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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無皮女尸

  • 撈尸人
  • 溫公儉
  • 11046字
  • 2023-07-10 10:26:30

我是一名“水鬼”,專門在城市幫人撈取深水之物。

直到一天,我撈出了一具尸體,還弄傷了自己的腿。

2018年夏天,我因腿傷復(fù)發(fā)在龍城人民醫(yī)院結(jié)識了韓漪。

彼時韓漪慵懶地斜靠在自己的病床上,灼灼目光刺啦啦地落在我身上,絲毫不加掩飾。我問她為何總盯著我,她倒是毫不尷尬,指了指我床尾的患者信息表。

“因為你的名字。”她眨巴了一下眼睛,“龍城這個小地方,數(shù)你的名字扎眼兒。”

“我叫溫公儉,是龍城最后一代‘國家的孩子’,名字取自儒家思想里的‘溫良恭儉讓’……”我話剛說完,面前的簾子倏地就被護士拉了過去。

白色的帷幔擋在了眼前,護士推著小推車嘩啦啦地走了過去。一陣叮叮咣咣的藥瓶聲響過后,我聽到了那邊護士長刻意壓低的聲音:“他啊,是個水鬼,你沒事少與他打交道。”

“酒鬼我見多了,‘水鬼’是個什么東西?喂,你別走!”

護士長沒再搭腔,換好藥推著“小車”快步出了病房。春末的風(fēng)卷襲著院墻根兒的石楠花味涌進來,吹動病床帷幔的一角,在一陣令人作嘔的氣味里,我跟韓漪就此對上了視線。

“就是一種賺死人錢的營生兒。”

我努力扯動了一下嘴角,盡力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些,緊接著就從桌上的不銹鋼杯壁里看見了自己畸變的倒影。

本就沒幾兩肉的臉頰掛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看起來更加可怖了。

“那給我講講唄。”

“你想聽什么?”

“就從你為何受傷住院講起。”

我讀書不多,19歲20歲那年進了工地,經(jīng)人介紹做起了“水鬼”。

彼時,龍城剛開始發(fā)展起來,八九年間平地起高樓。

那時干工地是極其吃香的行當(dāng),肯出力、身體健碩的后生干個三五年都能娶上媳婦兒,回村里蓋上有玻璃花房的小洋樓,令人好不羨慕。

無父無母的我,靠在村里吃百家飯長到十四歲,進城后給工廠打過零工、在飯店收過潲水,一干就是五六年。后來趕上工地高價招收農(nóng)民工,追隨著時代的洪流便加入了務(wù)工的隊伍,但是毫無經(jīng)驗的我,雖有些蠻力卻實在笨手笨腳。

我是在機緣巧合下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過人之處”。

我自幼時擅水,不倚仗任何設(shè)備,在水下閉氣能閉將近一刻鐘。

進工地的第一年春天,工地打樁機鉆頭掉進井里,一眾人犯難之際,我輕松給撈了上來,工程負責(zé)人當(dāng)即給了一沓紅票子。

“水鬼”的差事也正式有了著落。

“水鬼”并不是天天都有活兒,空閑時間我只喜歡躺在工地角落的平房頂上,吃過飯叼著最便宜的煙卷、瞇縫著雙眼瞧著周邊汗流浹背的人們愣神。

2018年的暑季,酷熱難當(dāng),市政下了“停工令”,要求下午三點前不許動工。午休時間延長了,板房屋里熱得像蒸籠,汗韃子落在肩膀上,臭氣彌漫著整個片區(qū)的風(fēng)。

夜間不準(zhǔn)施工午休又在延長,上面下令搶工期,但材料遲遲不進場,人手也不充足。我洗了把手,用力碾了幾腳墻根兒那未熄燼的煙屁股,然后緊挨著墻根兒坐下去,蜷曲著腿剛找了個舒服姿勢,就聽到遠處有人喊。

“出事了——窨井里,有個人。”

“哪個窨井?”

工頭一把手姓柳,是一手將我?guī)нM德水的人。他往褲子上抹了兩把剛洗好的手,揮手示意了我一把,就大步流星的迎了上去。

“南角那口七八米深的老井,里面全是污水,平日里壓著鋼板不開,今日早起路過的工人看鋼板挪了位置,露著條縫隙,于是上前去檢查。”來人壓低了嗓音,發(fā)白的嘴皮子有些許哆嗦,“那井里,似是有東西……請溫先生去看看吧。”

請溫先生去看看?

這工地上的人可不曾如此禮貌過。

我多瞥了他一眼,那人眼神閃躲的朝窨井方向抬了抬手。

等我們趕到時,井旁已經(jīng)圍了不少人。兩個年輕的工人合力抬起了井口的鋼板,前排圍觀的人堆里立刻傳來一片驚呼。

是人。

準(zhǔn)確地說,是個女人。

水面離著井口得有3—4米,污水里浸著些許漂浮的塑料袋和腐敗落葉,一具女尸浮于其中。

女尸正面朝下,半弓著身子,脊梁浮在水面之上,長長的黑發(fā)像綿密的海藻四散開來泡在水里,這個角度望下去找不見她的下半身,仿佛是彎著腰懸在水中一般。

“媽的……哪來的女人?”

常年干工地的人是見過些東西的,尤其龍城早些年窮得很,稍微上些年紀(jì)的工人都是從“路有餓殍”的年代過來的,恐懼感沒那么強烈。

“報警吧。”柳工深吸了幾口氣。“這不是溫公儉能撈得了的。”

刑警接到通知后沒幾分鐘就到了現(xiàn)場,幾個人拿著鉤扒和桿子又捅又戳地鼓搗了好半天,卻因為污水使不上力,愣是沒拖上來。不知是戳到了哪里,井下的污物翻騰浮潛,尸體還開始有要下沉的跡象。

“不行,得下去個人捆上繩子拖。”

沒人熟悉這口老井,幾個片兒警也不敢貿(mào)然下水,一眾人開始犯難。大家沉默了不知道多久,柳工扭轉(zhuǎn)身子看向了我,我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行,我去。”

說完這話后,幾名片兒警都放下了懸著的心。我沒再多說,將繩子盤在肩上,抓著井壁上凸起的碎石下了井,沒兩下就靠近了水面。

下水后,我立刻感覺出了不同尋常,這尸體有問題……

“后生,你莫怕,將繩圈套住尸體我們拉上來就行。”一名頭發(fā)泛白的老民警趴在井口喊著。

“怕是沒法用繩子拉了。”

我抬頭向上,井口耀眼的日芒迫使我瞇縫起了眼。我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些抖,另一只手狠狠的擰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深吸一口氣才將接下來的話說穩(wěn)當(dāng)。

“這女尸沒有皮,用繩子怕是就拽碎了。”

逆著光我看不清井口那些人的表情,只是驀地一下他們都躲閃開了,我的頭頂只剩下一個明晃晃的洞。

無皮女尸,這可不常見。

我試圖給尸體翻個身,無奈井的直徑太小,硬邦邦的軀體卡在壁上翻不動,沒辦法了,我只好攔腰抱住那具軀體,然后把繩子捆在自己身上。

“拉!”

我沖上喊了一聲,腰上突然傳遞過來一股巨大的力量,仿佛要將我斬斷一般。碎肉緊貼著我的身體,女尸裸露在外的脊柱硌得我胸腹生疼。

在濃烈的尸臭味中我似乎產(chǎn)生了幻覺,我感到有一股滾燙的熱流離開我的身體,汩汩地向著懷中的尸體而去。

尸體拉上來了,柳工一眼就辨認出了她的身份。

“是林生隨時隨地都帶在身邊的那個秘書,李樂。”

大概兩周前,德水新來了一位領(lǐng)導(dǎo)。姓林,單名一個“生”字,是德水建筑公司一把手的遠房表侄。

園區(qū)的新領(lǐng)導(dǎo)上任,能在板房屋里說得上一兩句話的人都去迎接了,路上交頭接耳的“互通有無”。

“德水建設(shè)的一把手叫敖德水,快五十歲才得一獨女,現(xiàn)在國外讀書。這林生被敖德水當(dāng)接班人培養(yǎng),三十五歲了才結(jié)婚,媳婦兒剛剛二十出頭。”

“聽那些老架子工說,他老岳父是做料石的。在龍城,想挑材料,非他老岳父不可。”

“啥?那咱現(xiàn)在材料為啥還遲遲進不得場?”

“聽說是小兩口感情不合……在鬧離婚,料都在老岳父那邊摁著呢。”

那天,林生在一群人的簇擁下進了屋,身后跟著的穿緊身職業(yè)裝的女人正是李樂。她一手撫著黑亮的大波浪長發(fā),一手捋過自己的包臀裙邊坐下來,上半身的白襯衫胸口部分透著些許汗?jié)n,耳垂上懸著的大墜子隨著她的動作來回晃動……

柳工努力平復(fù)下自己的情緒,復(fù)述著初見李樂時的情況。發(fā)現(xiàn)尸體的現(xiàn)場有不少人都見過她,然而一轉(zhuǎn)眼,婀娜嫵媚的女人就已變成了地上冰冷的無皮女尸。

“最近一次見死者是什么時候?”警察在一旁找柳工問話,連帶著我的思緒也飄回了兩周前。

兩周前的一天,林生和李小姐是午夜過后才回來的。

凌晨一點半多點,園區(qū)后廚房喂養(yǎng)的狼狗沒由來地一陣嚎叫,睡眠淺的我?guī)缀跏且粋€打挺就坐了起來。

那天我沒睡在工人宿舍,而是在后廚附近的一件空置倉庫里。

地方很簡陋,僅僅是在條沒人要的木板單人床上鋪了一層瓦楞紙板,夜里很熱,我后背的汗水沾濕了紙板,斑駁的字跡黏糊糊地印了滿背,癢得很。

我透過污漬斑斑的玻璃窗望出去,工地上只剩幾盞設(shè)備燈稀稀拉拉地亮著,狼狗所在的方向依稀有人影晃動。于是我赤著腳,一邊扣后背上的紙屑,一邊摸黑兒向后廚房那邊靠近,直到聽到了爭吵的聲音。

一男一女,壓低了音量的爭吵和拉扯聲傳了過來。

“你是頭一天做事嗎?吃個飯而已,你非得給臉不要臉?”

“而已?材料不是非他家不可,德水還沒淪落到這般田地!再說了,哪用費這個勁?你家里那位……”

女人話音未落,啪的一掌就落在了臉上。

“為什么帶你去你心里沒數(shù)嗎?這會兒裝什么?”

到那時為止我還沒見過林生和李樂,但寥寥數(shù)語就已可以分辨出對方身份。他二人爭論不休,被拴在一旁的狼狗齜著牙不停地嗚咽,時不時地叫兩聲。林生有些惱,拾起地上的碎磚頭沖它腦袋就砸過去,一下落空,狼狗叫得更猛了。

“媽的,你這個畜生吠叫什么,安靜些我或許還能留你一命!”

林生又扔了一塊,還是沒中。狼狗感受到了威脅,上肢伏地,腰背高高拱起,身上激起一層炸毛,皺著鼻子低吼起來,它脖頸兒上的鐵鏈緊繃,在月色下反射著陣陣寒光。

這讓站在不遠處的我有些窩火。

這條狼狗初時瘦的皮包骨頭,是我一點點喂起來的,多少有些感情在。現(xiàn)在這個架勢,怕是林生不會再留它了。

我退后幾步走進狹窄巷道的陰影里,然后撿起一塊碎石扔向閑置倉庫的窗戶,玻璃應(yīng)聲而碎,狼狗頓時轉(zhuǎn)移掉注意力,連帶著林生和李樂也停下了動作。

“什么人?”李樂嬌叱一聲,聲音剛落就被林生扯了一把。

林生低吼一聲“你吆喝什么!”然后快步走向了那攤玻璃殘渣,四下看了看后不由分說拉起李樂就走。

“可能是只老鼠。”林生快步走向車架,拉開車門把李樂塞了進去,“我送你回去,剩下的事明天再說。”

那夜最后林生一腳油門紅旗轟地沖了出去,我一直等到他車尾氣激起的飛塵全部落下后才從角落走出來,重新給狼狗打翻的碗內(nèi)添了水,收拾了一下附近的碎石,然后回去繼續(xù)睡覺。

我走時狼狗淺淺地嗚咽了兩下,重新趴回了破木板搭起的雨棚下。

當(dāng)時只覺是無比平凡的一天,卻未曾想,我竟成了全德水最后見過死者的人。

那夜之后,林生與李樂一連幾天沒出現(xiàn),工地一切照舊,沒人把這兩位“空降兵”放在心上,只是材料還是沒有著落,越來越多的工人閑了下來。

目睹兩人私會的我,也沒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照樣悠閑自在,在龍城入伏的早上,掬了捧水給自己從頭倒腳地潑了一趟解暑。

就在這時,我聽到路過工友的交談——

“昨夜工地那狼狗死了,死相慘得很。也不知道啥人跟條狗那么大仇……”

我的心猛然一緊,跑出去的速度連自己都難以置信。

等我到現(xiàn)場時,老狼狗的死相已經(jīng)不僅是“慘烈”二字能形容的了:整個腦袋被砸得稀碎,連帶著砸破的眼球一起,黏膩的爛肉在地上鋪成一灘,吻部剩下最末端的一截兒,牙齒呲在嘴皮外面。身體倒還算完整,棕黃的毛發(fā)此刻沾滿了干涸的血漬,黑色的結(jié)塊彼此粘連。

幾個上了年紀(jì)的工人掩住口鼻上前察看一番,小聲地惋惜著,年輕些的根本不敢走近。圍觀的讓出一道扇形的人弧,把我包圍在最中間。

“昨夜也沒怎么聽見什么異動,許是先被人下了藥才動的手。”

“一看就是人為,這么惡毒怕是積怨已久。”

“一條看門的老狗罷了,能有什么仇怨,不過這人對條狗尚且如此狠毒,怕也不是善茬。”

工地上人員來往繁雜,前陣子材料穩(wěn)定時,每月都有不同工種的小承包商帶著民工小隊進場,人來人往,除了德水建設(shè)自家的常駐工人外,其他的都只是能混個臉熟。找人?海底撈針罷了。

“別愣著了,抓緊收拾收拾,再干瞪眼兩天也替它報不了仇。”

站在一旁的柳工開了口,人群立刻四散開,仿佛生怕讓自己動手一般,沒幾分鐘就只剩下了我和他兩個人。

狗尸已經(jīng)僵硬,我們二人抬仍有些費力,我扯著前腿、捧著模糊了的狗頭,拎的比柳工那一側(cè)稍高了一點,狼狗圓滾滾的肚子立刻耷拉了下去,柳工受力不均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低聲咒罵了幾句。

“這狗子臨了倒是吃得不少。”

吃得不少?我捉住狗的肚子捏了兩把,心中的疑問更甚了。

工地上除了我之外,基本沒人會給狼狗喂食,這硬邦邦的狗腹里估計就是致死的根源。我丟下狗尸去廚房抄了把刀回來,不顧柳工的阻攔手起刀落,狗腹被劃開一個大口子。

暗紅色的狗胃被掏出來,黏連的血膜覆蓋著半數(shù)上壁。一刀扎下去,地上立刻淌了一灘散發(fā)著惡臭的汁液,未消化殆盡的食物殘渣四散了一地。

“我必須知道它怎么死的!”

柳工沒有阻攔我。最近夜間不準(zhǔn)施工午休又在延長,上面下令搶工期,但材料遲遲不進場,大家都沒什么活兒,四處偷閑,也沒人會顧得上我。

我洗了把手,用力碾了幾腳墻根兒那未熄燼的煙屁股,然后緊挨著墻根兒坐下去,蜷曲著腿找了個舒服姿勢,剛想要好好思索一下最近發(fā)生的事情,就聽到遠處有人喊。

“出事了——窨井里,有個人。”

柳工給警察做完筆錄,立刻掏出電話向德水建設(shè)公司總部匯報,此刻比剛才鎮(zhèn)定了很多,也將我的思緒拉回了現(xiàn)場。

大腿上傳來劇烈的痛感,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我的右腿不知何時被包扎了起來。

“你可真行,深可見骨都沒叫喊一聲。我們都只顧得檢查尸體了,要不是你的血蹭了那尸體一身,我們都沒發(fā)現(xiàn)你受了傷。”

一個姓趙的警官拍拍我的肩膀,我疼得說不出話,濕透的后背上分不清是污水還是冷汗。

我看向李樂,法醫(yī)正在檢查尸體。

她被側(cè)放在地上,被泡的發(fā)白的身子微躬著,光溜溜的像條剝了殼的蝦米。這具軀體上有多處刀口,除了手腳和脖頸兒以上,軀干及四肢的皮被剝得七七八八,長發(fā)如一張細密的網(wǎng),裹挾著大量的污物攤在地上。

我坐在尸體一旁大口喘著粗氣,此刻也不方便轉(zhuǎn)移位置了,大腿上的傷口應(yīng)當(dāng)很深,汩汩鮮血還在不住地滲出來。

法醫(yī)撥開女尸額前的濕發(fā),她雙眼緊閉、口唇烏白,浮腫的臉頰看起來像個假人一般,我胃里開始翻江倒海。

“她有什么仇家嗎?”

我是除了尸體外離著法醫(yī)最近的人,他的視線一直在尸體身上,但是問題卻拋給了我,可惜我一問三不知。

年齡,不清楚。

婚姻狀況,不清楚。

有無子女、家人、籍貫……全都不清楚。

人是林生帶來的,可林生呢?我也不清楚。

沉默中我突然想起那只狼狗,下意識摸了摸自己濕漉漉的褲子口袋。

“這個……”我將從口袋里摸出的一只亮晶晶的東西遞給法醫(yī),“這東西會不會是她的?”

法醫(yī)聞言側(cè)目,立刻接了過去。

女尸確實有耳洞,但未發(fā)現(xiàn)其佩戴的任何飾品,這里只有一部分,沒辦法確認。

“這是哪來的?”法醫(yī)兩個指頭捏著在陽光下細細地端詳。

“狗肚子里。”

法醫(yī)很快找到了那只剛被我開膛破腹的狼狗,胃里淌出的污物吸引了大量蠅蟲。他換了一副新手套,將狗的胃部翻開來細細摩挲,幾分鐘的功夫就在地上拼湊出了個輪廓,加上我撿到的那只亮晶晶的墜子,正是完整的一只女士耳飾。

法醫(yī)招手示意人來拍照,另一邊快速地拿起只透明密封袋將地上未消化完的污穢裝了起來。

德水徹底停工了。

發(fā)現(xiàn)尸體的窨井周圍全部被用警戒繩攔了起來,德水工地到處都貼上了封條。工人們擠在幾間簡陋的板房屋里,吱呀呀的風(fēng)扇歪歪扭扭地搖腦袋,把所有人都搖得心慌。

“還沒找到嗎?”

“沒呢。”

“還能找到嗎?”

“那誰說得準(zhǔn)。”

“這李小姐也是倒霉,來了龍城沒幾天吧,就慘遭毒手。”

“林生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了,他出差鄰市,前腳剛走后腳李小姐就出事了。”

“那這兇手會是誰呢?”

一屋子工友七嘴八舌,早沒了那天初撈無皮女尸時的膽戰(zhàn)心驚。

我的腿已經(jīng)止血了,但傷口處在一遍又一遍地發(fā)炎潰爛,醫(yī)生清過兩次膿肉后向我下了最后通牒,盡快入院,但我還是想搞清楚那狼狗的死因。

此刻吱扭作響的風(fēng)扇直吹得我頭痛,人們都在談?wù)摾钚〗愕脑庥觯挥形乙蝗诉€記得有一只狼狗慘死。

李樂、狼狗,看似毫無關(guān)聯(lián)卻又仿佛千絲萬縷彼此牽扯,令人十分煩悶。

我決定了,再去狗棚一探究竟。

為何狼狗會無故橫死。

為何李樂的耳墜子會出現(xiàn)在狗肚子里。

龍城的夏天一向雨水稀少,可今年的大雨卻來得無端且倉促。

悶熱的午后烏云一下子就壓了上來,等到我拖著傷腿繞開重重警戒線鉆到后廚附近的狗棚邊,一聲炸雷劃開了瓢潑的天幕。

狗棚旁泥水四濺,雨花砸在破敗的屋檐墻腳。

拴狼狗的鎖鏈還靜靜躺在地上,被沖泡后的銹漬在地面上留下放射狀的條條溝壑,像人身上的血管脈絡(luò)一般延展開來。我抹了把臉上前拾起鐵鏈,這才發(fā)現(xiàn)另一端不知何時被上了鎖。

原本這鐵鏈長度三米有余,能夠讓狼狗相對自由地在后廚附近走動,但現(xiàn)在鐵鏈末端上了一把帶些銹跡的掛鎖,將活動范圍縮短到了半徑不足兩米的圓圈內(nèi)。我抓起鐵鏈拉直來回踱步著模擬之前狼狗的活動范圍,腳步一頓,停在了廚房的小偏門口。

偏門的東側(cè)門框角上布滿斑駁碎石,全是長期以來拖拽大量的蔬菜、米面沖撞的痕跡,墻根兒散落大量泡了水的香煙煙蒂,是以往來此偷閑者的手筆。后廚的平房緊挨園區(qū)西北角,坐北朝南,運送食材的人們只會從東面來,然而這門框的西側(cè)卻不知何時也被撞掉了一地渣滓。乳膠漆涂層之下的白膩子被撞碎,漏出灰黃色的內(nèi)里,邊緣還勾著一小截兒黑色塑料。

我撿起那黑色塑料碎片細細觀察,看厚度像是盛海鮮之類水產(chǎn)品的包裝袋,厚度強、能短暫盛水保持海鮮鮮活。

龍城不沿海,海鮮水產(chǎn)不常吃到,更別提給工地的工人們置辦水產(chǎn)改善伙食了。肯定有問題。

廚房里光冷柜就有四個,我翻開層層結(jié)著霜的凍肉,一個一個袋子打開檢查,第一個冰柜還沒查完手指就已凍得發(fā)白發(fā)麻。屋外的雨小了些,身后柳工穿著膠鞋披著雨衣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闖了進來。

“你在這翻騰什么?那幫警察又在挨著盤問了,快跟我回去。”

我手上的動作不停,凍肉被我一一扒拉出來,不一會兒表面就吸附了一層細密的水珠。終于在不知道翻到的第十幾個上停住了動作。

軟的。

在第三個冷柜的凍肉下面,有一只扎得嚴(yán)實的黑色塑料袋子,是軟的。

上面的凍肉都硬的像磐石一般,而這只袋子卻仍舊柔軟,袋子外面還沒來得及結(jié)霜,顯然剛放進去不久。

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害怕,我的手有些后知后覺的發(fā)抖,緊跟著身后傳來了警察的暴喝。

“不許動,雙手背后……”

刑警沖了進來,我被直接摁倒在地上,黑洞洞的槍口排成一圈對準(zhǔn)了我,那只袋子也被拎了出來。

圍觀的工人不知何時圍了里三層外三層,雨還在繼續(xù)下,每個人的臉上都被雨水和汗水打濕。我被摁倒在地撞到了腦袋,此刻感覺眼前恍恍惚惚,耳朵里是一片嘈雜和嗡鳴。

刑警將我拉起一路拖行,我再次感受到了大腿上傳來的劇烈痛感,那種痛讓我?guī)捉舷ⅲ尾肯癖荒笞∫话悖椅贿M氧氣……正當(dāng)我感覺自己就快要失去意識時,拖行我的兩名刑警被攔住了去路。

“今天中午,巡邏的片警兒在龍城南郊找到了林生的車,后備箱里發(fā)現(xiàn)了沒來得及處理的兇器和沾滿血的衣服,衣服上的血跡確認來自死者李樂。”

“那這皮?”

揪著我的刑警將黑色塑料袋遞給緊跟其后的法醫(yī),法醫(yī)打開只看了兩眼便搖頭:“這是豬皮啊,喏,這蓋著檢疫章呢。”

“豬皮?”

為首的幾名刑警愣了,我也愣了。

他們對視一眼后放開了我,我噗的一聲就趴在了雨水里,面對這狀況大家都有些懵。朦朦朧朧中似乎有人撥開了人群來扶我。

“是豬皮啊,是豬皮。溫公儉這人平常是沉默寡言些,但他是個老實人。”

昏迷過去前,我聽到柳工陪著笑幫我打圓場,一幫子刑警沒有多說,他們收了隊立刻往那所說的南郊趕去,雜亂而焦急的腳步踩在雨水里,濺起的水花砸在我的身上、我的臉上、我干涸的嘴唇上……

那日據(jù)說過了沒有倆小時,工地就來了信兒。

案子結(jié)了,兇手是林生。

等我從柳工特別安排的單間宿舍里醒過來時,德水工地的警戒繩早已撤地干干凈凈,雨后的工地只剩一片泥濘。

沒人向我們解釋事件的前因后果,工地上謠言紛飛,有人猜測林生覬覦李樂不成釀下誤殺大禍,有人懸想是老岳父施加壓力逼得林生親自動手清理金屋之嬌……但當(dāng)大家的關(guān)注點都在放在“林生殺李樂的動機”上時,只有我晝夜難眠,我始終不明白狼狗與此事的關(guān)聯(lián),以及那張失蹤的人皮去了哪里。

醒來后的第二天一早,我洗了把臉再次鉆進了后廚里。

年過半百的幫廚魏媽前陣子回家給兒媳伺候月子,剛好錯過了這次案件。毫不知情的她正勤勤懇懇地準(zhǔn)備著早飯。

“小溫來了?今早吃蔥花面,我給你多臥個蛋。”魏媽手上切面絲的動作不停,嘴里碎碎念著,“這大狼狗突然沒了,以后也不必給它留豬皮了。”

“豬皮?什么豬皮。”我左耳進右耳出,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著話。

“龍城這邊不吃豬皮,每次有豬皮都是燉燉給那大狼狗,這大狼狗一下子沒了……”魏媽嘆了口氣,接著自顧自的接話,“走的時候沒餓肚子,也算是好命了。”

“別留了,冰柜里那些也抓緊扔了吧,省得再鬧烏龍。”我想起那天被刑警誤會的情形,脊背不由得一陣發(fā)涼。

“冰柜里早沒啦,上回都給它煮了。”

“那這是啥?”我拉開冰柜,掏出那只黑色塑料袋子,丟在她面前,正是這東西害得我腿傷再次加重。

“不能呀,這是別人留的吧。這袋子也不是咱肉販子那邊的袋子。”魏媽有些迷茫,“不對,這肉是我留的,這是我片皮的刀法。”

魏媽把豬皮翻出來一頓絮絮叨叨,我卻心中一凜。

有什么東西仿佛要呼之欲出。

“上回你是什么時間燉的豬皮?”我問。

“上周……周三吧,唯獨那一回不是我燉的,那天采購來送菜,我就拜托柳工幫忙切了燉上,柳工人心善……”

柳工?那天正是柳工最先沖進廚房找到了正在翻冰柜的我,隨后刑警就進了屋。

難道……

“不是我,那天采購很晚才來,得快凌晨一點了吧。”

柳工恰是時候進了屋。

他將鞋子脫下來,在門框上用力磕噠了幾下,東側(cè)門框上的乳膠漆破碎得更徹底了一些:“那天我將采購送走,回來一看豬皮已經(jīng)燉上了,以為是你不放心我辦事,又自己來拾掇的。”

魏媽一愣,掰著手指頭回憶那天的情形,卻是想破腦袋也記不起了,只是一遍一遍的重復(fù)著:“不是我燉的吧,那天早上一來,倒是我喂的。”

我有些焦急,一把抓住魏媽的胳膊,用力晃了幾下。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模艺f:“你再想想,誰燉的?誰喂的。”

“那日下午三點,下了班我便沒再來過,確實不可能是我燉的。第二天一早我見鍋里已經(jīng)燉得軟爛,碳也已經(jīng)燒盡了,沒多想就給狼狗的食盆里倒進去了,然后洗干凈鍋子就忙活去了。”

魏媽愛干凈,狗食都是用專門的廢舊鍋子煮,爐子也是用的燒炭的老爐子,放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兩塊蜂窩煤、幾塊廢木柴就能燉半宿,等到火熄了,自然晾涼,廚子們正好也就來了,喂了狗刷了鍋子就去干活了。

我獨自在院子里走了一趟,按照魏媽的復(fù)述模擬了那晚的流程經(jīng)過。

凌晨1點,有人給爐子點了火,找出豬皮切碎放鍋子里煨上,剩余沒煮完的部分放回袋子里,丟進冰箱。

早上5點,魏媽來到廚房,將煮好的豬皮倒在狗盆里。

下午兩點左右,我在冷柜里找到了剩余的豬皮……

不對。不對!

首先,剩下的豬皮量很大,說明那夜只煮了一點,這不合常理。

其次,凌晨一點將剩余的豬皮放在冷柜里,怎么可能到下午兩點還是柔軟新鮮的,這不可能。

按照這個思路走下去,只有一個可能,那夜燉的不是豬皮。

我腦子里很亂,踉踉蹌蹌地跑到狗棚下,狼狗的食盆已經(jīng)被大雨沖刷的不著痕跡,掛壁的黏稠物依稀發(fā)了霉,青綠之間散發(fā)著陣陣酸臭。

“那天喂狗,你沒覺得燉豬皮的味道不太尋常?”我問魏媽。

“沒有啊?有啥不尋常的?”

那天直到最后我也沒能找到有用的線索,我把“人皮被煮”的猜測告知了刑警,另一邊法醫(yī)對狗胃的檢測也有了結(jié)果。

“理論上來說,DNA檢測主要包含變性、退火和延伸,其中變性階段的溫度可以達到95攝氏度以上。高溫變性、低溫退火,按照這個方向,如果真的是人皮哪怕是被煮熟也可以檢測出來。但是——”法醫(yī)搖了搖頭。

“有沒有可能是這人皮處理得太干凈了,沒留下DNA?不然沒法解釋在狗胃里找到李樂耳墜子啊。”那位花白頭發(fā)的刑警老趙思索了一會兒提問到。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是大家還記得嗎,李樂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時,缺少的只是軀干和四肢上的皮膚,鎖骨往上的部分都是在的。耳墜子本身就不在失蹤的皮上。”法醫(y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沉吟了一會兒接著說,“這個剝皮行為也很經(jīng)不住推敲。從林生的角度出發(fā),有兩種可能,要么他是個變態(tài),只對人皮的部分位置情有獨鐘;要么他被某些突發(fā)事情打擾,沒能完成剝皮拋尸的原定計劃。”

從拋尸位置來看,第二種猜想的可能性更大。

畢竟窨井本身就具功能性,深度又有限,拋尸在此過于倉促,后期再轉(zhuǎn)移也十分棘手。

“林生審過了嗎,怎么說?”

老趙將負責(zé)審訊的兩名刑警叫進了屋,他們一邊復(fù)述審訊情況,一邊把手里的記錄遞了過來。

“我道是什么殺人魔頭呢,也不過如此。沒怎么嚇?biāo)腿颊辛耍f到剝皮的環(huán)節(jié)時還把自己嚇尿了褲子。”

“嚇尿了?”老趙著實是沒想到。

“事情的來龍去脈都招了,為情所困、情緒過激殺人。”

林生跟李樂讀書時相識,戀愛談了11年,眼見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jì),林生被敖德水安排娶了龍城知名材料商的女兒。

婚后林生時常以工作繁忙為由不著家,實際上從工作到生活都與李樂形影不離。直到上個月兩人的情況被林生妻子發(fā)現(xiàn),老岳父一氣之下停了德水的材料供給,并放出豪言“賠得起”,一定要讓德水吃點苦頭。

無奈之下林生帶著李樂另找供應(yīng)商,頂著各方的重重壓力,林生和李樂開始矛盾不斷。

李樂表示受夠了“地下情人”的身份,逼林生就此離婚,不然她就另嫁他人。碰巧酒桌上有供應(yīng)商老板頻頻向李樂示好,令林生醋意大發(fā)。

13日晚,兩人應(yīng)酬結(jié)束回家的路上,李樂再次收到了某供應(yīng)商老板的曖昧訊息。在爭吵過程中李樂讓林生停車,她一邊下車一邊向林生展示那條訊息,并表示自己“隨時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

言語相激,林生“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下車追上李樂并將其殘忍殺害。

第一案發(fā)地點其實是龍城南郊的荒地。據(jù)林生交代,當(dāng)時被憤怒沖昏了頭腦,連捅李樂幾刀后她還在言語挑釁自己,于是他向李樂大吼“我要扒了你的皮”。

然而,法醫(yī)尸檢后根據(jù)尸體損傷痕跡模擬了遇害經(jīng)過:李樂遇害當(dāng)天身著露背禮服,在追逐過程中被扯掉;第一刀是從背后刺入,正中心臟;第二、三刀砍在后腰兩側(cè);然后李樂跌倒,最后一刀自右側(cè)頸部直插入動脈。

根據(jù)尸檢結(jié)果看,第一刀即是致命傷,所以并不存在林生所說“連捅幾刀后她還言語挑釁”。后續(xù)的剝皮則是從后背入刀,沿脊柱兩側(cè)剝下,剝皮過程毫無技術(shù)可言……在整個過程中他的理智逐漸恢復(fù),等到反應(yīng)過來自己喪心病狂的行徑之后為時已晚,為了能夠掩藏事實,他將尸體就近帶到工地,拋尸窨井。

至于那張皮,他原本想偷偷埋掉,奈何狗的鼻子太靈了,聞到血腥味的狼狗極其興奮,于是他“靈機一動”決定借狼狗“滅跡”……

刑警隊后來在南郊發(fā)現(xiàn)林生車輛的位置不遠處找到了真正的案發(fā)地點,連天大雨已經(jīng)將血水沖刷殆盡,但濃郁的血腥氣卻遲遲揮散不掉。破碎的禮服、遺失的另一只耳墜、光亮的剔骨刀,無一不在昭示曾經(jīng)發(fā)生的慘案。

最終林生被判死刑,但據(jù)說尚未等到執(zhí)行,獄中就傳來消息,林生畏罪自殺。

案子就此結(jié)束。

大約兩周之后,龍城就已將林生和李樂的故事逐漸忘卻。

窨井被封、后廚拆除,德水建設(shè)換了一批工人,新供應(yīng)商的材料如約進場,沒人再談?wù)摾顦返脑庥龊土稚淖鳛椋退坪踹@兩個人不曾在龍城出現(xiàn)過一樣……

“所以,到最后也沒有搞清楚狼狗的死因?”

聽完故事的韓漪沉默了許久,問出了一個我沒想到的問題。

“還有,柳工呢?”她輕飄飄地開口,簡短的五個字卻在我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這個故事其實還有最后一部分,我沒有講給她聽。

結(jié)案之后柳工被德水派往就近的另一個工程項目,可他遲遲沒有赴任,就此人間蒸發(fā)。前幾天,久久不能釋懷的我再次去了南郊的荒地,恰好遇見了一人靜立的那個熟悉背影。

南郊無盡的野草蔓延瘋長,幾近淹沒他。

我停在距離他三米所有的身后,憋了很久但還是開了口。

“狗棚的鐵鏈?zhǔn)钦l上了鎖、冰箱里的豬皮又是由誰所放,你知道嗎?”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直到我將一只亮晶晶的女士耳墜子丟在他腳下,他的肩膀才幾乎不可察地抖動了一下,但也只是微微抖動了一下。

那夜他在月色下徑直向前,人影越來越小,直到被黑夜完全淹沒。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柳工全程知情。林生初來乍到,卻能在毀尸滅跡方面做得滴水不漏,這沒有理由。柳工要么是幫忙處理,要么是參與了出謀劃策。”韓漪輕聲說道。

“也不全是這樣。”

其實到最后柳工也沒能熬過自己內(nèi)心的良知和底線,后來再收到消息時他已自首。

人皮確實是被他丟進煮鍋的。

丟進去時已經(jīng)察覺到了不對,但出于對項目的愛護和對犯罪行為本身的恐懼,他強迫自己不去多想。包括后續(xù)的每一次警方問訊中,他都在刻意逃避和催眠自己,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后來在量刑過程中考慮到,他在主觀上并不存在犯罪動機,也不是出于有目的地包庇他人犯罪,最后本著《刑法》第27條第2款“對于從犯,應(yīng)當(dāng)從輕、減輕處罰或者免除處罰”之規(guī)定,免除了對他的懲戒和處罰。

但是我們所有人都知道,那種時時刻刻來自于精神上的煎熬和痛苦才是真正的“處罰”,而這正是法律存在的真正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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