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劉舉人坐在椅子上,一副呆呆癡癡的模樣,又不知在嘀咕什么。
下人上前喚道:“老爺,這位郎中是來替你瞧病的。”
劉舉人毫無反應,看著天空,嘴唇微微蠕動著。
伙計側過頭歉意地笑了笑:“二位別見怪,我家老爺就是這樣。”
丁修也笑了笑:“明白,我正是為此而來。”
“二位稍坐,小的去沏茶。”
等到下人一離開,素娘不由湊過頭仔細觀察了一下劉舉人,隨之突然輕喝了一聲:“原來你是裝瘋……”
這時,劉舉人的神情微微一動,雖然轉瞬即逝,普通人恐怕很難看出他的表情變化。
但又如何瞞得過丁修與素娘的眼睛?
素娘的觀察力一向是相當敏銳的,丁修更不用說。
其實,劉舉人裝得的確很像,幾乎把所有人都瞞過了,素娘剛才也不是很確定,所以有意詐他一詐。
沒想到,這一詐還真有點效果。
至少丁修幾乎可以確定,劉舉人神智不清是裝的,或許是為了保命,也或許是為了麻痹對手,等待時機。
畢竟,誰愿意浪費時間、金錢、精力去與一個傻子計較?
等到下人端來了茶水,丁修便道:“把你家老爺扶到房里,我要做一個細致的診斷。”
下人應了一聲,扶著劉舉人回到房間。
丁修沖著素娘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在外面守著,以防有人偷聽。
屋子里再無旁人,丁修也懶得裝什么郎中了,沖著劉舉人笑了笑:“真是委屈先生了。”
劉舉人一聲不吭。
丁修直接摸出令牌:“先生認識這個吧?”
“錦……錦衣衛?百戶?”
一見錦衣衛的令牌,劉舉人終于裝不下去了,不由低聲驚呼了一聲。
他做夢都不會想到錦衣衛竟然會主動找他,而且還是個百戶。
從內心里來說,他一直都不喜歡錦衣衛。當然,喜歡錦衣衛的人恐怕不多,特別是讀書人。
但現在,也不知為何,心里竟然燃起了一線希望。
畢竟他對范家做的事多少也了解一些,難不成范家多行不義惹起了朝廷不滿,所以派錦衣衛查他們來了?
“噓,小聲些……”丁修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大人怎么會……找在下?”
丁修反問:“先生可愿替亡妻申冤?”
一聽此話,劉舉人忍不住起身長揖一禮,泣聲道:“在下不惜丟掉斯文,裝瘋賣傻,為的就是等這一天。”
“很好!此案頗有蹊蹺,想來也是范家找人做了偽證。你先不要聲張,繼續裝傻,不要讓人生疑。
我這里會暗中去查那幾個證人,只要能證明他們做了偽證,這案子就好辦了。”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劉舉人淚流滿面,不停地作揖。
雖然他能猜到,丁修不可能是專程為他而來,想來是為了調查范家也或是大同府官員。
但,只要能替冤死的妻子討還一個公道,那么丁修便是他的恩人。
接下來,丁修又詳細問了一番劉舉人打官司的詳情,以及那幾個證人的情況。
問得差不多時,方才起身而去。
當晚。
丁修出去晃悠了一圈,回到客棧時卻沒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從一扇半掩的窗戶里跳了進去。
這是素娘的房間。
丁修的本意是找素娘聊聊今晚的收獲。
沒想到巧了,屋子里彌漫著一層淡淡水霧,素娘又在浴桶里泡澡。
她是一個有著輕度潔癖的女人,無論走到哪里,哪怕是荒郊野外,只要有兩三天沒泡澡,就感覺渾身不自在。
“真巧!”
丁修笑嘻嘻走到桌邊坐了下來,不客氣地倒了一杯茶,完全沒有一絲尷尬或是避嫌的意思。
好在,素娘也不是一個大驚小怪的女人,何況這家伙又不是第一次。
她緩緩地撩著水,眼光瞟向丁修輕啟朱唇道:“我沒覺得巧,恐怕是公子掐算好時間,故意溜進來的吧?”
“素娘,你今天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剛辦了點事從外面回來。”
“看樣子,有收獲?”
“那是當然。”
“嗯,我知道了,你可以回自己的房間了吧?”
丁修一本正經道:“沒事,我還不困。”
素娘:“……”
這家伙臉皮也太厚了吧?這是困不困的問題?
哪知,丁修接下來的話更讓她無語。
終究還是低估了這家伙的臉皮。
“那啥……素娘,你一個人洗這么大一桶水太浪費了,不利于環保……也就是大自然的環境保護。
正好我出去跑了一圈,不如我也湊合著一起泡一泡,洗洗身上的風塵。”
素娘急了:“不行!你不能進來……”
“不用怕,我保證不亂動……”
丁修快步走到浴桶邊,脫衣服的速度跟揮刀一樣快。
“你……”
“撲通!”
丁修已經躍到了浴桶中。
桶不大不小,容納兩個人剛好。
“素娘,水多金貴?你要知道人類要是沒有了水,也就沒有了生命的源泉,節約用水,從你我做起。”
素娘:“……”
什么叫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這就是。
好在,她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總的來說丁修還算規矩,除了不停地把玩她的一雙秀足,眼睛不時在她身上細細打量一番。
也不知過了多久。
素娘終于有些忍不住了,縮了下自己的腳:“真不明白,腳有什么好玩的?”
話一出口就后悔了。
果然,丁修露出一副意味深長的笑意:“那你說什么比較好玩?”
“你還是玩腳好了。”
泡了個澡之后,丁修神清氣爽,又拖著素娘一起喝酒。
喝完酒又說頭暈,賴在床上不肯走。
素娘拿他沒法,和衣躺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漸漸進入夢鄉。
一直以來,她自認看人很準,但卻一直沒有看透眼前這個男人。
有時候似乎胸無大志,典型的江湖浪子,今朝有酒今朝醉,眼中只有銀子、美酒、佳人。
有時候卻又豪氣干云,霸氣十足,一副天下盡在掌控之中的氣派。
有時候又像個儒雅書生,聊風花雪月,吟詩詞歌賦。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眼見著丁修沉沉而睡,素娘忍不住挪了下身子,蜷縮在那寬厚的懷抱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