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二天8點左右
- 從前有座山嶺
- 重慶石柱崽兒
- 4912字
- 2023-07-26 08:50:25
二十八
第二天8點左右王大軍醒了。起床后,王大軍到外面洗衣臺洗漱。今天天空放晴了,雖然晨風還讓人感到有點冷嗖,但想到不久后太陽就要出來,人們的精神也為之一振,那種冷的感覺頓時減輕了許多。
“等會兒來吃飯。”王姑娘說。
“不用管我,”王大軍回答,“我自己帶得有干糧。”
洗漱完畢,王大軍回寢室吃了三個蛋糕,然后就走到街上。走出鄉政府,王大軍往右邊的上坡走去。
過了學校,然后就到了糧站。糧站是太平寨的最高點,在這里往遠處看,周圍的景色盡收眼底。
王大軍從小在縣城長大,雖然這里也是大山環繞,但因為城區面積大,還有高樓大廈的遮擋,山區的感覺并不明顯。特別是站在海拔1100米的地方來看大山,這種情況很少。
最遠處是籠罩在淡淡藍藹里莽莽群山,越往后退,藍藹就減少一分,山嶺的本色就看得更清楚一點。來到一兩百米的近前,山嶺就滿是青翠的質感了。一列列山脈綿延不絕,山嶺交錯堆疊,如果細數,可以數出七八層甚至十多個層次。這些山嶺都是一個個獨立的個體,但又是更大山嶺的組成部分,群山連綿、層巒疊嶂。
大山的形成主要是地殼運動的結果,在板塊的擠壓下,地殼隆起,然后就形成了高山。高山之上,會有冰川、降雪和降雨。它們融化流淌,所到之處,就塑造出了一條條河流,沖刷出一處處溝壑。千千萬萬的溝壑把高山分割,形成了無數的山包、山峰和山嶺,然后形成千姿百態、如此多嬌的江山面貌。
在外面呆了大半個小時,王大軍回到鄉政府辦公室。辦公室里有汪姑娘、黃書記和昨天看到的那個扎鞋墊的年輕姑娘。正聊著天,黃書記站起來。
“小王,”黃書記對王大軍說,“走嘛,去看一下嘛。”
“看啥子哦?”王大軍問。
“審強盜哎!”
王大軍跟在黃書記后面,兩個人來到二樓,在一間門上,掛著“治安室”的牌子。黃書記敲敲門。
“哪個?”里面有人問。
“我。”黃書記回答。
門打開,開門的是陳家勝。黃書記和王大軍進到屋里。
屋子的墻邊站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年輕人,看樣子,他正在面壁思過。他中等個頭,臉比較瘦,平頭,頭發很長,看起來很邋遢。兩個人進門的時候,年輕人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然后又低下頭去。
“張川,”陳家勝對年輕人說,“還是早點交代了!這樣我們可以從寬處理。如果不老實交代,我們就只有把案子交到雙河派出所或者玉冬縣公安局了,那個時候后果就有點嚴重哦!”
張川還是閉口不言。
“你到底偷沒有嘛?”王大軍問張川。
“沒有。”張川輕輕說。
“你沒有偷,”陳家勝厲聲問,“啷個說個話細聲細氣的,沒有一點底氣呢?”
張川沉默不語。
“你看你這個樣子,”黃書記插話說,“頭發這么長了也不剪,一看就像個毛狗強盜哎!還是早點老實交代了,免得敬酒不吃吃罰酒!”
張川目光呆呆地看著墻上一個固定的地方,好象在思索,當然也似乎是在頑抗。
“站好!”陳家勝把張川拉離墻邊一點,“把手伸平,把馬步蹲好!”
張川按照規定蹲起了馬步。
“你日媽動作標準點!”說著,陳家勝踢了張川一腳,“把手抬起來,把腰蹲下去!”陳家勝邊說邊用力“拍打”著,讓張川做規范、做認真。
張川半蹲著。
“如果不說,”陳家勝警告道,“這個姿勢有點扎實哦!”
等了一會兒,張川還是不開口。
“行嘛,”陳家勝咬牙切齒,“你不說,那我們就來看看,到底是你牙巴硬,還是你腿硬!”
張川的馬步雖然不是很標準,但肯定是吃著勁兒的。僅僅過了兩三分鐘,他的腿就明顯開始顫抖起來。但他暫時還能夠堅持。
“莫耍滑頭,”陳家勝站在張川的身邊,隨時進行監督和糾正,“馬步也蹲不來嗎?蹲下去點!”說著,陳家勝又朝張川的屁股踢了一腳。
又過了半分鐘,張川的表情已經明顯難受,他的腿顫抖得更厲害,汗水也從額頭上冒了出來。
“你現在知道難受了?”黃書記數落說,“那你想沒有想過別人的兔被偷了他們的心情呢,那比你要難受得多!”
陳家勝:“你是痛在身上,別人是痛在心上!”
王大軍看到張川好象準備說了,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從感覺上,王大軍更偏向于他是偷的。
張川的忍受已經達到了極限的邊緣,身子兩次大幅抖動。
“蹲好!”陳家勝大聲說。
突然,張川身子一歪,“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做啥子,”陳家勝大聲吼道,“想耍賴嗎?起來!”隨即,陳家勝又踏著張川的屁股蹬了蹬。
張川費力地從地上站起來。看得出來,他的腿已經有點不聽使喚了。
“說不說?”陳家勝再次對張川逼問。
張川好象一下子回過神來,繼續保持沉默。
“你是不是以為不說我們就拿你沒有辦法了?”陳家勝惡狠狠地瞪著張川。突然,陳家勝一把揪住張川的衣領,再用手卡住張川的喉嚨,然后猛力地把他推到墻邊。張川的樣子就像一只被懸掛著的一只兔子。
“確實,”陳家勝自嘲地笑了笑,“老子是不敢把你打傷打殘,但醫治你的辦法多得很!今天看在縣里來的同志的面上,我暫且饒了你。你各自下去好好想想,是頑抗到底還是老實交代!如果繼續頑抗,下次就不是這個樣子哦!----滾!”說著,陳家勝就狠狠地推了張川一把,“到黑屋去!”
張川又被關進黑屋里。
“小王,”黃書記問,“今天有沒有事呢?”
“沒有事,”王大軍說,“來鄉里,就是聽領導安排哎!”
“和我們一起下村走走吧!下鄉嘛----至少吃飯沒有問題噻!”
“可以哎,”王大軍爽快答應,“走的時候喊我一聲。”
“要得。”
王大軍來到鄉場的一個小雜貨店,買了一個洗腳盆,還買了一張臉巾。昨天把陳老師的臉巾當抹布用了,必須要給他有個交待。回到寢室把東西放下,黃書記就在外面呼喚了。
下鄉的一共有5個人,除了王大軍、黃書記和陳家勝外,還有一個姓高的煙技員,一個姓黎的蠶技員。
一行人從鄉政府背后的山溝下去。
山路兩旁,山包千姿百態,溝壑縱橫交錯,樹木堅韌挺拔。對于大自然來說,這些千姿百態都是由無數個因素在千百萬年甚至上億年時間里綜合作用的結果。對于這樣的豐富多彩,你可以總結歸納,卻無法詳細地描述其形成的過程和細節,只剩下無限的感慨和驚嘆了。
山路很多時候是緩上緩下,主要是泥土路。但在歷史的長河中,總有一些好心人在最危險的地方會挖出一些梯坎,會用石頭進行一些簡單墊塞鑲砌,以降低行走的危險。
王大軍又想起了張川的案子。
“哎,”王大軍問陳家勝,“張川這個案子到底是啷個回事嘛?說他偷兔,有啥子證據沒有呢?”
“有哎。”陳家聲說,“沒有證據,我們也不會弄他。”
“農民最痛恨強盜!”黃書記說,“這樣貴偷這樣,那樣貴偷那樣,一個家庭好不容易搞成了一點事業,一夜之間就被他們搞垮了,一個好好的地方,被這些人搞得烏煙瘴氣!”
然后,陳家勝介紹了一下案件的細節。這個盜竊案發生在紅旗村天星組一個叫山王廟的地方,被盜戶姓高。被盜案發生的前兩天,有人就看見張川在附近轉。兔被偷后,高家打聽到了張川最近賣了幾只兔給大河壩的吳某。高家人立即到吳某家去訪查。高家的人還在遠處說話,那兔子就使勁地刨圈門,好象認識似的。雖然兔毛已經被剪了,但通過一些小特征,高家人還是認出了其中至少一只就是他們被盜的兔子。這樣,高家就向鄉政府報了案。陳家勝找到張川,問他賣給吳家的兔子是哪里來的。開始,他說是他姑娘家的,經過調查,根本沒有這回事,以后他又說是他姐姐家的,還是和事實不符。”
黃書記:“高家的兔子肯定是他偷的哎!”
“應該是。”陳家勝點頭說。
“嘿嘿,”王大軍笑笑,“現在就等張川的口供了,是不是?”
黃書記:“對。”
王大軍:“如果他不承認呢?”
陳家勝:“那----我們只好交給雙河鎮派出所了。”
黃書記:“按照規定,盜竊數額超過500元的,都可以交到區上。”
王大軍:“張川這個案子超過500沒有嘛?”
陳家勝:“一只兔子算200元,一共是4只兔子,你說是好多嘛?”
“嘿嘿。”王大軍笑笑。
經過了一個水庫,然后轉向左邊的山嶺。又走了大半個小時,一行人來到了先鋒村馬支書家的家。
馬支書的家在一個院子里,這里有兩三戶人家。從一個梯坎上去,就來到了壩子上。這塊壩子有半個籃球場大,地面是用石板鑲砌而成的。石板比較規則,但有的地方已經出現了塌陷,看樣子有點年頭了。
“黃書記、陳治安,”一個站在邊上忙活的人站起身來打招呼,“你們來了?”
“馬支書,”黃書記問,“在做啥子哦?”
馬支書:“倒幾個兔圈。”
在壩子邊上放著一些倒兔圈的材料。王大軍看到,在一個模板里,橫豎放著幾根竹片,一看就知道,這是為了節約成本,用竹片來代替鋼筋。
“來不來得及喲?”黃書記笑著說,“等你把兔養起來,價格怕又下去了。逢賤莫懶,逢貴莫趕哪!”看來黃書記和馬支書比較熟絡,所以說話也比較隨便。
馬支書:“管得來不來得及喲,總得找點事做哎----搬幾根凳子出來!”馬支書朝屋里頭大聲喊。
很快,一個中年婦女便一手拿著一根長板凳從屋里出來。
“黃書記、陳治安,”中年婦女招呼道,“你們坐!”
馬支書家喂有三四十只長毛兔,兔圈建在壩子的邊上,一共3排,每排有15個圈。這個時候,有兩個兔毛販子正在剪兔毛。
馬支書的手糊得有點臟。他到壩子邊上的一個盆子里洗了洗手,然后回到屋里拿了一包煙回來,給大家一一發放。
“前場兔毛好多錢一斤嘛?”黃書記問馬支書。
馬支書:“72、3哪。”
“你給兔毛販子好多嘛?”
“70。”
“兔毛價格起來了,”陳家勝提醒馬支書,“偷兔的又比較猖獗羅,你們還是要注意一點哪!”
“嘿嘿,”馬支書笑笑,“我們這里一向比較平安,這10多年來,除了哪家的菜葉子不見了幾匹這樣的小事外,還沒有發生過大的偷盜案呢!”馬支書顯得很自豪的樣子。
黎技術員看到馬支書的桑樹枝條長得有點問題,就讓馬支書拿了一把鋸子,他下到地里幫著修剪。
王大軍看到剪兔毛有點意思,就想試一試。
“我來剪一下行嗎?”王大軍對兔毛販子說。
“你剪過沒有嘛?”兔毛販子問。
“剪是沒有剪過,但看起來也不是很難哪。”
“嘿嘿,”兔毛販子笑笑,“看起容易做起來難哪。”
“試了才曉得。”
“那你就來試一試吧。”
然后,兔毛販子就把剪刀遞給王大軍,王大軍就學著他剛才的樣子剪起來。
“剪刀不能扭著,”兔毛販子對王大軍說,“要順著剪。”兔毛販子好像對王大軍還是不放心,就用手按住兔子。開始王大軍的手還有點僵硬,但很快就松弛下來,再過了一會兒,已經看起來像那么一家人了。為了顯擺,王大軍就把速度加快。剪頸、胸、肚子的時候還順利,在剪腿部的時候,一不留神,剪刀就剪到了兔肉。兔子感到了疼痛,就使勁地板動起來。
“哎----”王大軍感嘆道,“技術要點不復雜,就是要有耐心,要心細!算了,還是你來。”說著,王大軍把剪刀還給了兔毛販子。
過了不到10分鐘,馬支書的媳婦就喊大家回去喝水。
等大家回到壩子上,板凳上已經放了好幾個碗,每個碗里都有兩個醪糟荷包蛋。
“還搞這些做啥子嘛!”黃書記說。
“農村只有這個條件哪,”馬支書指著邊上的一盆熱水,“這里洗手。”
有的洗了手,有的也難得洗,大家各自端上一碗荷包蛋,坐著或者站著吃起來。
“馬支書,”黃書記問,“你們這里烤煙好象還沒有啥子行動哎?”
“是有點慢。嘿嘿,”馬支書笑笑,“大家不愿意搞哎!”
“落實了好多畝嘛?”
“還是有10來畝哦!”
“你們村是80畝的任務哦,”黃書記感嘆道,“還差得遠哪!恁個搞,你們村的任務啷個時候才完得成呢!”
“你問我,”馬支書看著黃書記,“我問哪個呢?”
“你是支書,你要帶頭哎!”
“嘿嘿,我又不比哪個多手多腳,他們嫌難搞,我還不是嫌難搞啊!”
黃書記:“按馬書記的意思,不種烤煙的要堅決收烤煙抵押金羅!”
“要收還不是只有收。”馬支書無奈地說。
“馬書記說你們報的田土面積數不準哪!”
“實際上只有這點面積!”馬支書的樣子很認真,“我們村田人平1.75畝,地3.8分----這是以前包產到戶的時候丈量過的。如果政府不相信,可以組織人來重新丈量!”說到這里,馬支書有點激動起來。
“我不是不相信你,”黃書記強調說,“現在是其他的不說,只說啷個才能完成任務哎!”
“哎----”馬支書嘆了一口氣,“這3.8分地,種包谷至少要一分吧,栽桑樹要一分吧,家里還要種點菜噻,剩下的還有好多面積來種烤煙嘛!”
黃書記:“還是要想辦法哎!”
“難哪!”馬支書搖搖頭。
在馬支書家待了半個小時,一行人繼續前進。走到接近溝底,在麻柳組田組長家吃了中午飯。然后,一行人又開始從溝底往上爬坡,邊走邊訪。晚上6點鐘左右,一行人從另外一個方向回到了鄉政府。
春天的天氣變化無常。從早晨看,好像是一個大晴天,但上午九十點鐘,天上就出現了云層。云層氤氳、散亂,好像要變天了。但中午12點的時候,云層又被太陽驅散,太陽又出來了。然后到下午四五點鐘的時候,云層又慢慢堆積,把太陽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