候都要保持一顆平靜的心。
不受任何外物影響,能夠果斷、冷靜的判斷一件事。對自己認為有敵意的人,永遠不會放下警惕。
可是剛才自己干了什么?
蘇如云在心中對著自己質問了一句,松懈了,自己對王文軒的戒備松懈了下來。
“夠了!”
蘇如云右手中的鐵刺急速地刺了過去,口中更是輕喝一聲,示意對方不用再彈了。
感覺到自己脖子上那一根尖銳的鐵刺,王文軒原本正在彈奏的雙手立即停了下來,余音隨著時間的過去也一點點消失。
“你究竟找我有何事?”
蘇如云的聲音變的更加冰冷,如果口頭的威脅還不行,那只好動手了。
被人這般戲耍,蘇如云在溫柔閣中已經受夠了。從來沒有人敢這么戲弄自己,以前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姑娘的心境似乎不是很好!”
王文軒沒有回答蘇如云的問題,而是對蘇如云方才的表現作出了一個評論。
不可否認,這是一個中肯的評論。
蘇如云在經過死亡、穿越、羞辱……一連串足以讓一般人不敢想象的事情后,心境開始變化了,沒有了以前執行任務中的那種冷血。
是自己因為重生,想好好生活一次?
還是自己已經厭倦了那種冷血的生活?
蘇如云在心中再次質問起來。
究竟是為什么,自己會變成這樣子。而眼前這個男人,為什么能夠看透自己,只用一首曲子就將自己的心境擾亂?
“姑娘其實不用對我這么戒備,我不過有一個好師傅,教會了我如何通過音律辨別一個人罷了!”王文軒右手輕輕推開蘇如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根鐵刺,“其實我今天找姑娘來,純粹是巧合。”
“你以為我會信這些?”
蘇如云的語氣十分的冰冷。
只不過卻有些奇怪,為什么自己會在他將鐵刺推開時,并沒有去阻攔。今天的自己到底是這么了?這讓蘇如云直懷疑自己是不是變了另一個人。
其實蘇如云并不知道,此時的王文軒心中更加的驚訝。
以琴亂心,這是王文軒所學琴技的第三層境界。
以音律的波動規則,使得聽曲之人沉靜在音樂中不能自拔。即使還有清醒的意志,可是在思維上已經比平時慢了一拍。有些類似現在的催眠師,或者心理咨詢師,通過一些心理暗示,達到目的。
只不過王文軒用的是琴,影響的也只是心境。
而眼前這個女人,卻能夠在自己第一次轉調的時候就清醒過來,單是這份意志力,就高出太多平常人了。
見王文軒只是盯著自己的雙眼,卻沒有回答問題,蘇如云不耐煩地說道:“如果公子沒話說,我就不打擾了。翡翠雖然是你買去的,可我還會去找琴風閣老板要回來。”
說完,蘇如云轉身往船外走去。
呆在這里,讓蘇如云有一種壓迫的感覺。
王文軒看上去給人一種陽光的感覺,而且又彈了一手好琴,可自己偏偏就是看他不順眼。
或許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太有錢了吧,能買的下仿制的名琴,可想而知這個男人究竟多么有錢。在少府監任職,想來也是一個很有油水的職位!
一個男人,想用錢,想用權來讓自己屈服,對于蘇如云來說簡直就是一種侮辱。
這個男人,人品太惡劣了。
蘇如云憤憤地掀開船門口懸掛著的竹簾,當然對身后男子的警惕性也沒有放松。
當蘇如云來到船外時,來福已經被黑臉大漢打趴在了地上。
而且看現場的情形,黑臉大漢打的似乎很輕松。或許原本就不打算亂事,對方在將來福放到之后,就沒有再動手。而來福看到蘇如云出來時,那陰晴不定的臉色,只好吶吶地站在了一旁不吭聲。
薛老派來福過來,干粗活只是兼職,主要還是為了保護蘇如云的人生安全。
可誰想到,今天第一次打架,就被人揍的差點分不清南北。想到這里,來福更是慚愧地站在了一邊。不過雙眼卻時時地注意著黑臉大漢,如果對方有任何的舉動,來福將會挺身而出。
就算打不過對方,可是給小姐拖延時間還是可以的。
蘇如云從船上下來后,看了一眼黑臉大漢,便帶著來福和小青往琴風閣的方向走去。她得去找琴風閣的老板,翡翠必須拿回來。
以自己目前的身體,絕對不是眼前這個大漢的對手。
唯一的辦法,就是以九霄環佩的圖紙威脅王承仁,將翡翠追討回來。畢竟翡翠對自己驕女爭奪賽,有著重要的意義。
當蘇如云穿過人群,來到鬧市的時候,身后突然響起黑臉大漢的聲音:“姑娘慢走,我家公子有話讓我對姑娘說。”
轉過身,看向追上來的黑臉大漢,蘇如云冷聲道:“什么話?”
黑臉大漢立即從袖子中,掏出一張折疊好的信紙:“這是我家公子讓我轉交給你的,要說的話都在里面!”
接過黑臉大漢遞上的信,蘇如云習慣地評價了一句:“功夫不錯,下盤在急速運動的時候不穩,回去多練練!”
剛說完,蘇如云愣了一下。不過隨即就釋然了,自己戴著面紗,對方自然不認識自己。何況自己懂功夫的事情,方才在船艙中已經在王文軒面前展示過了。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的出來,何況是那么精明,以及有些深不可測的男人。
黑臉大漢也是一愣,不過在聽到蘇如云的點評后,甚是受教般地雙手一拱:“多謝姑娘指點!”
原本還在憤恨看著黑臉大漢的來福,則是一臉吃驚地看向蘇如云。
在來福的認識中,蘇如云只是一個懂得琴棋書畫、吟詩作賦北窗里的柔軟女子。這功夫的事情,可不是她應該能懂的。黑臉大漢下盤不穩,自己都看不出來。而蘇如云僅僅只是出來那一瞬間,就看出了黑臉大漢的問題所在。
難道,這個女人一直在隱忍。
在上次被羞辱之后,終于忍不住要開始反擊了?
來福越想越是這么一回事,從譏諷于豐城,到挑戰李香怡的驕女稱號。這個女人,雖然還處于弱勢,可卻越來越強硬。
身為下人,來福不僅有下人的覺悟。而且對自己的主子,更是有著一種期盼。
如今蘇如云表現出的才學、強硬、鎮定,都讓來福很是欣喜。
沒有人希望自己的主子懦弱。
原本還對薛老有些微詞的來福,在這一刻終于對蘇如云開始折服。三斗才子,勇搓李香怡,在琴風閣里,王承仁也對蘇如云另眼相看。
而現在,更有神秘的男子找自家小姐。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來福更加堅定了對蘇如云的忠心。
來福的想法,蘇如云并不知道。此時的蘇如云,已經帶著兩人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將手中的信紙打開,一行俊秀的楷體字出現在蘇如云的眼前。
“今晚亥時,王某在城南郊外王家莊路口處,恭候姑娘的來臨。等姑娘來了,自然一切都明了。若是事情順利,為表謝意,名琴翡翠將會物歸原主!當然,作為交換的條件,姑娘切不可去琴風閣。”
看著手中的信紙,蘇如云的心一跳。
名琴翡翠,而不是仿制的名琴。這其中的差距,已經不需要蘇如云有著其他的想法。
驕女爭奪賽,李香怡必然會使用名琴出賽。
自己哪怕有著仿制的名琴翡翠,在評委那里也會少些印象分。如果換成真正的名琴,蘇如云將有把握擊敗李香怡。
蘇如云若有所思地看向方才王文軒小船所在的地方,卻發現早已經沒了蹤影。
已經駛離岸邊的小船內。
臉色陰沉的黑臉大漢,對著王文軒冷聲道:“你確定那個女人一定會來?而且不會去找王承仁討要這張琴?今晚的事情不能出一點差錯!”
王文軒臉上浮出一絲笑容:“你們少府監做事是不是一向都這么鬼鬼祟祟的。不過你放心,那個女人很聰明,而聰明的女人是絕對不會去做那種傻事的!”
說到這里,王文軒的話音突然一轉:“可是我的條件,你們同樣也別忘記了。”
“少府監做事,一向賞罰分明,這點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黑臉大漢說完便往船外走去,和這么一個男人呆在一起,讓他感到氣悶。
想起之前蘇如云的表現,王文軒心中默默念道:一切就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