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65小時36分

通訊器里的電流雜音還沒散去，指揮官沙啞的命令已經像烙鐵一樣燙進大牛的耳朵。他抹了把臉上混著油污和汗水的泥漬，手腕上的戰術終端突然亮起紅光，一行跳動的數字刺入眼簾——距離任務目標還剩65小時36分。

“抓緊！”大牛低吼一聲，肩膀頂住沉重的供彈器外殼，小李在另一側猛地發力，金屬卡扣“咔噠”一聲咬合上機炮主體。兩人顧不上揉酸痛的胳膊，轉身撲向彈藥箱，墨綠色的穿甲彈鏈像長蛇般被拖拽出來，冰冷的彈殼在掌心磕出鈍響。

陣地邊緣的硝煙還在緩緩升騰，第一波攻勢留下的彈坑還冒著熱氣。遠處海面上漂浮著斷裂的艦船殘骸，那些半小時前還在轟鳴的炮塔如今只剩扭曲的鋼鐵骨架。小李的手指突然頓了頓，他看到不遠處的彈坑里，半截斷裂的通訊器還在斷斷續續地閃著綠光，那是02號陣地的識別信號。

“別愣神！”大牛一巴掌拍在他后頸，“裝彈！”

戰術終端的警報聲突然尖銳起來，各防御點的戰報像雪片般涌入指揮頻道。01號陣地的報數聲沉穩有力，5080發彈藥足夠支撐兩輪飽和射擊；07號陣地的機槍手帶著哭腔請求支援，他們的醫療兵已經犧牲在急救包里；當“02號陣地失聯”的消息傳來時，通訊頻道里出現了短暫的死寂，隨后被更密集的電流聲淹沒。

指揮中心的調度命令緊隨而至，大牛能想象出指揮官趴在全息沙盤前的模樣——花白的頭發被汗水黏在額前，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蛟龍艦隊和玄武艦隊的調動指令帶著金屬質感，海防機炮艦船的引擎轟鳴從遠海傳來，那些披著厚重裝甲的鋼鐵巨獸正碾過波浪，填補02號和05號陣地留下的致命缺口。

“彈藥余量不足1000發”的通報像重錘般砸下來，03、04、05……一連串熟悉的陣地編號讓小李的呼吸急促起來。他來自801號陣地，出發前班長拍著他的肩膀說“去主陣地學本事”，現在那個承載著他三年軍旅記憶的陣地，已經站在了失守的邊緣。

“補給船還有多久到？”小李咬開彈藥箱的鎖扣，手指被鋒利的箱邊劃開血口也渾然不覺。

大牛盯著戰術地圖上緩慢移動的綠點：“最快四十分鐘，但敵人不會等我們。”

話音未落，刺耳的警報聲撕裂天空。瞭望塔的觀察手帶著哭腔嘶吼：“警報！第二波攻勢進入視距范圍！是利維坦級母艦！”

大牛猛地抬頭，海平線盡頭出現了黑壓壓的陰影，那些紡錘形的外星艦船正破開云層，艦體表面的生物裝甲在陽光下泛著油光。它們身后跟著密密麻麻的小型戰機，像蜂群般遮天蔽日地涌來，機翼劃過空氣的尖嘯聲已經清晰可聞。

“全體戒備！”指揮官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把敵人放近了打！集中火力敲掉母艦的主炮！”

機炮的液壓裝置開始運轉，沉重的炮管緩緩抬起，炮口指向越來越近的陰影。大牛握緊了冰冷的操縱桿，指腹摩挲著那些被無數人握出的凹槽。他的戰術終端還在跳動，65小時36分的數字已經變成了65小時30分。

小李突然從背包里掏出個皺巴巴的罐頭，塞到大牛手里：“我媽寄的牛肉醬，說打仗得吃點熱乎的。”

大牛咧嘴笑了，露出兩排被硝煙熏黃的牙齒。他擰開罐頭的瞬間，濃烈的醬香混著硝煙味鉆入鼻腔，遠處的利維坦母艦已經展開了主炮陣列，幽藍色的能量光團正在炮口匯聚。

“等打完這波，”大牛咬了口壓縮餅干，把牛肉醬抹得厚厚的，“咱們去801號陣地給你班長掃墓。”

小李用力點頭，手指在扳機護圈上輕輕敲了敲。機炮的預熱指示燈變成綠色，炮管開始微微震顫。他最后看了眼戰術終端，跳動的數字已經變成65小時28分，而那些遮天蔽日的敵機，距離陣地還有三公里。

“放近了打。”小李輕聲重復著命令，扣在扳機上的手指漸漸收緊，“咱們得撐到倒計時結束。”

大牛沒接話，他的戰術終端正彈出新的戰報：03號陣地彈藥余量876發，04號752發，801號只剩543發。這些數字像倒計時的秒針，每跳動一下都在敲打著神經。他摸出腰間的水壺遞過去，壺底沉淀的泥沙晃出渾濁的漩渦，小李灌了兩口就嗆得咳嗽，水花濺在戰術終端上，把那行65小時32分的數字暈開了一片水漬。

“警報！第二波攻勢進入視距范圍！”瞭望塔的嘶吼帶著哭腔。

大牛猛地抬頭，海平線盡頭涌起黑壓壓的云層，不對，那不是云層。那些紡錘形的外星艦船正破開晨霧，艦體表面的生物甲殼在朝陽下泛著幽藍光澤，密密麻麻的小型戰機像蝗蟲般從母艦腹艙涌出，機翼切割空氣的尖嘯聲已經穿透風聲。

“全體戒備！”指揮官的吼聲震得通訊器發燙，“把它們放近了打！三百米內再開火！”

小李突然從懷里掏出個塑封袋，里面是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他和三個戰友擠在801號陣地的掩體里，每個人都笑得露出白牙。大牛瞥見照片角落的日期——那是三個月前，他們還在慶祝擊退第一波試探性攻擊。

“等任務結束……”小李的話被突如其來的防空警報打斷。

海面上的外星母艦突然亮起幽光，數十道能量光束撕裂空氣，在礁石陣里炸開沖天的水花。07號陣地的慘叫剛響起就戛然而止，通訊器里只剩滋滋的電流聲。大牛猛地扳動機炮操縱桿，炮管轉動時帶起的熱浪灼得臉頰生疼，他看見第一架外星戰機已經沖破煙幕，復眼狀的駕駛艙反射著冰冷的光。

“距離接觸還有六十秒！”

“三十秒！”

小李的手指扣在扳機上，指腹因為用力而發白。他最后看了眼戰術終端，那行紅色數字已經變成65小時29分。海浪拍打著礁石的聲音里，混進了戰機引擎的尖嘯與機炮預熱的轟鳴。

“放近了打。”大牛低吼著調整炮口角度，“撐過這波，補給就來了。”

小李沒說話，只是把照片塞回懷里，緊緊按住。當第一架戰機沖破三百米警戒線時，他猛地按下扳機，機炮的怒吼瞬間淹沒了所有聲音，滾燙的彈殼像暴雨般砸落，在礁石上彈起密集的脆響。

戰術終端的數字還在跳動，65小時28分。海面上的外星艦隊如同黑色潮水般涌來，而他們的陣地，就是這潮水里唯一的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