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上午時分,府衙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擊鼓聲。
此鼓,名曰“登聞鼓”,百姓們則一般稱作鳴冤鼓、升堂鼓。
按朝廷律令,只要有人擊鼓,就算是半夜也得升堂,否則便是瀆職。
當然,此鼓也不是想敲就能敲的,否則衙門里的官老爺豈不是得累死在公堂上?
一是有衙役全天候在外看守,以防有人亂敲。
其二,為防止一些刁民或是吃飽了撐得慌的胡亂擊鼓,朝廷同時也有規(guī)定,凡擊鼓鳴冤者不管有理沒理,先挨一頓板子再說。
當然,這只是針對普通百姓,秀才、舉人之類有功名者不在此列,上公堂也無需下跪。
“何人擊鼓?”
內(nèi)堂,知府梁宇一臉不滿地喝問了一句。
“稟知府大人,是……劉舉人。”
梁宇吃了一驚:“什么?他不是……”
說到這里似乎又突然明白過來,冷冷一笑:“沒想到這家伙還挺會裝,這次,恐怕是真不能再留了?!?
其實,范家是有心斬草除根,以絕后患。
劉舉人在街上被受驚的馬撞飛,看似一樁意外,實則是一樁精心設(shè)計的謀殺。
只不過劉舉人命大,之后又故意裝傻,令得對方放松了警惕這才算逃過一劫。
師爺忍不住道:“大人,這姓劉的再次前來告狀,難不成是有新的證據(jù)?”
“就算有又如何?”梁宇嘲弄地笑了笑:“本官認可,那才是證據(jù),本官不認可,那就是偽證!”
“是是是……”
“速去通知范家,就說劉舉人又來告狀,本官這里先拖一拖?!?
“是,大人!”
師爺心里很清楚,大人這“拖一拖”的意思,是對范家的一種暗示。
說來說去,還是銀子的事。
梁宇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終于來到了公堂。
“啪!”
“升堂!”
“帶擊鼓者上堂!”
“威~武~”
在一眾衙役低沉的吼聲與殺威棒擊地的聲音中,劉舉人瘸著腳走上公堂。
雖然瘸了一條腿,但配上一襲青衫儒巾,倒也頗有幾分氣勢。
畢竟,舉人也算得上半個官身,一方名流。
“啪!”梁宇重重拍了下驚堂木,故意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喝道:“堂下何人?”
劉舉人拱了拱手:“學生大同舉子,劉清源?!?
“哦?原來是劉舉人……你擊鼓所為何事?”
“稟大人,學生要狀告范家三公子范紀成……這是狀紙,請大人過目。”
“呈上來!”
“是!”
師爺應了一聲,走到堂下接過狀紙又轉(zhuǎn)身遞給了梁宇。
“傳范紀成上堂!”
“傳證人上堂!”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范紀成:“大人,小人冤枉,小人根本不認識溫氏。何況,那晚小人先是在醉仙樓喝酒,后來又去了怡紅院……”
醉仙樓掌柜:“大人,三公子大約是酉時初刻到的酒樓,戌時離開。”
怡紅院老媽子:“大人,三公子戌時二刻的樣子到了咱們怡紅院,叫了紫兒姑娘作陪,一直到第二天巳時方才離開。”
紫兒姑娘:“那晚三公子一直在奴家房中,未曾離開過……”
等到幾個證人一一說完,梁宇瞟向劉清源喝道:“劉舉人,你還有何話可說?”
“大人,學生有理由懷疑他們幾個被人威逼利誘,不得不昧著良心作偽證?!?
“大膽!”梁宇一臉震怒,重重一拍驚堂木:“劉清源,本官最后一次警告你,別以為你是舉人本官便奈何不了你。
你再敢胡攪胡纏,本官便奏報上級奪了你的功名,押入大牢……退堂!”
“且慢!”
就在這時,堂外突然傳來一聲大喝。
梁宇愣了愣,下意識瞟向堂外。他倒想看看,是誰如此大膽竟敢公然干擾公堂斷案。
結(jié)果一看竟然是幾個錦衣衛(wèi),不由心里一驚,急急走下公堂迎上前去。
大同府也有錦衣衛(wèi),不過只是駐扎地方的百戶所,里面的錦衣衛(wèi)梁宇幾乎都認識。
而眼前這幾個明顯不是大同百戶所的,一看就像是從京城來的。
丁修走在最前,一襲錦袍飛魚服,腰佩繡春刀,一副威風凜凜的模樣。
梁宇雖然不認識丁修,但一看服飾就猜出了其身份,哪里敢怠慢?
要說錦衣衛(wèi)百戶也只是六品,而梁宇則是堂堂五品知府,名義上乃是上官。
但也只是名義上,錦衣衛(wèi)乃天子親軍,也可以說是皇帝的私人衛(wèi)隊,地位自不能以官品而論。
“不知百戶大人大駕光臨,本官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梁宇一副卑躬屈膝的神態(tài),與剛才的威風凜凜判若二人。
畢竟做賊心虛,做官多年,他心里很清楚一件事,一旦錦衣衛(wèi)找上門來多半是沒什么好事的。
丁修亮出腰牌:“在下北鎮(zhèn)撫司百戶,丁修,大人可是大同知府梁宇?”
梁宇心里更是一片驚惶,不知覺抬手抹了一把額頭冷汗,連連應聲:“是是是,正是本官?!?
“梁大人這是在審案?”
“對對對……不過剛剛已經(jīng)審完了?!?
丁修卻擺了擺手道:“不急,在下想看看梁大人是如何審理此案的。”
“?。窟@……百戶大人,這……這不過就是本地的一個小案子,百戶大人就不用費心了吧?”
言下之意,手不要伸得太長,這里是大同府,是本官的地界。
“怎么?大人意思是說,錦衣衛(wèi)不能干涉地方政務?”
“不不不,本官不是這個意思……”
“梁大人,在下要提醒你一下,錦衣衛(wèi)的職責是代天子監(jiān)督天下,包括百官的所作所為,偵查?緝捕?審訊,三法司皆無權(quán)過問?!?
言下之意,在下不是干涉地方政務,而是懷疑你這個狗官貪贓枉法,要查你!
“是是是……”
等到梁宇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丁修已經(jīng)走到了范紀成身邊。
“你就是范紀成?”
范紀成一向囂張跋扈,但,還不至于傻到在錦衣衛(wèi)面前囂張。
何況,他親眼看到梁宇在丁修面前都一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心里自然有些驚怕。
“回……回大人話,正……正是小人?!?
“范紀成,你在外大放厥詞,公然謗君辱臣,該當何罪?”
“???”范紀成嚇得差點尿褲子。
謗君辱臣,這罪名實在是太大了。
換誰,誰不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