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白同山獵人
- 臥龍笑笑生
- 4463字
- 2023-06-28 11:16:31
就在胡大哥、老籮筐的孫子在醫院治療的時候,老籮筐、胡三兒、周三兒三個人已經追到了第8道嶺。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尤其是在深山里,天黑得更早一些。10米外的東西,已經模糊起來。不能再往前走了,需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藏起來,等到天亮,再往前追趕。
他們的三只負責任的獵犬,確實是很優秀的,嗅覺靈敏的鼻子,順著半只耳逃跑時留下的氣味,一直帶領著主人,馬不停蹄地追趕半只耳。可是,僅在第5道嶺,遠遠看到半只耳身后帶領著5頭土黃色皮毛的小野豬、3只紅色皮毛的半大野豬、4匹灰狼、3只狐貍,還有2只估摸是豪豬,箭一般往大山深處奔跑之后,就再也沒有發現半只耳它們的丁點身影。
“這些朋友,夠狡猾的!逮到它們一定把他們宰了,活剝了!”
但是,老籮筐已經看清楚了,半只耳是一頭雌性野豬,一頭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個頭龐大的母野豬!應該有2米多的身長,體重不會低于300斤!
“這可是一頭難以對付的家伙,一個不好交往的朋友!”老籮筐心里思忖。
只是,讓老籮筐他們疑惑不解的是,半只耳怎么能夠帶領那么多野獸?帶領幾頭野豬,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它本身就是一頭野豬,而且是一頭碩大的母野豬!它應該是野豬的頭領。老籮筐很清楚,在野獸群里,頭領往往是大個頭的、非常兇猛的、非常狡猾的,才能夠擔當頭領的。不然,別的野獸肯定是不信服的,不信服就不同意,不同意就要打架,要拼命,要奪回來頭領的位置,自己坐上一坐。
可是,那4匹灰狼,怎么會跟在半只耳身后?它們畢竟是狼啊!狼是不會輕易聽從野豬的領導的!它們比了野豬,更加狡猾,更加兇殘。它們遇到獵人,會悄無聲息地躲藏起來,等到獵人跑累了,休息的時候,它們會悄悄溜到獵人跟前,襲擊獵人,把獵人咬死。或者,把獵人帶領的獵犬咬死。從這一點上來講,灰狼確實兇殘。
那3只狐貍又是怎么一回事兒?難道它們也聽從半只耳的?服從半只耳的領導?這就太奇怪了!世上應該不會有這樣的事情。可是,在第5道嶺,老籮筐、胡三兒、周三兒,他們三個人,全都看見了,那是事實啊!的確有2只狐貍,點頭哈腰,跟在半只耳屁股后。狐貍那些東西,見到頭領,見到它們惹不起的,見到比它們有本領的,總是表現出一副奴才模樣。這可真是奇怪了!
還有豪豬,那2只東西,跟在半只耳身后干什么?不怕半只耳吃了它們?它們和野豬,可是水火不相容的!野豬愛吃的就是它們。不但吃它們,山老鼠、松鼠、蛇、鳥、鳥蛋、豬獾等等,野豬都愛吃。可是,那2只豪豬,就不怕死嗎?難道是半只耳把它們俘虜了,帶著它們只是留著以后再吃?有這種可能。
在第5道嶺,三只獵犬發現了半只耳它們,狂吠起來,往前沖去。老籮筐、胡三兒、周三兒,急忙吹起口哨,叫回來三只獵犬。距離太遠了,獵犬根本追不上它們,沒等它們到跟前,半只耳它們早就逃脫了。
還是被它們逃脫了。
一直追到第8道嶺,再沒有發現半只耳它們的身影,哪怕是一根皮毛!雖然,它們留下的氣味,一直被獵犬嗅到。
獵犬可以嗅到半只耳的氣味,半只耳當然能夠嗅到獵犬的氣味,還有他們三個人的氣味。野豬的嗅覺是很靈敏的,2米深的積雪下的橡果,野豬完全可以憑借嗅覺,把橡果挖出來。它們還可以憑著嗅覺,找到樹叢深處的鳥窩。鳥窩里的鳥蛋、雛鳥,就成了野豬的美味佳肴。
這么說來,他們要對付的,就不再是半只耳這一頭野豬了,還要對付5頭土黃色皮毛的小野豬、3只紅色皮毛的半大野豬、4匹灰狼、3只狐貍以及2只豪豬了!
事情一下子變得復雜起來。看來,他們三個人務必要小心一些:對手不簡單,在數量上遠遠超過他們,在力量上遠遠超過他們。他們賴以自豪的,無非是手里的獵槍、砍刀、匕首,或者臨時找到的一根木棍。在嗅覺上,他們不是它們的對手;在力量上,他們更不是它們的對手。甚至說,在智能方面,他們也不是它們的對手。
雖然,憑著經驗,老籮筐可以判斷出,半只耳應該跑不遠,它可能就在他們附近,就在他們身后,或者在他們前面不遠處。半只耳在等待他們,在等待時機,一旦時機到來,半只耳率領著大小野豬、大灰狼、狐貍、豪豬,就會向他們發動攻擊,就會要了他們三個的性命。
不能有絲毫懈怠,必須馬上,或者說盡快找到躲藏的地方。
三個人趁著不多的光亮,開始尋找藏身場所。
大山里面可以藏身的地方有很多,隨便一個坑洼,或者幾塊大石頭后面,都是可以的。關鍵問題是,他們不但要躲藏好,還要便于出擊,去反攻偷襲他們的半只耳,以及半只耳帶領的那些野獸們。
這就有點難度了。
好在月亮很快出來了!皎潔的月光,從高大的櫟樹樹梢縫隙里,一點點灑下來,落在地上,好像一個個大小不等的銀盤子。
老籮筐記起來了,今天是農歷7月15日,難怪天上的月亮那么圓吶,難怪月亮那么亮吶!這可真是老天保佑啊!
藏身的地方很快找好了,就在一處小山洼那里,山洼周圍是很粗的櫟樹,還有一圈大石頭。多好的地方啊!他們只要守住前面,而左面、右面、后面,都是不需守的。太安全了,絕對是萬無一失。縱使半只耳率領著它的部下,一起發起進攻,他們也是不懼怕的,來一個,消滅一個;來一對,消滅兩個。
老籮筐安排胡三兒、周三兒兩人,尋來一些干茅草,鋪在小洼里;又搬來幾塊大石頭,堵在小洼前面。每人又砍下一根雞蛋一般粗的櫟樹樹枝,削尖了,作為防身的武器。雖然他們帶著獵槍、砍刀、匕首,畢竟多一件武器不是壞事。
一切安排停當,三個人覺得還是少了一點什么。思來想去,原來,他們三個人的肚子,還是空著的。出來比較急,有點倉促,吃的東西一點沒有帶來,僅帶了一壺燒酒。在大山里,不能只是喝酒,總得搞一些吃的才行。
胡三兒看看手表,時間將近8點鐘。
現在,得盡快找一些吃的,填飽肚子,才有力氣對付半只耳它們。
大山里面能夠吃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野兔、野豬、野雞、蛇、狍子、灰狼、松鼠,甚至山老鼠,都是可以吃的。假如想吃素的,各種野果、野菜、蘑菇、木耳,應有盡有。大山是慷慨無私的,大山是樂于奉獻的,它對于所有的人,所有的動物,都是一視同仁的,它不會偏袒任何人,不會偏袒任何動物,只要有所求,它會盡它所能,把一切好吃的,好喝的,拿出來送給需要的人和動物。
胡三兒想吃烤野兔。周三兒也有同樣的想法。
這根本不是什么難題!
他們有三只非常優秀的獵犬,一年下來,三只獵犬抓獲的野兔,可以裝滿半輛卡車!
事不宜遲,胡三兒征求老籮筐的意見。老籮筐沒有反對,也沒有點頭。胡三兒于是站起來,拍了拍他的獵犬寶玉的脖子。寶玉抬頭看著主人。胡三兒把兩個手掌豎起來,又分開來,手掌相距40到50厘米;而后,他把兩只手做一個爬行的動作。寶玉太明白手勢的意思了,那是讓它出去逮一只野兔回來。
老籮筐建議讓他的金鷹出去,畢竟金鷹會飛而寶玉不會飛。
胡三兒不同意,他相信自己的寶玉,寶玉有這個本事。
寶玉搖著尾巴走了。
寶玉走了之后,周三兒、胡三兒兩個人,撿來一些干柴,就在小洼口生了火。火頭很小——這是常識,在大山里,不能生很大的火,一是火大容易引發山火,二是火大容易暴露目標。
干柴燃燒發出的光和熱,讓老籮筐、胡三兒、周三兒三個人,感到暖烘烘的。畢竟,已經立秋了,天氣有點涼,尤其在大山里面,溫度比了山下,要低上好幾度。
烤上一會兒,火焰輻射出來的熱,讓胡三兒感到有點難受。他們算是老獵人了,出來打獵,都要穿上一條皮褲子、長袖上衣、羊皮夾克、腳蹬一雙高腰運動鞋。這樣的裝束,是很安全的:高腰運動鞋,可以有效防止草叢里的毒蛇咬傷腳踝;皮褲子有效保護下肢;長袖上衣、羊皮夾克保護上身。經驗對于獵人來說,遠勝過書本上講的東西。獵人一方面是在打獵,一方面是在同生命進行博弈。
胡三兒心里非常清楚這些。他站起來,向小洼外面張望。擱在平時,他的寶玉,早就把野兔叼回來了。可是,今晚是怎么了?他看看手表,時間已經過去一個鐘頭。應該回來了,縱使抓不到野兔,寶玉也該回來了。
莫非出了差錯或是意外?
周三兒也站了起來,朝遠處察看。
老籮筐坐著沒動,他的表情凝重,顯得很嚴肅。他掏出煙,每人一支。點火之后,老籮筐猛吸一口,把煙氣咽下去,約摸過了1分鐘,他才緩緩吐出煙氣。而后,他朝地上啐一口唾沫,用右手使勁拍打一下膝蓋,想要說話,但,又止住了。
周三兒把獵槍上了膛,又把砍刀抽出來,攥在右手里。
胡三兒左手拎著砍刀,想要往外走。
老籮筐止住了他。
就在這時,遠處的山坳里,傳來幾聲慘厲的狗叫。
正是寶玉的叫聲!
胡三兒一下子跳到小洼外面,手里握緊砍刀,打算沖過去。
老籮筐再次叫住了他。
胡三兒這個時候必須聽從老籮筐的,必須聽從師父的,因為這是在大山里,是在遠離家鄉的大山里。
他不能一意孤行,他不能離開團隊,他必須小心謹慎,他必須忍耐。不那樣的話,怕是只有死路一條了。
周三兒把胡三兒拉回來,坐下。
干柴的火焰慢慢熄滅了,溫度慢慢降低下來。地上的月光顯得蒼白,顯得刺眼。那些類似銀盤子的月光,現在看起來,好似紙錢一般,散落在干草叢里。
又過了半個鐘頭,猛聽到一聲狗的哀叫,三個人同時握緊砍刀。畢竟胡三兒聽得耳熟,外面這一聲哀叫,正是寶玉的。
寶玉回來了!
胡三兒顧不得多想,一步跨出來。
花雪、大黑跟著躥出去。金鷹“啾啾啾啾”叫起來,顯得很煩躁。
正是寶玉!它的嘴里叼著一只半大野兔!
可是,眼前的寶玉已經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寶玉的兩條后腿都斷了——它是爬回來的!它的兩只耳朵,只剩下耳根;它的嘴巴,已經爛得不成樣子;它的尾巴,不見了;它的肚子下面,拖著很長一截腸子;脊背上的皮膚,簡直就像舊社會窮人們穿的破棉襖——已經破爛不堪了!
寶玉哀鳴著,勉強抬起頭,看了一眼胡三兒,頭重重垂下去,砸在干草上面。
“寶玉——”胡三兒大叫一聲,撲在寶玉身上,抱緊寶玉,嗥啕痛哭起來。
周三兒握緊砍刀,站在寶玉旁邊,抹著眼淚。
老籮筐走出來,手里握緊砍刀,看著寶玉,看著痛哭流涕的胡三兒,看著周三兒,沒有說一句話。
花雪低下頭,舔著寶玉身上的鮮血,舔著寶玉受傷的皮膚,而后,它臥下來,臥在寶玉身邊,它“哼哼”叫著,用脖子和頭蹭著寶玉的身子,淚水流淌下來。
大黑面頰上沾滿淚水,它圍著寶玉,轉了一圈又一圈,它用爪子搔扒地上的干枯落葉,搔扒地上的黃土。而后,它昂起頭,對著夜空中的月亮,“嗚嗚——嗚嗚——”叫起來,那聲音非常凄慘。
那聲音卻是像狼一樣的嗥叫聲。
“難道大黑是狼種?”老籮筐搞不清楚,他也沒有心思多想。
金鷹從老籮筐肩膀上跳到地上,撲打著翅膀,“啾啾啾啾”叫著,它用尖利如鉤的喙叼起干草,放到寶玉身上。然后,它飛到樹梢上,沖著遠處,“唧唧嘎嘎——唧唧嘎嘎”叫了幾聲。
老籮筐彎下腰,撫摸著寶玉。他在仔細觀察寶玉身上的齒痕,那些齒痕分明是灰狼的尖利的齒痕,而不是野豬較鈍的齒痕。這么說來,寶玉是被灰狼給咬死的,而不是野豬。
這就怪了!
兩個人,是他的好徒弟;三只獵犬,是頂好的獵犬。實際上,都是他的好孩子啊!可是,現在,寶玉死了,一個好孩子死了,被半只耳咬死了,被半只耳那一群野獸,給活活咬死了!這是不共戴天之仇,這個仇一定得報!必須抓住半只耳,抓住那一群野獸,宰了它們,活剝了皮,給寶玉報仇,給這個好孩子報仇!
“大山里面的朋友啊,實在不夠意思!”老籮筐心里思忖,“你們下手有點狠吶,怎么不留一些余地呢?”
胡三兒站起來,他去到一旁,舉起砍刀,一刀砍下去,一棵胳膊般粗的櫟樹,應聲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