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致微微皺眉，問道：“既然知道人在川沙洼，為何不領兵圍剿了他們？”

五兒笑著解釋道：“川沙洼易守難攻，道路泥濘難走。況且鐘富一干人本就是窮兇極惡之徒，揚州上下守備士卒恐怕輕易難以圍剿。鐵衣衛這邊……不瞞陳解元，我們千戶剛上任不久，能指使的鐵衣衛力士不多。實在使不上什么力氣。”

陳致眉頭不禁皺得更深，沉聲問道：“這鐘富是什么人？”

五兒道：“是倭寇。”

陳致心頭一寒：“倭寇！”

五兒道：“確切來說，是一伙倭寇余孽，前歲曾襲掠金陵大小縣府。最后在南京守備的支持下，集金陵行省之力，被蘇州守備大使傅崇之擊潰。頭領鐘富、黃維只余數百人退至川沙洼。但川沙洼道路復雜難行，又臨近海邊，見勢不妙這伙子賊人就乘船逃到海上。傅大使是蘇州守備，不能久在揚州，幾次出擊都未能解決這群倭寇，不得已退回蘇州……就留下這么個禍害。”

“近些日子，我們家千戶從神京帶來的人調查才發現。原來陸家一直在給鐘富、黃維探查消息，提供物資。才使得傅大使屢次出擊無功。此次陸太恒便是借用偷偷給鐘富、黃維送物資的小路帶家人逃脫。”

“陸太恒對陳解元恨之入骨，我們探查的消息是，他正在勸說鐘富、黃維偷襲揚州城，一來尋陳解元報破家之仇；二來他們想劫掠了揚州的財富后遠遁海上，逃往東瀛國。想要去投奔在東瀛一個叫隱岐島的海島據點上另一伙倭寇。”

陳致沉吟著，隱歧島好像是東瀛孤懸海外的一系列群島，應該是臨近島根縣附近的地方。倒成了這伙子倭寇的據點了。

五兒見陳致沉默著不說話，心頭有些吃不準陳致的想法，問道：“陳解元，陸太恒若來偷襲，你可有什么打算？”

陳致不由冷笑：“我心頭正可惜，那陸家人若是逃走了，直奔海外而去，我還真是難以追擊。但他們竟然不知死活，反而要來揚州找我做過一場。正好，既能報仇，又可以為揚州父老除這一害。”

他回頭，看著五兒，開口道：“你們千戶大人讓你來找我，想來不是為了一時起了好心吧。”

五兒微微一愣，笑道：“我們千戶大人得了消息，那陸氏正在派人勾結千戶所的兩位副千戶……他手中好像有兩位副千戶的把柄。”

陳致心頭微微有些明了，揚州兩個副千戶已經經營揚州鐵衣衛許久，看來這位新來的千戶大人頗受掣肘。

既然合則兩利，他自然不會拒絕。

略一思考，便對五兒道：“那伙子倭寇在川沙洼不好追，不知死活往揚州城里跑，正是舍卻了地利，愚蠢至極。我們既然得知了這個消息，正好甕中捉鱉，將他們殺凈。”

五兒笑道：“我們千戶也是這么說的。只是揚州守備怯懦，況且……揚州很多官員信不得。我們手里的人手也不足。”

陳致點點頭，道：“你回去告訴伍千戶，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五兒抱拳道：“既然如此，我便回去向千戶大人回報了。此時我不便露面，便請陳解元替我向林巡鹽表示哀思。”

待五兒從小門離開，陳致不動聲色地回到林如海的靈柩前，并未將一切告知林黛玉、紫鵑、雪雁等人。告之無用，反倒引得她們恐慌害怕。低著頭自己琢磨籌謀。

次日一早，錢孟喬、孟建章、萬文純、烏汝謙四人都知道了林如海去世的消息，齊齊上門來拜祭，順便看看能不能搭把手幫陳致處理一些奠儀的雜事。

陳致尋了個空擋，將錢孟喬拉到一個角落，問道：“孟喬兄可知道川沙洼鐘富、黃維一干人等？”

錢孟喬皺眉，問道：“陳兄怎么想起來問這伙子倭寇的消息了。”

陳致心頭微凜，看來五兒給的消息并不是無的放矢。便將揚州鐵衣衛傳來的消息一一告知。然后道：“我料想他們若要來襲擊揚州，必定就在近日。恩師的靈柩不會在揚州久留就要前往蘇州，陸太恒既然要尋我報仇，必定就在這幾日了。”

錢孟喬微微點頭，問道：“陳兄有什么事情要我幫忙？”

陳致道：“鐵衣衛伍天賜手里的兵力不足，揚州城里陸氏經營日久，我實在不敢相信揚州的官吏。況且揚州守備的士卒兵員素質堪憂，恐怕對付不了倭寇。我想請你去蘇州幫忙尋傅老幫忙。他想必也不希望自己剿了幾次的倭寇就這么跑出海外去了吧。”

錢孟喬卻皺眉，道：“此事有些不妥……傅老畢竟是蘇州府的守備大使，前次剿擊鐘富、黃維一干倭寇，是南京守備大使支持。不然，就是越界了。此事茲事體大，無命帶兵冒入揚州，是死罪。”

陳致不禁皺眉，難道真的要賭揚州守備的可靠？他實在不喜歡把勝敗寄托在沒把握的人身上，因而有些為難。

錢孟喬繼續道：“我先跑一趟南京，南京守備肯定會賣我家一個臉面。金陵行省內調兵潛將南京守備有便宜行事之權。找南京守備大使拿了秘令，再去尋傅老出兵！”

陳致忙道：“需要多少時日？”

錢孟喬干脆凌厲地說：“我現在馬上騎快馬出發，路上不耽擱，一日便可。”

陳致知道這時間有點趕，必定辛苦。但時日不多，他也懶得矯情，日后再報答錢孟喬的人情就是，便道：“如此就辛苦孟喬兄走一趟。”

錢孟喬問道：“陳兄又怎么打算。”

陳致微微一笑，說道：“那人既然要來尋我報仇，必定會想辦法探查府內消息。此時他們必定有些杯弓蛇影，如有不協，怕是立即就會遠遁。若他們受了驚嚇，直接遠遁海外，我又上哪里尋他們報仇？自然是依舊給老師辦喪禮，什么都不知道，只等他們來殺我便是！”

錢孟喬笑道：“陳兄這是以逸待勞，甕中捉鱉的妙計——我這就走。”當機立斷，尋了一匹快馬，直奔南京城而去。

陳致回到靈柩旁，孟建章、萬文純都好奇錢孟喬的去向。宋姨娘也走上來，問道：“錢公子怎么急沖沖地走了。”

陳致收斂眼中的精光，胡亂解釋道：“孟喬兄家里有人去京城探視皇后千歲，路過南京，有他父親的傳信命他過去聽，明日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