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自古以來的王朝交替,農民起義和藩王篡位兩點是極難成功,更不要說在短短的數年之間,能有一舉攻克一座正統王朝京都的實力。
但黃巢起義不同,從乾符二年聚眾數千人,響應王仙芝起義,滿打滿算也不過六年時光。
其中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拿李杰始終信奉的一條鐵律來說,能聚眾作亂還有如此成就者,沒有讓人信服的人格魅力是絕對行不通。
當然,不可否認有人是真活不下去,但不能囊括所有人。
避開目前的身份,李杰不得不承認,黃巢的事業無疑很成功。
然而美中不足,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其采取的流動作戰方式雖好,看似大殺四方,席卷大半個中原。
恰恰也正因為如此,導致沒有較為穩固的后方,也預示著他的政權沒有長久性。
管中窺豹,前一刻黃巢如果說沒有找到人生目標,但從進入長安后,身為一代梟雄,也許他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第一次進入長安不能說對黎眾秋毫不犯,但比起第二次收復長安來說,顯得一切都是那么和諧。
然而為時已晚,一朝稱帝等于把自己架在油鍋中,為之奈何,或許是每一代第一批農民起義領導者最終的宿命。
如果其穩扎穩打,但凡有一點經濟上的保障和群眾基礎,說不定真沒朱溫什么事。
生不逢時,李杰覺得自己穿過來晚了,流失了這么一個能征善戰的猛將。
從黃巢一舉不中,能看的出來那時候黃巢的確是心向唐帝國,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以及權利的腐蝕,導致身首異處的下場。
口是心非,李杰還是認為田令孜的做法是對的。
如今黃巢勢大,堅決不能讓這種歪風邪氣生長下去,身為正統,必要的聲討和征伐不能沒有。
李杰跟田令孜一路來到后堂,剛從玄關處拐出,耳邊傳來一陣哭泣哽咽之聲。
堂下臺階處站著一眾男男女女,其中包括唐室諸王及女眷孩童。
不遠處站立一名膀大腰圓的壯漢,其人不是別人,正是山南西道節度使牛勖,身后則站立一行文吏將領。
眾將吏見到李杰和田令孜的出現,皆是微微行禮,就是不知道受禮的對象是誰。
“七郎!”
吉王李保見狀抬腿上前,左右兩側跟著睦王李倚和便宜哥哥皇長子李震。
“見過六哥。”
李杰抱拳行禮,抬手摸摸李倚的腦袋,十歲的李倚此時已經知事,只有不明所以的侄子還在大眼瞪小眼。
“七皇叔。”
小正太李震一把抱住李杰的右腿,奶聲奶氣叫了一聲。
這一聲皇叔讓李杰好一陣恍惚,繞是穿越至今到此除了何芫還沒有和其他人接觸,然而刻在前身骨子里的情感是做不得假。
李杰將自家侄子抱在懷中,交在其母陳氏淑妃手中,此處之事她們在于不在作用不大。
勸離淑妃陳氏等一行人離開之后,滿院只剩下山南節度使牛勖及其部下副使羅元杲。
唐室諸王這邊李杰又把李倚和其他幾個弟弟趕了回去,只剩下六哥吉王李保,三哥蜀王李佶倆人。
二哥威王李偘來興元的路上染了風寒,李杰估摸著時日無多。
至于田令孜身邊除了長史王仲先,身邊還站立者兩名將領,分別是都將劉季述,另一位是陳敬瑄派來興元先一步迎駕的牙將楊行遷。
看起來是三股勢力沒有錯,可實際人牛勖乃是田令孜心腹。
此處尚且還在興元,成都才是大本營,李杰都可以預想到。
反正目前來說,李杰絲毫沒有看到他們有能贏的可能。
要不打不過就加入?
畢竟相對于身家性命來說,李杰覺得不丟人,跟田令孜斗可以,好歹讓他有斗的資本,不要像現在舉步維艱。
好比現在,前幾天借自己殺雞儆猴,今天又讓哄便宜哥哥開心,明天還不知道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明明是封建社會,怎么將一手資本剝削手段玩的賊六,合著啥好事都讓這閹貨占了,湯都不給自己喝一口。
啪啦!
正在幾人剛剛目送眾人離去,后堂中室突然傳來一道瓷器打破之聲,李杰三兄弟面面相覷。
“千歲,大事要緊。”
田令孜站在李杰身側,多少年了他何時這樣低聲下氣,沒有辦法,自己一進去就會被趕出來。
要說脅迫用強,行不行先不說,主要是沒有走到那一步。
如果是危急自己的地位,他會毫不猶豫強行脅迫,甚至行廢立之事也無不可。
“七郎,田中尉所言不差,如今可不是自責之時,若是我大唐對此賊不加以討伐,豈不助長賊子氣焰。”
李保轉頭看了一眼房門,他們兄弟幾人又不是沒進去過,和田令孜狀況一樣都被斥責了出來。
他們幾個兄弟之間,也只有李杰和皇帝能說上幾句話。
“然也。”
李杰應答了一句,轉頭對著田令孜又道:“田中尉,如今眼下還有一件事,巢賊僭越,還是盡快派出斥候要建立與諸鎮之間的聯系。”
田令孜聞言點頭,說道:“千歲寬心,此事老奴已經下令。”
田令孜如實回答,此刻不是窩里斗的時候,再者在他眼中唐室諸王并不是他的強勁對手,姑且只能算做手中的備用傀儡。
如今天下冒出第二個皇帝,他手上這個豈不是要貶值。
如此淺顯的道理他焉能不明白,然而唯一一點,便是經過這么件事,皇帝最不濟要從幕后走到臺前,他不能再向以往那樣大權在握。
其實也在意料之中,他若是直接越過皇帝給藩鎮下令,人聽與不聽還有待商榷,以前又不是沒試過。
再者說,如今前來興元的官吏越來越多,私自裹挾皇帝出逃,雖然不怕被別人議論,可到底是要消除這個不利影響。
啊不,確切的說是要把自己裹挾皇帝出逃的不良影響變成功勞,到時候咱也當當郡王或者國公的癮。
誰不想成為前博陸郡王第二,那句“大家但內里坐,外事聽老臣處置”,他田令孜奉為至理名言。
什么老子孔子加孟子,都是渣渣。
李杰瞧見田令孜的神情,雖然不清楚田令孜此時在想什么,但一點不妨礙察言觀色,閹貨分明是又憋著什么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