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慶設正式被冊封為丞相的那天,幾乎所有在京的官員全都登府拜賀,包括太師張良臣和御史大夫莊杰。
唯獨侍中兼領大鴻臚趙燁沒有到。
他還在守喪期間,拒絕了一切酒宴場合,只是遣下人送了一方賀貼。
趙慶設當天就搬入了丞相府,并且準備了晚宴。
好似一切都提前安排好了。
晚宴上發生了一件事。
作為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莊杰被安排在了次桌。
這種安排透露著一種信號。
新任丞相與御史大夫不合。
倒是九卿之一的少府卿何吉申被安排在首桌,與太師張良臣坐在一起。
莊杰對于這樣的安排極為不滿,酒未過三巡就以身體抱恙離席而去。
趙慶設暗中觀察著這一切,并沒有理會。
宴會之后,犬戎使臣奧古特帶著兩個大箱子,從丞相府后門進來。
一直到凌晨時分才出來。
誰也不知道他們之間說了些什么。
次日朝會,丞相趙慶設出班奏事。
“國之邦交,在于遠交近攻,臣以為以目前大秦的局勢來看,我們理應結盟犬戎二王子,他們承諾會給予我大秦一千匹純種天馬,事成之后將歸還冀州全境。”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因為就在前日,犬戎的另一名使臣也到京了,白景親自接見的。
滿朝上下都在討論大秦該偏向哪一方,誰也拿不定主意。
白景的態度極為不明確。
他到底還是年輕,閱歷太少,對于此等關乎國家命運的大事顯得有些力有不逮。
他想要得到白不來的提示。
但白不來這些日子一直在考察科舉的成績。
文舉的成績早就出來了,白不來讓白景一一召見中榜的考生,挑選特質優異的人。
他在一甲中見到了羅漢卿的名字,甚至在三甲中見到了何子章的名字,卻偏偏沒有見到喻沖的名字。
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按照道理來說,喻沖擁有如此出色的特質,怎么可能落第呢?
結合武舉的貓膩,白不來只想到了一種可能。
有人徇私舞弊。
他迫切的想要查清這件事,但身邊已經無人可用了。
白婉兒帶著白豪和張太期在查少府卿的虧空,張均衡在暗查丞相府的虧空。
白齊和蕭欽遠在樂涼郡白項的身邊。
可信可靠的唯有夢蘭,但她卻要時刻留在白景的身邊。
白不來頭痛不已。
“思賢如渴,思賢如渴呀!”
最終,白不來決定再次出宮,去探探消息。
因此,當趙慶設建議與犬戎二王子結盟的時候,白景根本就得不到白不來的提示。
他坐在王椅上,忐忑不安。
實際上,冊封趙慶設為丞相,這是他迫不得已的決定。
趙慶設實在過于傲慢,白景沒有信心能夠壓制住他。
但是,太后給的壓力太大了。
他不能背負一個不孝的罵名。
奧古特這方的條件確實誘人。
一千匹純血天馬,這是大秦夢寐以求的。
失去冀州的大秦,就像是老虎被拔了牙。
冀州是養馬的福地,沒有了冀州,大秦的戰馬就成了一個老大難。
目前的大秦雖然有戰馬,但為數不多,且多為混血的天馬。
純血天馬的素質要遠超混血天馬。
一千匹純血天馬就可以組建一支強大的騎兵了。
更何況,還有另一個天大的條件。
歸還冀州全境。
這是二十年來,大秦人的夢想。
如果憑借一次外交行動就得收復故土,那將是一件多么偉大的決斷。
白景作為秦國國君,必將名垂青史,流傳千古。
然而,凡事總要考慮雙面。
如果與犬戎二王子結盟,大秦必將遭受四王子的全力攻擊,而二王子的地盤與大秦不接壤,這意味著大秦將是孤軍奮戰。
以犬戎四王子的實力,誰敢保證大秦不會被其一戰滅國呢?
白景將目光看向趙燁。
但趙燁始終低著頭,像是在沉思著什么。
白景心急如焚。
這個時候,趙燁怎么能不站出來發表意見呢?
自從白景繼承秦君之位,趙燁的身份就水漲船高。
不說他有從龍護駕之功,就憑著他輔佐白景進行五項新政改革,他也將是白景這一朝的股肱之臣。
如有太祖白不來一朝的張威,白羽一朝前期的何琪,是能夠一言可決國策的人物。
此時趙燁在這關鍵時刻竟然沉默了,這讓白景很難理解。
就算趙燁要籌備新政改革之事,又要守喪,事務繁忙,可這一刻是要他站出來的時候了。
白景期待趙燁未果,御史大夫莊杰卻說話了。
“君上,此事事關重大,不可輕易決定,臣建議應當廣泛征詢其他官員的建議,不應限于京官。”
白景見有人站出來,不管是誰,他都有臺階可下。
“御史大夫所言極是。”
莊杰又道:“臣聽聞扶風郡太守孫太平已經到京述職,先君曾言道孫太平其人性情沉穩,頗有干才,君上何不召見他以咨國事?”
湘夫人的祖父孫太平最終還是來京了。
白景沒有任何好的理由拒絕。
他當然清楚孫太平來京的目的。
用一句通俗的話來說,見孫女婿飛黃騰達了,總是要來分一杯羹的。
他之前很是反感,本來打算先晾一晾他,但此時卻成了他的一根救命稻草,真是意想不到。
他忽然有些期待與孫太平會面了。
白景大手一揮:“御史大夫說的很是在理,朕就準了,明日召見扶風郡太守。至于丞相所奏之事,待朕咨詢過后再議吧!”
“退朝!”
散朝后,丞相趙慶設和御史大夫都沒有走,兩人站在空蕩蕩的大殿中,彼此對視。
趙慶設忽然笑道:“御史大夫為國盡忠真是讓老夫好生佩服!”
“丞相魄力非凡,倒是讓我甘拜下風。”
“哈哈哈!”
趙慶設大笑道:“御史大夫說話還像當年那樣叫人不舒服。”
“當年?”
“你忘記了,可老夫沒有忘記!”
趙慶設說完拂袖而去,同時心中已經對莊杰恨之入骨。
莊杰愣在原地,絲毫沒有理解趙慶設的話。
當年?
當年如何了?
大秦朝堂上的風風雨雨,此時的白不來并不知曉。
因為他已經第二次出宮,又來到了狀元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