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壹?人間界戍元329年,凡人之軀李白修道九十九歲,即將圓滿的百歲天劫下,于高崖上受天雷劈落崖底。為凰族之首所救,夫妻二人本是為小女祈福順道求東鳳神尊施救,神尊慈悲以滴血施恩,彼才得以涅槃重生為鳳之子。
李白想成仙,于是成就了白鳳仙君。
鳳君為仙族蕩盡不平,斬妖魔除魍魎,身邊無知己紅顏、更無妖孽。
……瑤池宴上,女子聲音不大不小落入所有人耳里,眾人皆驚呼于這不速之客。
許多天兵即刻圍了上去,眾槍之矢的那方小小客席,一抹紅衫裹成的女子放肆的飲下杯中美酒,微蔑的眸中含著江海萬頃的清靈冰涼,緩緩看過眾人,視線便停留在鳳君那席,她今日有好好著衣,挽了個發(fā)、還披上了條毛領(lǐng)。
兩人無意視線也相對上了,無聲勝有聲。
反觀鳳君旁邊的昭君,眼下全是不解,不停看鳳君與九尾對視的神情,微妙的氣氛叫她也察覺到了危機,那種不知從何而來竟一敗涂地的挫敗,無言間如同丟了所有物。
鳳君良久才輕吁一聲,薄唇微動:好久不見。
她看懂了,回之一笑,頗有俏皮靈動。
“殿中來者何人?給朕拿下!”殿堂上,玉帝已有不滿,一拍席桌,險些驚掉王母的杯盞。他怒視著下方眾人,好端端中的瑤池仙宴突被打攪,又不見來人自報門府。若是惹得神尊不滿,他作何解釋?又將天帝的威儀擺于何處?
受命的天兵天將受命就要逮下九尾,卻得東鳳遏止。
“住手。”
清清冷冷的聲音叫眾人安靜下來,聽神尊喊停,也都不敢上前。
東鳳疊衣緩緩起身,所過之處一陣寂靜。
只見他步至九尾那席前,負(fù)手而立。眼前的女子氣質(zhì)涼薄、眉目中藏著些許銳氣,不似池中之物,且叫人難以分辨的氣息,似仙似妖,“來人可是,現(xiàn)今青丘之主?”
九尾打了個哈哈,也有模有樣起身。
“神尊見笑了,青丘不過是一方小山野,不逞多顧。九尾與各位仙君,神尊、再敬一杯。”九尾將視線游過所有目光鎖定她的仙人們,豪邁飲下一杯。又隨手甩出了一份請柬到席面上,正是那日大殿遞上來的“瑤池仙宴請柬”,“今日神尊大壽,吾自然也是來祝壽的,祝神尊神威萬里、否極泰來。”
否極泰來??
眾人皆一片嘩然,不知九尾語下何意,“否極泰來”實在是褒貶不一。
東鳳地位特殊,早已四大皆空無欲無求,怎會有否極泰來的說法?
玉帝早已敢怒未言,看九尾已對東鳳出言不遜,更是不再嚴(yán)謹(jǐn),又一拍桌席叫天兵動手:“拿下妖孽!”
領(lǐng)命的帶頭天兵皆將銀槍刺向?qū)?zhǔn)的九尾,哪見她一個扭身,不知道又從哪桌上摸來一壺仙釀,不緊不慢將紊亂的秀發(fā)一捋,在人群中昂頭暢飲起來。
昭君甚至不知道如此盛大的宴席怎么會有青丘之主來搗亂,整個場面混亂不已。也只是九尾在作妖,其他人只是屏息看東鳳神色,沒一人敢擅自作主。
坐于一旁的鳳君忽而起身,昭君她也急著站起想揪住那人離開的衣擺,但那握不住的衣袖輕飄飄的,就好像在隱晦的告訴她什么。
“鳳君?”“你今日、飲的夠多了,跟本君走。”他不由分說握住九尾纖細(xì)的手腕,一拉便將人帶出瑤池外,沒了蹤影。
空落落的人群中,留得昭君一人立于席邊,一個不穩(wěn),她軟跌在地。
數(shù)多流言蜚語從四面八方聲討起來,八九不離十全是凰族公主與鳳君早已有婚約,仙凰交好的兩族聯(lián)姻,如今下,鳳君竟明目張膽拉著狐妖離去,絲毫不將神尊與玉帝放在眼里,更是不在乎她這個名義上的“未婚妻子”……她一時萬千悲涼,心上人絲毫不顧她的顏面,留她一人受下所有人指指點點,臉龐似是有淚珠滾落,她失了所有力氣去抵抗流言四起。
“這鳳君,豈有此理!?”
殿上是玉帝愈加怒氣的聲音,怒道鳳君竟與妖孽為伍在壽宴上大鬧?又派了一大批天兵去抓捕鳳君和九尾試圖補救這殘敗的瑤池仙宴,但昭君的耳際,一切聲音都在慢慢減退,那種獨身一人的黑暗向她席卷。
忽而一雙玄靴步至跟前,正是東鳳。
昭君茫然抬頭,泫然欲泣的眼眸滿是失意,她被東鳳扶起,怯怯立在一邊,瘦弱身形依然不穩(wěn),只感覺喉中一下咸腥,一口黑血便吐了出來。
昭君便在侍女的驚呼中沒了神識,下意識里東鳳便扶住了她,試探性探了番脈搏。
“神尊?”眾人只見東鳳將昭君公主攔腰抱起,面色從容。
轉(zhuǎn)身離殿時,他淡淡吩咐,言罷離去:“壽宴到此便差不多了,找到鳳君讓他回敬元府,至于事出因果,本尊不想聽到有嚼舌根之事。”
望著東鳳確實離宴后,玉帝終于掀翻席臺將眾仙嚇個踉蹌:“一個兩個皆是不把朕放在眼里,竟容得妖孽在九重天宮胡鬧!神尊太是放縱鳳君!才叫鳳君與妖為伍,今日之事,若凰族那邊追責(zé)過來,九重天拿什么交代這番鬧劇?”
王母也穩(wěn)住心態(tài),輕拍玉帝慰道,“玉帝莫急。方才見凰族公主面色蒼白被神尊帶走,定是神尊自有安排。至于鳳君,畢竟是神尊之子,交予神尊處理也是應(yīng)當(dāng),若去尋捕的人傷到鳳君,又免不得敬元府奚落。”
似乎是聽了進去,玉帝也沉呼口氣,擺擺手示意都可以退下了,其余仙人才稀稀疏疏散去。
“說的在理,若鳳君不受命,也有的是叫他聽從的法子。”
?貳拾貳?良久,昭君才在塌上轉(zhuǎn)醒,房間里是干凈寡淡的檀香,環(huán)顧一遍后,落入眼簾的是背對著她的東鳳。看她醒了后,小侍女立馬便詢問有沒有大礙?
“我沒事。”她開口說話,但嗓子卻扯的很疼。“多謝神尊。”
東鳳才轉(zhuǎn)身看她,銀絲下的目光映入她的蒼白無力。只見昭君借力扶著坐起,侍女貼心的為她在腰間放了好幾個軟枕。
“你謝本尊什么?”他問。
“謝神尊帶昭君離開那方傷心之地。”她低著頭,有點看不清神情,但還是問了心底想知道的問題,“不知鳳君現(xiàn)在何處。”
只聽東鳳冷笑了一聲,將侍女手中托著的藥碗推到了她面前,“你竟還有心思關(guān)心那逆子,你可知你如今心脈漸弱已快到了瀕死之際?昨日本尊一試便知你身中寒毒,一經(jīng)毒發(fā)心脈皆微,只會每時每刻開始蠶食你的命時,若沒有人為你續(xù)命,你便馬上魂歸黃泉。”
叫人意想不到的是,昭君默認(rèn)點頭,她是知曉的。
“小女幼時便與鳳君相識,一次寒潭所過,為護鳳君跌落潭中,幸還是撿回條命,只是那潭中毒物太多也浸透了四肢百骸,也有一隱世仙醫(yī)告知唯有一物可救我性命,但世間已無此機遇。而后都是靠仙丹神品吊著續(xù)命,昨日似乎是急了些,寒毒發(fā)急了。”她緩緩道出原委,那般的平靜。
她得知能救命的寶物世間再難尋,所以為何氣息更加薄弱、人也越發(fā)病態(tài)情有可原,她不害怕死,只害怕沒有更多的時間去追尋自己的夢。
“你與鳳君有聯(lián)姻,你當(dāng)真那般喜歡他?”東鳳向來不顧聽者作想,想知道,便問了。
“是。”昭君閉眼嘆道。“從年少見過意氣風(fēng)發(fā)少年郎后,小女是一見傾心。昭君此世的夢想從來便是與白鳳少年攜手白頭。”
她從容倨傲的扭過頭去,東鳳取過藥碗親自挽袖坐到她床邊,這番舉動昭君一時想躲,藥勺卻推到唇邊避無可避。
“你怕是等不到意氣風(fēng)發(fā)少年郎與你攜手了。”
“甚么?”
?貳拾叁?繞過追尋過來的好幾批兵將,周遭被風(fēng)吹落下的花瓣多了起來,兩人闖入了茂碩的桃花仙林,不經(jīng)意間才驚嘆連天邊彩霞都粉透一片,和她栽種的毫不遜色。
鳳君忽而停下一個頓步使力,九尾便驚的一愣被制于一樹側(cè),男子把她壓在臂彎內(nèi),不讓她動彈分毫。此情此景,猶如那日桃林初見,能嗅到的不僅有鋪天蓋地的桃花香,更有鳳君宛若冰山薄雪的氣息夾著宿醉的酒氣。
她偷笑一番,道:“鳳君這般壓著奴家,倒叫人羞怯不已了。”
接下來是該進展什么?是吻她,還是直接辦正事?她扭扭捏捏埋頭想道。
“九……”頭上傳來鳳君不清醒的嗓音,忽而一頓重量下來。鳳君闔眼喃道,“好……”
九尾扶住醉過去的鳳君,似乎不是裝的。
素來未想到過,向來千杯不倒的酒仙,此刻,竟醉在她面前。
一時半會,她居然感覺、有點、失望?
冷若冰霜的白鳳仙君從未向世人袒露他的脆弱,青蓮不握手中,他便沒有任何安逸可言,妖魔魍魎日日夜夜埋伏他只是為了給致命一擊,世人只知他劍下亡魂多不勝數(shù),卻不甚了解戰(zhàn)神肩背也有刀槍疤痕。那清冷絕塵的仙君,現(xiàn)下便無所防備,將酗酒醉了的一面擺在她眼前。
“我還以為,你方才會吻我一下呢?”她自語道,“不知何起,我似乎很喜歡鳳君那副氣急的神情,喜歡調(diào)戲你惹怒你。石狐是沒有心的,但我卻一再因為你而越矩,為你試探我的底線在何處,你這冷冰塊是有什么不同凡響?還是桃林那一眼,你便對我落了蠱?”
她將鳳君扶上梢頭,把玩著鳳君的銀絲,繞著指尖輕輕轉(zhuǎn)著,又偷偷去撥弄他長長的雙睫。
“忘了,我似乎也喝了不少酒。”困意上來后,她乏了乏眼,便也靠著樹頭睡去了。
兩人棲于桃花樹上,桃源仙境美若畫卷,一片凈土。唯有花瓣仍緩緩飄下,零零落落蓋住所有。
再睜眼時,仍是依舊,只是劃過去了幾個時辰。
枕在她腿上的鳳君并沒有消失,仍是枕著她,而后竟問道:“你醒了?”
“嗯,醒了。”九尾淡淡回道,“鳳君何時醒的。”
“有半刻了。只是你睡相太差本君不想吵醒了你……”他塘塞道,仍不承認(rèn)是想與她多待片刻,為她少有的端靜多持一會兒。
九尾自然是不信的,又聊賴把玩起鳳君的發(fā)絲,哪知鳳君又將她抵在枝頭,將她不安分的玉手扣住,男子溫潤的蘭息撲面而來。她想從十指相扣中掙脫開來,鳳君作勢將她怯退的頭撐到面前,然后頂著她不容置信的眼神,狠狠的吻住了她雙唇,夾著余有酒香。
不容她喘息的功夫。她許是想要鳳君這般的,但手還是試圖阻止將她攻陷到一敗涂地,他的指埋入她烏黑發(fā)中,與她纏在一起。她被圈在懷里不容抗拒,任由他試探情愛的青澀。
“九尾……”
他語氣里頗是無奈,停下對她的索取,輕輕撫了撫被他吻的些許紅腫的薄唇,她面色潮紅才緩過氣的樣子,媚骨天成。但鳳君看她的眼神里,沒染有貪婪的情欲,還是清冷依舊,對九尾認(rèn)真道:“本君,似乎也是、喜歡上你了。”
分外認(rèn)真的樣子,叫九尾不禁失笑。
九尾又反制過去,將鳳君壓著了,不安分的手探進他微敞的領(lǐng)口內(nèi),緩緩閉眼吻下。
?貳拾肆?九尾誕世于仙山上一顆不起眼的大石,受盡風(fēng)吹日曬、看遍歲月更迭,萬年才得了機緣磨成石形狐貍,天賜至純至烈的上古九尾之血,漫長流年中孤零零矗在崖巔被萬物生靈饋養(yǎng)、日月精華鑄就,終于一日她石身悉數(shù)破碎,睜眼看到了五彩斑斕的山川河流、茫茫四海八荒。
她不知道自己屬是哪類,非妖非仙,明明是石狐之身卻有著濃厚的仙緣,若沒有萬物照拂她仍只是一塊大石。但她初見天地時,暴散的靈氣擴散方圓幾十城,被吸引來的皆想要她性命、試圖殺她取內(nèi)丹,從未間斷,有人、有妖怪。
不明白為什么會被襲擊,會被追殺,會有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入目的世間太復(fù)雜,似乎不僅僅只是飛鳥游魚、深淵峰巒,她只能用漫長的時間去洞悉人心。但她明白,和其他人最大的區(qū)別就是,她的胸膛里沒有一顆跳動的心。
桃園仙府似乎是荒廢了,沒人打理。
九尾膩了姿勢,在男子懷中試圖爬起,卻又被按回去。
“鳳君,我好餓啊,我想吃青丘山上的雞,烤了之后肉質(zhì)鮮美色澤光亮、口感豐厚,我乃堂堂青丘之主,都吃一晚上桃子了。”她不滿地錘了頓男子的胸膛,卻聽見鳳君抑不住地笑聲,九尾嗔道:“鳳君又取笑我了!”
她揚起鼻尖抵鳳君的下巴,頗有撒嬌意味,藏匿住的絨尾也顯現(xiàn)出來,驕縱地甩動著,然后纏上鳳君手臂。
“才說喜歡我,就只給桃子給我吃,若日后為鳳君放下權(quán)勢地位、不再顧青丘或天下不平,成了個無名小狐,是不是連桃子都沒得吃,鳳君更提不上用肉養(yǎng)我了?”她像是耍著女子家家脾性,就想逗鳳君的話。鳳君倒是寵溺非常,用食指輕輕刮過她鼻梁,握住她纖指。
“本君吃不上肉也定不會讓你也吃不上肉。不是說餓了?本君即刻就回敬元府,與父尊辭去仙職。”
九尾心下有被觸動,惑問:“鳳君真愿意為我不做仙人了?”
他輕笑著為她捋好亂發(fā),眼中無半分假意,堅定不移與九尾約定道,“你便回青丘先吧,備好山雞,等本君料理好余事去尋你,為你親自下廚。待再見時,本君不做仙人。唯愿山亭下還是舊人,與君長醉。無人做證,那便許年年桃花為諾。”
飄飛的桃花似乎都在與男子的立誓相呼應(yīng),眾生靈信他。
而她也隨后捂住男子的手,對視的眼神誠懇:好。
?貳拾伍?今日的敬元府與往日不同,竟有了喜色,走動的侍童婢女也多了起來,像忙著張羅好事。
鳳君才回到府門口,便瞧見四、五個人支著梯在清掃刻著“敬元府”三大字牌匾,要將一段紅緞蓋上去。他踏入府門,看到是更多忙著將府邸布置成喜慶一片的。能叫敬元府大改的只有府邸主人,鳳君不禁疑惑起連壽宴都從簡的東鳳,能有什么大事將一片儼然之風(fēng)的敬元府換成一片紅色。
管家見到鳳君回府,上前問禮,才將他帶至廳前。
鳳君見到了東鳳,先是一揖禮,道:“父尊,安。”
閉眼憩著的人才醒神,抬指示意起身。
“你昨日與青丘孽狐大搖大擺離去可是惹了不少爭議,連玉帝都大發(fā)雷霆布下三千精兵捕你,怎的還回來了?”
并未睜眼的東鳳語氣并無任何,如同詢問平日瑣事,而鳳君自然知此事對外影響頗深。
“白是莽撞了。只是父尊,此刻起白只有更重要的事,兒臣想退去仙職,不再問九重天宮,世間紅塵終過是絆客,白想再做凡人。”
這話一出,纏龍香爐繚繞的煙霧似乎都頓停下來。
在場忙活的仆人也聽到了,皆是被這番場面嚇到。
鳳君不做仙人了?
東鳳終于是睜眼開來,滿是怒意,一拍桌便有股無形力量壓來,鳳君雖一聲不吭,但還是被這股冷空氣壓制住了不得動彈。東鳳語氣冷冽非常,似是怒的不輕,向來是對鳳君頗有滿意的,冷冷地說:“千年前,你想成仙便讓你成仙。今日,你又說你想做個凡夫俗子?本尊就得成全你?”
“父尊……”
“住嘴。”
東鳳打斷鳳君的說辭,只是甩手將一團羽扇扔出。
雖見之甚少,但這翎羽扇分明就是凰族所用的,而他所知所見用其的人,只有昭君公主。
“早便看出你被那孽狐迷的一塌糊涂,這凰族公主你不愿娶,那本尊替你娶。”東鳳撂出的話無疑比鳳君的還要震驚眾人,竟還能在神尊與鳳君兩人上看到,“父娶子妻”?
鳳君雖不解惑,但仍是一股羞怒之火涌上心頭,他質(zhì)問道為何?
他理智非常,盡管并不是對公主有感情,但兩人現(xiàn)況也是未婚夫妻的明面關(guān)系,若有后話也是該名正言順解除婚約后,那便無人詬病。現(xiàn)如今作為他名義上“父”的神尊,竟這般強取豪奪,無疑是叫世人恥笑這段丑事,他不喜公主便讓父娶??
蒼天笑話?他責(zé)道著東鳳這逆人倫的想法,話語是又怒又疑,“父尊!這般可想過天理不容?古往今來可見有這戲唱?您乃世人敬仰的洪荒遺神,亂了人倫、玉帝王母又作何說法?四海八荒又該如何評判您?豈不是惹天下人嗤笑?”
“本尊若想娶,自然是娶得的。至于八荒對本尊的看法又何須上心?”
東鳳面上冷冽,擺明了是氣在鳳君,單把怒氣全消在鳳君身上。
只聽見“撲通”一聲,鳳君不抵威壓、單膝跪了下來,其他人瞧著也不敢做聲。
他是絕了心要娶鳳君的“未婚妻”,再又將鳳君離開瑤池宴后發(fā)生的種種一一還訴給其聽,話語中滿是對昭君的可憐:“你以為是誰救的你?若不是昭君父母憐憫于你將你帶來本尊的敬元府,你何其不是仙界萬千謊言中信了的之一?哪里有現(xiàn)今踏鳳九霄、威風(fēng)颯颯的白鳳仙君?不過是一死了也無蹤跡的笑話。凰族不介懷你,還將掌上明珠嫁予你,且不說這是天大的便宜,就是論及這救命之恩,你為凰族萬死不辭都還不來、”
這話無疑句句在理,凰族于鳳君有恩,而他今時今日的所為,不是傷公主的心就是將凰族之恩拋在腦后。
“父尊言下的‘萬千謊言’是什么?”
鳳君死撐著、就是不愿妥協(xié),即使東鳳的無形壓殺只增不減、愈加愈重,他周身的氣息都被揪轉(zhuǎn)起來,沒過多久,之前舊帳的內(nèi)傷便被觸發(fā)加重、脈血逆流,鳳君強忍著將咸腥咽下,但嘴角還是流出了道血跡。
仙界的萬千謊言,他隱隱約約察覺背后雪藏的真相不容小覷。
那人慢慢走過來,壓抑感便越重,隨后將劍橫在鳳君肩側(cè),他居高臨下地立在鳳君面前,眼神中閃著寒光:“你本就是一介凡子,天道從不容許凡人成仙,修仙飛升本就是仙族唬弄世人的謊,得的是凡人信仰與不造次。你的成仙到底不過是本尊舍棄的一滴血,仙族培養(yǎng)出來白鳳仙君是為了威懾六界,若持握不住,自然能毀了你。所以你,李白?到底是做好你的白鳳仙君,還是死,只有這兩條路。”
聽及此的鳳君冷笑連連,不止是對知曉“成仙”后的失望,他身骨仍傲氣凌人,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跡。
“原來這才是本君存在的真相,未所料及仰視的仙人竟與惡鬼論平。”
雖身形搖晃,他還是撐著站了起來,東鳳修為早已世間無幾人能匹敵,他頂著五臟六腑會被強大威壓擠碎而冒險,只因為,青丘處,他還有一個約定:“神尊大可將這劍揮下,若白不死,也定是要走出這敬元府。”
?貳拾陸?而頭頂是東鳳的一聲冷哼,似乎是在嘲笑他的不堪一擊。
只有劍鋒劃開空氣的光痕,揮落的滕陽劍就要將鳳君的一條胳膊斬落,千鈞一發(fā)之際只瞧有道藍(lán)影急閃過來,大喊著不要!那人揚手抬起一道罡墻,不抵、仍是被東鳳的劍氣斬的七零八落,劍刃的殺氣由著而下將那人斬傷,綻出來一道血潑灑在空中……是昭君,她擋在鳳君身前,硬生生受劍氣割傷,又被余力揚了半步才摔到鳳君身前,手臂一道極深的口,染紅了她大半片衣袖、傷勢仍在蔓延。
東鳳也沒想到會有昭君沖出,她分明被安置在廂房,看著女子身上大片觸目驚心的紅,滿府為她精心扮置的紅色竟格外諷刺,心神一晃手中的滕陽劍便落到地上,“哐當(dāng)”一聲,所有無形施力全被打亂一一碎散。
那嫣紅熱血也當(dāng)著鳳君的視線所及濺了一地,他來不及反應(yīng)便有另一人將昭君抱起。
“昭君!昭君!”
嘶聲呼喊的來人把昭君攬入懷中,卻發(fā)現(xiàn)她手上的劍口還在淌血,急是催動術(shù)法止住,他眼中藏不住的目光兇狠,即使對的是仙界人上人:“她不過是一委身于此的女子,你們仙族竟這般對待凰族在外的公主!仙族可是要與凰族起戰(zhàn)?”
“昭君,你怎么樣?我不在你就這般不愛惜自己嗎?”他撫著昭君蒼白的臉頰,想得到那人的回應(yīng)。
女子只是虛弱的搖搖頭,連嗓音都嗆著血水,“阿云,我、我沒事。”話一頓又是黑血嘔出,而后便昏闕了去。
東鳳盡管印象不深但還是認(rèn)出來,這冒然出現(xiàn)的外來人是凰族養(yǎng)子——云中君。
隔在兩人中間的云中君因昭君受傷,早已怒急、雙眼猩紅,如同看著兩個仇人。
東鳳冷冷甩袖,看著攬著昭君慌張不止的云中君心下早已萬分介懷,朝他嗤道:“本尊現(xiàn)下不想問罪你這小兒從何闖入敬元府,只是你再不將公主放置下來,恐怕她就將失血過多無力回天。”
了意的云中君也急急將昭君放到房內(nèi)的塌上。
東鳳面色并無大改,即使方才因誤傷昭君一次的微愣,但還是冷靜施法替她緩解傷情。
半柱香功夫過去,人依舊未醒。
東鳳收回法術(shù),走出臥房:“滕陽劍的傷處止住了,寒毒倒是無藥能治。”
“能治!”倚在榻邊的云中君急道,隨即目光轉(zhuǎn)向靠門站著的鳳君,萬分肯定:“本君曾向世間半月灣無盡夜的不諳閣得知,世上還有一物可救她,只需天狐之心入藥做藥引子,就能讓寒毒徹底根治。”
他緊握昭君的手,看人的眼神堅毅,本有著“如玉公子”之稱的他,在心上人受傷時,也如同驚馬,不端持平時人前的穩(wěn)重了。
所謂天狐,是狐族修煉到一定境界,而天狐心,便是修煉到天狐境界那狐貍的心。
世上確實不少前鑒以心入藥引的說法,但天狐之心的所用,卻前所未聞。
“天狐?如今整個六界,應(yīng)當(dāng)也只有青丘那只孽狐是了吧?”東鳳步遠(yuǎn)幾人,自己悠悠坐下廳前,但仍有細(xì)瞥昭君的情況。
“正是。”云中君哀意難平的眸中乍現(xiàn)兇光,又馬上遮隱去,語下更是無情,”不諳閣主明示了,只有九尾的心可以救昭君,因為那狐妖是受仙山生靈饋養(yǎng)的石狐,她的心既有日月滋養(yǎng)又有上古血脈融入,世上只有這一味藥引能用。”
聽著是頗為駭人,以心入藥。
東鳳自然不會在乎一個妖的死活,那鳳君呢?
可縱使是將恩情橫在鳳君跟前,他有救命之恩的凰族與九尾做選擇,他仍是一口拒絕:“怎可拿九尾的命換公主的命?!妖就不是一條生靈嗎?”
云中君替公主掖好被子,走出臥房,直沖及鳳君面前,揪住鳳君的領(lǐng)口,兩個男人眼神碰撞見不亞于電光火石,他自持理將鳳君問到,“鳳君,論是你與公主兩人,你也是她未婚夫,論恩情,凰族對你是再塑之恩,凡人都止于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你這般擔(dān)當(dāng)都沒有?如今擺在你面前的是她的命,不過是取妖孽的石心一用當(dāng)是還了前恩后緣?”
滿持怒火的云中君揪他領(lǐng)口的力道仍在收緊,鳳君并不是不想出劍,只是他們說的句句都在理。
他想磊落離開仙界與九尾隱世不問,就需世人的容許。
但如今凰族的恩情攔在他身前,是救命再造之恩,還恩救公主,就得九尾的心。
他儼然閉眼,“沒心,哪還得活?”
云中君還想罵道哪還需管妖孽死活?
東鳳將茶放下,一動意念便有力道掙開廳下的兩人。他眸下滿是心計,不輕不重便插了句話,“青丘那只孽狐修行萬年,本是石狐,不同血肉筑成的凡人,沒了石心也就等是身上少了顆石頭。”
?貳拾柒?一棟棟閣樓高矗藏匿在無盡月夜下,如同避世堡壘,外有溝壑繞著主城區(qū),遍布黑衣巡哨。
傳言世間有一處方圓之地,隱在符文結(jié)界之中、半月之灣,持有密令才能進入。幽幽甚嚴(yán)的秘境內(nèi)機關(guān)構(gòu)造精細(xì),若有肆意闖入者,無一不落個尸骨無存下場。流露在外皆稱閣主通曉天上地下“所有事”,為人只做買賣,只要代價給得起便能獲得一切想要的,名定:不諳閣。
一道高大的身影行走于長道中,整個黑夜在悄無人息中顯得更加沉重。
穿過長廊,“黑斗篷”遠(yuǎn)遠(yuǎn)便看到有人在等自己。
那面具男子身姿挺拔,看似張牙舞爪的厲鬼面具下面容不從得知,察覺到有人的到來,放手中卷軸回長及滿屋的書柜,嗓音是干凈男聲,“你來了。”
遮掩在神秘之下的不諳閣主,聲音竟如同一少年。
聞身的“黑斗篷”四下確認(rèn)沒有閑雜人,才將兜帽拉下,來人竟是稚女。具體來說,稚女不過是他幻化的一個孩童形態(tài),他真正的身份是,涂山王族——沈與。
作為涂山狐族王位的繼承人之一,面對其他的繼位競爭者,沈與必須拿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作為,而潛入青丘取下九尾的項上頭顱,便是最直接的。
“我來了。”他與閣主對視上,眸中銳氣不減,頗有不悅:“九尾太過命大,上次的蜂毒倒是被個侍女吃下去了,你是說無藥能解,人怎被救起來了險些暴露我。”
隔著厚厚一片面具,不諳閣主藏在之下的眼光同狐貍般狡黠,回沈與的話里不難聽出有少些幸災(zāi)樂禍:“這些可不歸不諳閣善后。”
“不過既然是沒為金主達(dá)成目的,本閣主就破例為沈公子再多贈一件法寶。”說道抬手在空中聚力,深紫色的靈力旋轉(zhuǎn)匯聚,凝指間隔空緩緩拉取出一把短匕,寶物周圍金光閃爍、利刃出鞘。兩人身影印照在刃上,不諳閣主將短匕遞過,“此乃洪荒諸神遺留在凡世的誅妖寶器,本閣主也是五百年前幸得。沈公子只需用此寶器刺入那九尾妖狐心口,她萬年修為即刻毀于一旦,魂魄具滅不得輪回。”
沈與將那短匕接下,被妖握著的神器竟也“灼灼燙手”。
“哼,雖過于歹毒,那妖婦也該是死得其所。這狐族大妖的名號九尾占了太久,該是換人了。”沈與目光陰鷙,嘴角卻彎起深意的笑,“你這般幫我,又不同外人傳的那般收錢財,真是看在我們同父的關(guān)系上?亦或是圖什么?”
關(guān)系?不諳閣主無奈笑道,他實在是對涂山那色迷心竅的老狐王糟蹋了女仆生下來一個孽種的事不感興趣,況且想要什么他已經(jīng)正在得到了,擺手送客,“沈公子還是早些守著時機,將那九尾狐誅心、先殺后快罷。”
……
而九尾那日與鳳君兩相不舍而別后,回到青丘便高興的不得了,滿腦子都是鳳君回來與她執(zhí)手相依,只是等待的時間似乎被拉的很長。
上九天與下界的時長不同,青丘又是秋。
她殿門口的落葉堆的很高,那寥落的枝椏在微冷的寒風(fēng)中搖著,如同她搖擺不定的心,這時日也夠長了,鳳君就是還沒回來尋她。
九尾對著秋色出神,端著點心走來的寧兒趕緊將她趕回殿內(nèi),“主上,一年四季你都穿的單薄,還是莫吹秋風(fēng)了,快些來試試寧兒新試的糕點。”
她將寧兒早視作信任之人,也不過多顧寧兒的越矩,只得無奈笑笑道:好。
糕點精巧非常,她取一塊輕試味道,便是贊不絕口:“不錯,甜而不膩。寧兒的手藝倒是比吾要好的。”
寧兒受著一夸,也是面上微許得意。
忽而殿外沖來一侍女,跪在九尾跟前大喊不好了。
她問著何事,認(rèn)出來是上次偷吃糕點被罰去廑幽殿看管稚女的侍女,如此莽撞,該是稚女又闖禍了。
果不其然,那小侍女順了口氣,回道:“小殿下不見了,發(fā)現(xiàn)時已有兩三日了。”
九尾聽著腦瓜子便疼了起來,秀指揉了揉眉頭,閉眼無奈吩咐:“到她平時愛去的地方多尋尋。”
其他人受命跪下,道:是。
一陣小小的腳步聲急急從殿外沖進來,擾亂所有人的慌張。
稚女伸著小手臂撲到九尾腿上,便是抱著撒嬌。
“娘親娘親,你去哪里了啊!云爹爹找不到人,你也是,稚女尋你好久了,假山瀑布后面都沒有你!”
九尾轉(zhuǎn)身上塌懶懶躺下來,又不忘支著頭看假著哭戲的稚女,一點都不給這小主人面子,方才她還下達(dá)去找人的命令,這就自己跑回來了?
稚女一頓氣急敗壞,跺腳對殿內(nèi)其他仆人道:“你們都下去、下去!寧兒也下去!娘親好壞,稚女這么想你就知道笑人家……”
知趣的侍從們都一一停下手中的活退下。
稚女的哭鬧果然起了效果,不刻,九尾寢殿內(nèi)就只剩下還不依不饒的稚女。
九尾看膩了,便換了個朝向,不看她在地上打滾耍潑。
“為娘不過是出了青丘玩鬧一番,哪同你這小祖宗,出去了便不曉得回了。”她閉目養(yǎng)神,用最薄弱的后背對著稚女。
“才沒有呢!”
她假意駁著嘴,九尾的信任剛好也在稚女的算計之中。
稚女慢慢褪去幻化的幼童形態(tài),小小的身形被拉長變換,深沉的黑芒圍繞著他,以及對比起來格格不入的金光短匕。
他漸漸收小孩童哭鬧聲,一步步壓輕腳步靠近那軟榻,靠近毫無防備的九尾。
眼看離九尾一步之遙,沈與就要刺下,異于青丘狐族更靈敏的聽力讓他發(fā)覺了殿外又來了不速之客,遠(yuǎn)遠(yuǎn)便聽到了來人疾行的腳步,只得悻悻覆手收回短刃,自己則將計就計把毫無防備的九尾一撲壓在塌上。
九尾還沒明及發(fā)生了何事,身上便多了一重量,疑惑看去是陌生面孔,她怒問道:“你是何人?”
“九尾!”
九尾的疑問聲連同門外剛停至的鳳君的一聲呼喚,他風(fēng)塵仆仆的面容、銀絲亂在臉側(cè),映入眼前的卻是朝思暮想的女子與其他男子臥在一張塌上。
絲毫不見九尾滿臉的疑惑,他滿眼都是那男子挑釁的眼神,沈與似乎在對他說:如何?
“主上,沈與伺候您的可好啊?”他故意說出些惹人氣惱的話語,肆意挑撥著兩人的信任。還不忘邪笑著望九尾頸間嗅著,如同在向鳳君肆無忌憚的宣戰(zhàn)。
此番好不容易的刺殺時機沒得逞,在得到鳳君滿眼的煞紅后也是不虧的,沈與滿足地化作一道黑煙隱去。
他從九重天御劍而來,未曾停歇一刻,但終于見到九尾,入目的卻是她與另人纏綿在塌,只說得那一刻如同有萬千妒意爬上心頭,酸的過分。
邁步似乎萬般沉重,鳳君從殿前來到九尾前的每一步似乎都用盡了全力。
九尾還沒問出莫名多出來的男子是誰,那人便挑撥離間一番遁之事外,只是終是來到的鳳君,面色鐵青。
她也一步步疾沖到鳳君面前,慌張得看他白衣上的血跡。
“鳳君,你怎的這般狼狽?是受傷了嗎?”
他閉眼苦笑,又雙臂強制住九尾與他對視,睜眼滿是悲涼,他問:“那人是誰?”
扼制自己雙臂的手用的力道很重,尤其是那滿目頻暗的失望,九尾明白鳳君肯定是誤想了,她啟齒要辯說,鳳君卻松開了她。
“罷了。只要你還愿與我廝守,也不算什么。”他嘆道,“九重天允本君脫離仙職,但他們要你的,一顆心。只要你將石心給他們,此后本君便帶你歸于仙山,不問九重天與青丘之事,可好?”
言畢,聽者倒是懵了。
九尾詫然撫上心口,感知不到心的跳動。
想要她內(nèi)丹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但她清楚自己沒有內(nèi)丹,唯有石心是她的命脈,若沒了石心,她修為會漸漸散去,慢慢與凡人無異,無法術(shù)傍身只有漫長的壽命。
他這一問,要去的便是她漫長歲月的修為,日后只能做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九尾良久才回道,“鳳君可知人只有一顆心?”
?貳拾捌?他似乎并沒有料到結(jié)果會如何,只記得離開九重天東鳳的那句‘青丘那只孽狐修行萬年,本是石狐,不同血肉筑成的凡人,沒了石心也就等是身上少了顆石頭’。
想來,不過是棄了個可有可無的石心,絲毫不會對九尾有何影響,用石心來換他兩的日后,是值。
而九尾的面色卻遲疑不定,她搖首,低下頭去。
她不能失去命脈,至少是、在她化作空狐的渡劫之前不能。
如若是用散盡修為換她與鳳君的余生廝守,她自然是樂意的,做凡人又怎樣?只需再等幾日,等她渡劫身作空狐、一步登天,辭去青丘之主權(quán)位,將萬年修為還于世間,兩人再攜手歸去。
現(xiàn)下將命脈托出太過冒險,她修為本就引渡劫即將來到而驟減,這幾日是她最虛弱的時候。
鳳君不讓她過多猶豫不決,畢竟一是懸著昭君的寒毒,二是天族若出爾反爾。
“鳳……”九尾還想與他商討一番,胸口卻一陣刺痛。
她不敢置信地望向自己胸口,那橫穿出血肉的修長玉指緊緊地握住她一顆赤誠心,她是血肉筑成、心卻還是冰涼堅硬的石頭,被貫徹胸膛的那一瞬間,她第一次感覺到了,心痛的滋味。
男子又將手狠狠收回,帶著力道將石心掏出,血跡斑斑的石心朝世間散發(fā)出五彩斑斕的光芒。
“九尾,你等我。”
他平日的穩(wěn)重似乎也被九尾心口的空洞推搡退去,整個人竟分外瘋魔的樣子,他對九尾愣愣說道:“本君、再回九重天一趟。”
言罷一步步走出大殿,背影竟格外冷漠,召劍離去。
唯獨還剩站在原地、胸膛空洞的九尾,她淌了一灘血水,人卻閉口不言。
許久才一口腥血嘔出,她顫顫捂住唇齒,血卻順著指縫滴答下來。
……
話說鳳君回到九重天后,東鳳還真沒想到他刨回九尾狐的石心。
只是片語不言看云中君如獲至寶將石心入藥被昭君服下,人面色果然就褪去蒼白。
“如何了?”云中君急問替公主把完脈的醫(yī)仙,將藥碗放下,“九尾狐的石心也已入藥,怎么人還不見轉(zhuǎn)醒?”
退步出來的醫(yī)仙面露尷尬,也是不解,“公主的脈象已恢復(fù)正常,且周身筋脈多了一道靈氣、霸道非常。”
鳳君早就聽清楚了房內(nèi)的交談,他們想要的也給了、恩情還清,提起青蓮劍便要辭去。
他滿腦都是離開青丘前的那段場景,捂住胸膛、垂首不言的九尾,那血液滴滴答答墜地的聲音,每一滴都是她的心頭血。
“站住。”東鳳又不緊不慢叫住他,“白鳳仙君,這名號聽著世人朝拜,你是真要為了個孽狐放下這近千百年功績?”
鳳君頭也不回,提步上劍。
哪知正好,昭君喝下的藥效終于顯現(xiàn)、寒毒盡退,九尾石心的靈氣被她悉數(shù)吸收為一體。
她周身爆發(fā)無數(shù)七彩光束,整個人被光包圍從塌上升起,強光逼所有人側(cè)目,不得直視神顏。
而視若無睹的鳳君雖早已離開,卻也被敬元府內(nèi)突而迸發(fā)出的高境界者伴身結(jié)界攔住出路。
只見通天結(jié)界慢慢向方圓擴開,預(yù)示著新神的降臨。
“這是……”
醫(yī)仙也驚嘆這平生未見,用雙臂抵擋著刺目光芒。
這滔天異象出現(xiàn),如若不是世間有新神器、便是新神誕世。
東鳳向榻內(nèi)扔出一個結(jié)界,結(jié)界唯獨包裹榻上的光源,眾人這才得看清。
只見昭君公主被環(huán)繞其中,隨即一陣陣金光頓閃,她的氣息開始澄凈,變成一股極為罕見的命脈,霓裳羽衣盡數(shù)變化成赤紅凰衣,整個人化作浴火之凰,發(fā)髻面妝也溫雅端嚴(yán)之致,環(huán)佩作響,她端步從光中走出,令人不敢逼視。
似乎是從石心中獲得了綿綿修為?
東鳳看著已經(jīng)不似之前的昭君,她如今的修為境界與那九尾狐極其相像,已經(jīng)是四海八荒中令人神往的修為。
昭君食得青丘孽狐之心,莫不是平分了修為?
不容東鳳揣測更多,就見昭君穿過人流追到敬元府外,她一彎指,剛才隨她而出現(xiàn)的結(jié)界便將鳳君攔下。
“昭君!”
欣喜不已的云中君跟著她身側(cè),如今她寒毒已治,但目光從方才醒神起就沒看他一眼。
昭君將欲離開的鳳君攔回敬元府,才道:
“本公主乃仙凰化身,與鳳君該琴瑟和鳴,凰族與仙族聯(lián)姻婚事,照辦。”
?貳拾玖?凌霄寶殿內(nèi),朝事散去。
玉帝閑然自得步到欄下、觀察著仙池中游串的錦魚,潛在水下的魚兒形色各異、相爭奪目。
“陛下。”
一旁的王母隨步跟上,面色凝重起來,“陛下方才聽奏事可有看見天邊金凰繞日的祥瑞之兆?”
手上還在不緊不慢替魚兒喂食,玉帝答道:“祥瑞之景是新神誕世的征兆啊。”
仙池中的錦魚紛紛爭食起來,相互碰撞掃尾,忽而一條大點的魚兒騰躍起,竟將相爭的小錦魚囫圇吞了。
王母悻悻閉眼,是禁不住用手巾擋住尊顏,免得在人前失了態(tài)。
魚兒爭食尚且也同類相食,不正是嗎?
“該清理余患了。”玉帝撒盡余糧,池中的魚兒爭的更歡了。
他對著殿門外等候已久的人招招手,一陣腳步輕聲靠近,王母定睛細(xì)看又向玉帝問道:“這不是鳳君座前的使童?”
“小仙蜀墨,見過陛下、見過娘娘。”
恭恭敬敬行上揖禮,蜀墨得到玉帝應(yīng)允才抬起頭。
“將你安置到鳳君身邊便是為了好好監(jiān)視。前幾日瑤池壽宴鳳君大膽帶走妖狐,三千精兵都沒有消息。這些時日你可曾跟蹤到些什么?”
原來,玉帝不僅早對東鳳忌憚已久,就連鳳君身邊也埋下了眼線。
玉帝早不滿四海八荒分為仙神人、妖鬼魔六界,想要的不只是做仙界之主,更是想做天地共主,六界歸一。
而作為洪荒遺神的東鳳雖不在乎名利,將仙族玉帝的位置讓與他,玉帝并不知滿足、心底下更是想將東鳳除之后快,而作為東鳳之子的鳳君,若不能為他所用,必要時也得毀去。
在世人不為所知的暗處,他早將余幾界稍有勢力的人都無聲息抹滅,如今六界也悉數(shù)動亂,無一人會料及六界勢力的更迭,竟是玉帝在背后攪動,持著道貌岸然的正義,欲將六界重新定義。
蜀墨弓身將所見一一回道,從鳳君與妖狐的私定終身與敬元府突發(fā)的種種,將九尾剜心獻予昭君公主。
“那方才的異象,難道是昭君公主作新神誕世?”
王母詫異打斷,蜀墨只得點點頭,照已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公主來看,如今的昭君決非能小覷。
捋清了所有的玉帝一聲冷哼,將王母與蜀墨打斷。
“既昭君公主已得了九尾石心位列神籍,想來那孽狐現(xiàn)今也不過是一副空幌子。既然公主想要成婚,那便讓她成,至于青丘的那位,蜀墨聽命。”
蜀墨恭敬恭敬受命。
“即刻帶領(lǐng)余下的八萬仙將進攻青丘,將那蠻荒之地拿下,九尾狐妖除之。”轉(zhuǎn)身對身旁人道:“王母,你隨朕來。好好瞧瞧這新神的作為。”
“是。”
蜀墨受命應(yīng)下,隨即從玉帝手中接過兵符,領(lǐng)著眾仙將下界。
?叁拾?氣勢恢弘的仙兵仙將從南天門而下,延綿起伏、浩浩蕩蕩。
半邊天皆是數(shù)不勝數(shù)的銀甲兵將,極其囂張破開界間、闖入妖族,直沖青丘地界而去。
遠(yuǎn)在涂山的沈與正因計策沒成而敗壞,眺望間剛好看到了數(shù)十萬的天兵天將浩浩蕩蕩闖入妖界,直往九尾所管轄的青丘而去。
大多的妖界子民都不明所以指著灰白交錯的海天看熱鬧,殊不知天族歹毒。
“上九天怎會派出如此多兵將踏入青丘?”沈與機敏過人,一番深思:“莫不成,這是要屠平了青丘?”
這等好事,那他怎能不分這一杯羹?
猜及七八的沈與也召起藏匿許久的勢力,大搖大擺伴著仙兵仙將闖去青丘。
……青丘的結(jié)界外,黑壓壓的滿天兵馬將抵御外敵的結(jié)界圍個嚴(yán)實,青丘子民都發(fā)覺了殺意,紛紛逃亂慌張起來。
九尾所庇護的一方安寧之地落入了無盡黑暗,整個青丘一片人心惶惶,四處碰壁。
而結(jié)界外的無論是仙兵仙將,還是想趁機作亂的涂山狐族,都在肆無忌憚攻擊著結(jié)界。
結(jié)界是青丘抵御外敵的唯一一道屏障,若被攻破,青丘便任憑搓扁揉圓,但肉眼可見的裂痕仍是在通天結(jié)界上慢慢形成,肆意張揚。
此時此刻的九尾正立在她曾有心看顧萬年的青丘大殿石階前,迎著的是萬千即將壓下的死敵,入眼皆滿目瘡痍,逃竄的子民、倒燃的熊熊大火。
萬年的功績此刻毀于一旦……
她不禁抬起手,麻木地握了握。
賭盡一切般朝即將破敗的結(jié)界輸送法力,微薄的法力綿綿朝天際的結(jié)界傳輸,修補一丁一點的破洞,試圖再爭取哪怕一盞茶的功夫。
可她又哪還是從前的九尾,傲性的不可一世,早被一身的疲憊慢慢磨平,空落落的胸膛。
九尾本就無多的修為被壓榨的所剩無幾,結(jié)界終究還是在眾天兵天將的匯力下攻破。
無數(shù)銀甲涌入她的青丘,伴隨著烽火濃煙、濫殺著無辜的青丘子民,一時間哀嚎四起,再無生機。
不出半刻,便已攻入主城。
“主上!快跑!!”
不遠(yuǎn)處寧兒狼狽逃竄向她跑來,背后跟著數(shù)多目光兇煞的兵將,她一個不穩(wěn)摔在九尾腳下的石階上,仍是對她遙遙招手!快跑!
“主上!主上!快走啊!”只聽寧兒一聲哀嚎,被無數(shù)銀槍刺穿背部,生生倒在石階上。
人皆喊著:絞殺青丘孽狐!
卻不見如同惡鬼的是仙人。
高高的臺階之上,九尾垂著眼眸看下方持槍向她圍來的天兵天將,此時的她不過也就是一無力自保的凡人。
被掛上普渡眾生的仙人殘暴不已,無論老幼婦孺皆是一通亂殺。
霎時破敗城墻、哀嚎遍起,皆是痛不欲生的叫喊。
而頭頂雷聲滾滾,烏云籠罩,似乎在告知她晉升天劫即將開始。
?叁拾一?背后竟不知不覺來了個人將她一把擄進了大殿內(nèi),被摔及地面的九尾悶聲不語。
那人背后頂著無數(shù)仙兵,一招手,也冒出了數(shù)多黑衣人與仙兵仙將廝殺起來。
“主上,你可還好啊?”他假笑著逼近九尾。
“你不正是那日假意挑撥離間吾與鳳君的男子?”
但這個男人,身上也是殺意曝露,絕非是來搭救她的。
哪知他卻笑了,笑的好不過癮,畢了才頂著九尾目光,夾著嗓子道:“娘親怎么能不認(rèn)稚女呢。”
九尾霎時驚了,竟后怕到不禁退后半分。
“你是稚女?”
“哈哈哈哈哈!本王才不屑裝什么孩童,不過是為了貼你身好尋機刺殺你的把戲,九尾啊九尾你可被玩弄的毫無察覺啊?”他似是故意氣著九尾,強迫她正視自己,“主上,你怎么不揮揮袖、彈彈指將我打飛出去了?是沒有這個力氣了嗎?”
甩手將九尾推至一側(cè),他從袖中又掏出那日的誅妖匕。
九尾早已肉眼凡胎不辨寶器,但沈與身上騰起的殺意,她驚馬般掙起想要跑出去。
“跑吧,娘親。多享受一下最后的時光。”
身后的沈與很滿足九尾的驚慌,也不急著追。
只是看步履慌亂的九尾逃開他,殊不知拉開大殿門,外面卻儼然站著云中君。
云中君背著光亮,面上陰沉,死盯著九尾。
她一直對云中君有所防備,果然,他對著九尾掐來,不費吹灰之力將她提起。
九尾被云中君掐住細(xì)頸,雙腳已離及地面,只覺得透不過氣,異常難受。
“多謝云中神君幫本王攔住娘親。”
“呵。”九尾還是故作不屑,“吾可沒這般惡心人的人妖崽兒。”
從后面跟上來的沈與依舊囂張非常,他也不顧九尾的臨死作態(tài),一番擦拭誅妖匕,朝半空一揚,誅妖匕竟幻化拉長,成了一把長劍。
一屏息的瞬間,只感覺似曾相識的痛楚,伴隨血肉被劃開的聲音。
九尾明顯感覺到利器刺穿了胸膛,將上次還未結(jié)疤愈合的傷口再次破開,誅妖劍的末端從她胸口突出狠狠灼她雙眼,劍刃鮮血淋漓。
她回不了頭,看不見決絕將誅妖劍貫穿她的人。
從心口不停涌出的血、順著她的腳踝滴滴答答落到地面。
沈與滿意得又一抽回劍,九尾疼得跟隨幅度悶哼,云中君也終于松手,任她跌落在地。
“云中神君又是為何回來青丘啊?”
“自然是取九尾性命。”
……
兩人大計得逞,終是大搖大擺離去。
唯獨早已沒有自愈能力的九尾,強撐著一口氣,神志恍惚,仍不忘鳳君離開是還允她的會回來。
體內(nèi)流失的血越來越多,她身下已一大灘血水,微不可見的消融在空中傳散開……
血液的香味彌漫開來,尚在廝殺的人都忘了戰(zhàn)斗,紛紛朝大殿涌來。
?叁拾貳?而此時的九重天上,還算是祥和一片,尤其是敬元府,喜事照舊。
東鳳衣裝不改地坐在廳前。
昭君在乎凡間禮數(shù)不將聯(lián)姻大辦,而是循照俗世、拜天地敬雙親,而作為鳳君再生父母的東鳳,自然是坐高堂上。
“你對李白執(zhí)念如此之深,到了現(xiàn)今你倆身份懸殊也要嫁與他。”他走到昭君面前,透著那紅蓋頭言道。
若問男女之情,東鳳興許是沒有的,看遍世間千萬年,男歡女愛著實是不值一提,之前對昭君有強取豪奪之意,冷靜過后才發(fā)覺不過是自己竟深陷在當(dāng)年的那個劫中,余后未渡。
前幾萬年間,他曾有一劫,成功飛升后,才發(fā)現(xiàn)渡了的劫留下了根。本以為是普通劫難,卻發(fā)現(xiàn)考驗他的是情劫。
倒在硝煙四起的戰(zhàn)場的那個女子,一直想跟他走,他無欲無求,將女子的滿腔愛意負(fù)之。
“是。”昭君迎著他的視線點頭,她如今已是新神,與東鳳地位相差無幾。
東鳳終究是嘆氣離去。
她語調(diào)仍舊疏離清冷,對著東鳳的背影道:“神尊,你萬年前的劫中女子,確實是我。”
而那人卻沒有回頭,漸漸氣息隱沒在天地間,不見蹤影。
這杯囍酒,本就無從入喉。
更多的是受邀的百千仙神,他們不敢支聲這姻緣。
就連玉帝王母也相繼來到,再多流言蜚語也不妄加嚼舌。
眾人目光灼灼,她卻絲毫不畏懼。
終于鳳君在一頓喧鬧中被推搡上來,仍不愿娶她。
鳳君被安排穿上大囍婚服,強推到已布置的一片喜色的廳前。但由于東鳳的離去,代表“親者”的高堂位便無人坐,拜高堂只得換是拜玉帝王母。
昭君示意,才有人解下他手上的縛仙索。
鳳君當(dāng)即又騰空抽出青蓮劍,對峙眾人怒道:“這般又如何?昭君,本君本以為你端莊知禮,真是叫人失望。”
她心有不甘,但沒想到仍是不愿妥協(xié)的鳳君揮劍一陣殺意,誤傷了不少仙君,所有人便刻意為他讓出條道。
公主召出護衛(wèi)要攔他,鳳君又豈是個軟柿子?
腰間別的劍鞘一鳴,青蓮劍便護主出鞘。替主人擋去強勢施來的無形壓力,就視昭君為敵人,一發(fā)而去。
周遭白光一閃,“哐當(dāng)”幾聲,鳳君才脫身。
揮劍割落一道袖口,那囍服的紅袖零零落地,擺明了絕心,他重重看了眼昭君,甩袖離去。
沒有昭君的下令,也沒有人攔鳳君。
眾人只見鳳君頭也不回的背影,如同那日的瑤池壽宴,甩下昭君一般。
但這次沒人敢恥笑昭君,尤其是這次的落寞有云中君在場,他解決了九尾便又回到了敬元府,看鳳君受她情誼卻如此不知好歹,他疾步上去安撫昭君。
“昭君,無礙的,那鳳君目光短淺,不值你厚愛。”
昭君沒有回應(yīng),仍是冷冷立著。
忽而堂上大笑,玉帝拍案叫好。
“公主,這云中神君也是對你一腔深情,你何不看看眼前人呢?”
聽及的云中君也想從她的反應(yīng)上得到肯定,卻是昭君將他緩緩?fù)崎_,她道:
“你與鳳君,不同。”
她從來只是將他當(dāng)作青梅竹馬的哥哥,兩小無猜的長大,又怎比心中的情愛?
昭君的否答叫云中君倍是低落,但一切卻被玉帝繼而的轟然大笑掩下。
“甚是好笑至極,公主啊,你愛的不愛你,愛你的人你不愛,你中情頗深。”玉帝字字戳心,將昭君尊嚴(yán)碾碎,“這無上功力在你身上屬實是浪費了,公主,不如你將心予朕,朕并合六界,帶領(lǐng)八荒迎向新世如何?”
言罷玉帝一摔杯,藏在暗處的精兵便一一沖出來,將敬元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已意識到危險的云中君擋在昭君身前,提防著隨時會冒然出手的天兵天將。
“如何啊?公主?”
玉帝又重復(fù)問了遍,他死死盯著昭君。
早有了解她是因食了九尾狐的心才化神,他若將昭君破心食之,獲得無上功力,又何懼凰族和其余五界兵馬?之所以他敢此刻造反,大部分原因便是東鳳的離去,世間無了東鳳氣息,那唯一能將他打壓的人便已入關(guān)避世。
他指使著精兵上前活捉昭君取心,但都被云中君拼死攔下。
玉帝竟帶頭拔劍過來,一劍一殺意,盡是要取人首級。
昭君也終于扯下來繡著龍鳳的蓋頭,斷了自己對這段感情的念想。
“想要來取罷。”
她接招與玉帝打斗起來,好幾番周折,玉帝出手陰狠招招意欲奪命,她手上未持兵器不具上風(fēng)。
而被纏住的云中君也有些自顧不暇,但仍不忘注意著昭君的安危,因意念不集中,被銀槍不經(jīng)意劃傷了好幾道傷痕。
“啊云?”她略微擔(dān)心。
而這一分心,也被玉帝捕捉到破綻。
玉帝一聲疾喊,將劍蓄力刺去昭君腹部——
眾人皆倒吸涼氣,卻也不敢出手。
只見云中君一手拉住玉帝刺去的手臂,將力道換向他這邊,“撕拉”一聲,那劍刺穿了他腹部,自己不由得悶哼。
急急扭身看他的昭君瞪大了雙眼,那喘不過來的氣、她幾乎要忘記呼吸。
仰頭一聲嘶聲裂肺的呼喊,竟將所有人震開幾米,皆失去反抗力氣。
昭君哀喊他名字,將他被誅仙劍消融的身軀擁入懷,“啊云!不要!不要!!不要死,你怎么這么笨,為什么要替我擋住那一劍,我明明、明明死了也不作惜……你的身體、在消失??這是!誅仙劍?”
被震倒在一邊的玉帝狠笑道,“殺仙人!自然要用誅仙劍。”
言罷吐出淤血,還不忘繼續(xù)笑昭君的愛而不得。
“你!”昭君眼神犀利,怒蔑眼神,空中便下道劍氣將玉帝悄然抹喉。
起初玉帝還試圖站起、掙扎抽搐了幾下,終是笑卡死在喉下,雙眼瞪著昭君咽了氣。
她似乎在云中君被刺的一瞬間徹底適應(yīng)九尾的修為游離于體內(nèi)。
“啊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我只有你了,世上還憐我的人只有你了啊!啊云!啊云!!”她哭的絞心痛,似乎嗓子都要撕裂開。
誅仙劍,誅仙之劍,被刺中的仙人,必將魂飛魄散。
即使她如今修為再高,竟也留不住云中君的魂魄。
云中君笑著咽下喉中腥甜,他滿是鮮血的手緊握著昭君的手腕,不敢觸她的臉怕臟了她的干凈:
“昭君,沒事。別哭了……”
他似乎還有萬千話語沒說完,仙身卻已消散無幾,世間再無云中君。
對她一直深情不移的云中君,終是化作道裊裊白眼散去。
昭君終是崩潰了,幾度面臨著鳳君的背道而馳、她沒有過多情緒,而今世上唯一憐她愛她的人消散于天地間,她竟也瘋魔了一把。
一時間陰風(fēng)颯起,眾人只見昭君雙目赤紅,如同墮魔。
她猶如惡鬼纏身,將玉帝的尸身一頓鞭打泄恨才解氣,又將意圖逃走的幫兇王母活生生高掛在南天門上示眾。
受指使的仙兵仙將被她徒手殺了大半,那場千萬年才得見一次的屠殺,終以昭君披頭散發(fā)、衣裳破敗不堪,渾身血染、邊笑邊哭離去。
她瘋了,口口聲聲喊著云中君的名,離開了敬元府。
?叁拾叁?鳳君趕到青丘時,是一片戰(zhàn)火紛飛與鋪滿山野的尸首。
他也被空氣中隱隱約約彌漫的甜腥吸引去,這股味道太過熟悉,這是九尾血液的味道。
他急趕到時,她早已不復(fù)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玄寒鏈從她鎖骨中血淋淋貫穿而出,將她吊起,這痛至百骸,無數(shù)仙兵妖將用繩縛住她細(xì)頸,四肢的血液流失,她早已沒了反抗的氣力,眾人一拉繩索,她便仰天嘶吼。
無數(shù)被劃傷的刀鋒劍口下,些許幾個仍在吮吸稀罕的天狐之血。
一身囍服的鳳君揮劍斷開了殿門,一群黑影倒地間,看到了最狼狽的她。
心下一片悲涼又徒然升起一股怒火,卷襲他神智,九尾卻一眼也不再看他,自己是做了多么可笑的事,她竟心如死灰。
鳳君一步步殺到她跟前,紅的裳更是血染,他顫顫巍巍捧起她慘白的臉,叫九尾看自己。
“你們……十萬數(shù)仙妖,竟這樣對待一個弱女子,她就是我妻。誰再想害她一分一毫,先做我青蓮劍下亡魂。”
他將已奄奄一息的九尾救下,就要帶她離去。
但如同沒有理智的天兵天將乃至涂山狐族都阻擋住他去路,將他也層層包圍其中,像是野獸般試圖吞噬二人,撕扯九尾的四肢。
“讓開!”他一手?jǐn)堊【盼玻瑩]殺青蓮斬出一條血路,“今日,本君絕不留你一人了,定帶你殺出去。”
但玉帝派來的八萬天兵天將實屬太多,又有涂山狐妖助陣,在被血迷幻人性后皆是散失知覺般,只想將兩人撕裂成無數(shù)塊,吞之入腹。
鳳君的身上也沾染上無數(shù)血跡,殺敵無數(shù)的青蓮也不抵這八萬人,猶如洪水猛獸,殺之不盡。
人流很快便將鳳君吞沒,青蓮被他棄在一旁,他緊緊將九尾護住,不讓那些利爪再傷她分毫。
額上的血流進了眼中,所見已全是朦朧的紅色。
青石階外很快又急匆匆來一人,他停步在殿門前,詫神看著被洪水猛獸般圍困在內(nèi)的兩人。
終是下定了決心,也持劍殺到鳳君兩人跟前,而這人,正是受命將仙兵仙將引入青丘的蜀墨。
他從鳳君浴血成仙后便被安插在府內(nèi),將神尊與鳳君的動向一一傳給玉帝,這也是為何能在神不知鬼不覺中抹滅各方勢力的原因。但鳳君生性恬淡不爭名利,悲天下苦、持劍衛(wèi)道,而他卻得日日在鳳君膳食中動手腳。
蜀墨俯視著往常只能恭敬屈腰才能看的鳳君,心中感慨萬千,若鳳君無軟肋又怎會而今為情所困深陷在虎口泥潭?他道:“鳳君,蜀墨來了。”
聞聲抬頭的鳳君看清來人后,只是無力道:“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而他慢慢蹲下,揮袖將時間暫停半刻、所有人的動作都停在半空。緊握的手朝鳳君慢慢張開,掌心赫然一朵由仙術(shù)化作的赤蓮。
“鳳君,玉帝才是想要你死的人,而蜀墨只是不在少數(shù)中其一的眼線。他野心也不止于此,各方大勢力都是玉帝在背后捅刀。青丘如今的這幅殘景,亦是蜀墨受命帶的頭。”他將真相一一說出,“蜀墨在仙府伺候的數(shù)年,鳳君的為人蜀墨懂,但違心在鳳君飲食中落的蠱毒太多了。來時玉帝給了兵符,不止是號令萬軍,更是催你命的蠱母。”
所以只要他將赤蓮捏爆,蓮中的蠱母一死,常年累月在鳳君體內(nèi)的蠱便會混成子蠱,同時將宿主爆體而亡。
“所以,你是來取本君性命的?”
“不,鳳君。這世間需要你。蜀墨的修為不夠,只夠停住一時半刻給你我。”
隨即他搖頭站起,猛然將赤蓮?fù)滔隆?
蠱母沒有與子蠱相融,會扭曲因失去養(yǎng)分而死。
而這個小小仙君也尊從了一次心中的天道,強忍住越發(fā)絞痛的身軀,直直朝外面沖出去。
蜀墨最后仍留給了兩人一個不大的罡罩,隨著他的決然赴死,一陣巨響,蠱母撐爆了他的身體。
蠱母劇毒無比,即便被炸裂成數(shù)萬片,還是將范圍的人也毒傷。
那罡罩雖薄弱,亦為兩人爭取了片刻安寧。
沒有神志的仙妖攻破最后的罡罩,將鳳君的皮肉劃的鮮血淋淋。
終于九尾醒了幾分知覺,卻看到被無數(shù)人抓撓著的鳳君,他也滿身傷痕了,九尾忍著悲痛撫了撫他臉。
她帶著哭腔,細(xì)聲輕輕說道:
“鳳君,放下我吧。”
若只是他一人,足以殺出重圍。
鳳君將她的手放回他懷里,充耳不聞道:“說什么傻話,本君會和你一同從這里出去。”他繼而向九尾道歉,“九尾,本君、我以為,你沒有了石心不會傷及性命,沒想到后果竟對你有如此大危害,你當(dāng)時是不是恨透了我……我還想喝次你釀的浮生醉,怎樣都好,別離我而去、你看這個,這是我用木頭雕刻的你,刻了許久,看看喜歡嗎?”
一個什么物件被遞到了她手中,她死氣一片,再沒多余力氣回應(yīng),只是弱弱搖了搖頭,告訴鳳君沒有怪他,青丘的男仙也都遣散了、不會有人再氣他。
心有感應(yīng)般,她似乎察覺到愈加愈烈修為在向她匯聚,從世上各處流回。
萬物生靈將絲絲生氣聚傳來想挽救她,但早已無力回天。
“鳳君,我沒有多余力氣了,我出不去了,你好好活下去,作真正的白鳳仙君……”
她努力支持起腦袋,將一吻獻上,身軀卻在慢慢消散:
殘剩無幾的修為順著她的吻傳遞給鳳君,包括她來自洪荒的上古血脈,一一留給他。
鳳君只察覺體內(nèi)愈加滾燙,懷中的人體溫卻越來越?jīng)觥?
?叁拾肆?尾聲
據(jù)世人傳言,百年前的天族意欲吞并六界,入侵妖界屠殺盡了青丘,狐主亦死于此戰(zhàn)、千古留名。
后四海八荒大改,天地再次推崇平合,由新上任的玉帝管世事。
世間也再無凡人能修道成仙的謊傳,天下歸于太平,六界之主各司其職,友好相處互不侵犯。
而傳言中的鳳君本在那一戰(zhàn)后,獲得了滔天功力真正的羽化成了一只白鳳,本該是天族之主的第一人,卻辭權(quán)位、追畢生瀟灑仗劍于天涯。
白鳳仙君依舊冷峻非常,不喜與人親近,只是時常在桃花樹下宿醉,且伴身帶有一神魂燈。
他時常有在宿醉中夢回漫天粉色,樹下有一紅衣女子嬉笑等她:
夢中獨獨不變的是流年飛逝,他與夢中人對影成雙,歷盡劫難滄桑不分彼此。
眺過落日余暉,云彩如似夢境。
那女子會一次一次不禁喃問道:“鳳君高傲,之前對我愛答不理。我又惡劣,哪時鳳君竟對我另眼相待的?”見鳳君不出聲,女子又一次次追問:“莫不鳳君也想不明白?”
又怎么會不明白?
他不由輕笑出聲,俯首埋入她肩上。
貪婪嗅著無法熟悉的體香,往日歷歷在目,他再也不敢想及失去她,一遍遍無奈嘆道,一次次將話語重復(fù)給夢中人聽:
“明白。原以為是塊糕點看透的你心存善念,后細(xì)細(xì)一想,緣在見面的第一眼,就淪陷越深,一眼萬年,為赴青山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