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等久了吧。”趙言蹊快步走到楊三今身邊，歉意地笑笑。

楊三今看了一眼女孩，也快速轉移了視線，她換了一套紅白格的連衣裙，好看的就和從天而落的仙女一樣。

“沒事，那你先在這邊休息一下？還是直接去火車站，如果直接去火車站，咱們同路。”

“一起走吧，我請你吃飯，然后把你給我墊付的錢還你。”趙言蹊抬頭看了看醫院大廳的鐘表。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醫院，雖然期間楊三今多次表示不用這么客氣，但是趙言蹊很固執，于是楊三今也就不在堅持了，兩人很快找到了當地的一家特色面館。

趙言蹊坐下，將服務員遞過來的菜單遞給了楊三今，“你來點吧。”楊三今連忙擺手拒絕。

趙言蹊一邊翻著菜單，“你有忌口的嗎？”

“沒有”

“你好，我們要一份大盤雞，蔥爆牛肉，過油肉，青椒土豆絲，一碗牛肉面，我要一碗素面。”

“我們這邊量都比較大，你們只有兩個人，可能吃不完。”

趙言蹊看著對面的楊三今，“你能吃完嗎？”

那頭搖了搖頭，“我吃不完，不用點那么多，我們不能浪費食物。”他木訥局促地拒絕。

“那可以先上面條嗎？”

那頭服務員點頭下去了。趙言蹊從自己斜挎的包里，將錢包翻出來，從里面拿出三分之二的錢，雙手遞給楊三今。

“今天，真的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現在可能都沒命了。這是你幫我墊付的醫藥費。而且也耽誤你時間了，對不起了。”

楊三今看著那一沓錢，目測大概有兩千左右，他一個月工資也才2000多一點。他伸手拿了200，然后又從自己包里翻出了7塊錢和3毛錢遞過去，“醫藥費花了192.7塊，對了，這是診費單。”

趙言蹊皺著眉看著桌上的錢，“也有你打車送我來醫院的車費，還有你的誤工費。耽誤你很長時間了，這錢你無論如何都要收著。”

楊三今搖搖頭，那頭服務員將兩碗面也端了過來，好奇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錢。

兩個人沒有動筷，無聲地僵持著，只聽到楊三今吞咽口水的聲音，他的確餓了。他突然也有了脾氣，正要抓起背包往外走，卻被趙言蹊一把拉住。

“錢，我先收著，我們先吃飯吧。”她用了很大的手勁，對于楊三今而言，不痛不癢。

兩個人安靜吃著面。

楊三今吃得很快，不多時一碗面就已經見底了。

“你好，我們剛才點的菜可以幫我們上一下嗎？有米飯嗎？”

那頭回答，“有蛋炒飯。”

“給我們來一碗吧。”

“你別點那么多了，我已經吃飽了。你再這樣，我就走了。”

“我只是感謝你送我到醫院，救我一命，你不會連這種機會都不給我嗎？”趙言蹊慢條斯理地挑著面，語氣卻帶了幾分冷。

不多時，所有菜都上齊了。楊三今依舊吃得很快，好像每道菜于他而言都是珍饈美味。他吃得很香。而趙言蹊夾了幾筷子青椒土豆絲，就沒有再吃了，一臉苦大仇深地吃完了面條。倒不是味道不好，而是她已經吃得太撐了。

“楊三今，你不是北方的吧？”

正在低頭奮力扒飯的楊三今抬頭，“不是，我是梁州人。”

“我就知道，聽你口音就猜到應該就是梁州那邊的人。”

“咦，我口音那么明顯嗎？我剛一進部隊的時候，都不會講普通話的。我念書的時候，老師都講方言。不過后來在部隊里就慢慢學會了，沒想到你聽出來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趙言蹊好脾氣地笑了，“因為都是南方人呢，我可以聽得出你口音有什么奇怪的。你沒有聽出來我是江寧的口音嗎？”

“沒有沒有，你普通話很標準。你是江寧的嗎？那可是全國經濟很發達的地方，我還沒有去過。”

“那之后，你來江寧哎，我帶你到處看看。”

楊三今點了點頭。但是也只有他知道，他和少女之間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見面了。沒有惆悵，就是有些不可思議，今天早上才認識的兩個人，現在可以在同一張桌上吃飯。

“那你應該更能吃得慣米飯吧？”

“嗯嗯，雖然一開始不適應面食，但是后來就慢慢適應了。”

“能吃辣嗎？”

“可以。”

趙言蹊不再追著問了，起身去結了賬，然后提了兩瓶飲料回來，放了一瓶在楊三今面前，然后支著手看著窗外。

“我好了，我們走吧。”

桌上的飯菜都已經一掃而光，一點都沒有浪費。楊三今此時一直覺得那食物堵在他喉嚨處，死活咽不下去，他吃得太撐了。

可是在他這個年紀，正是能吃能動的年紀，是12點吃完飯，12點半就會餓的年輕人。日常體能訓練更是頻繁，這樣食量并不算很大。

秋日日頭毒辣，趙言蹊指了指遠處的一棵大樹，“我們在樹蔭下躲涼吹會風吧，你也消消食。剩一點沒事的，不用強逼著自己全都吃完。”

“不能浪費食物，浪費可恥。”

兩個人在樹下躲太陽，風吹得趙言蹊有些昏昏欲睡。

“你也能吃辣嗎？”楊三今突然開口。

“嗯嗯，我也能吃辣。是不是會覺得江寧人口味比較清淡，我之前一直在和我爺爺在食堂吃飯，食堂飯菜口味都是按照江寧的口味做的，但是我很喜歡吃辣。現在念大學了，我口味也不用一直隨著爺爺，我在學校的時候會去吃火鍋。”

“對了，你們梁州的菌湯火鍋全國很有名哎。”

“我沒有吃過火鍋。”

趙言蹊的話被截住了，突然就找不到話說了。

“不過，我爸和我大哥做得飯菜都會加很多辣椒，連番茄炒蛋里都會放很多小米椒的。”男人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表情柔和。

“走吧，我們去火車站吧。”

趙言蹊攔了出租車到了火車站，進了站，在售票大廳她問，“你火車到哪里下？”

“京城。”

“你好，給我兩張到京城的票。”

“給我你的身份證。”趙言轉頭朝楊三今伸手，男人愣了一會兒，直到后面的人催促，他才回過神，趕緊將身份證和時.士官證遞到趙言蹊手里。

“我把錢給你。”

“不用。”少女揚了揚眉，漏出幾分獨屬于少年人的活潑。

“你也在京城下車嗎？”

“對啊，我在A大念書。”

楊三今聽到“A大”，倒吸了一口冷氣，那可是全國最好的大學，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學校了。他總是聽小諸葛這樣說。

他此時有些疑惑，面前的少女看著十五六歲，怎么就上大學了？他還是問了。

“你好像也才十五六歲，就能上A大了嗎？”

“我跳級讀書的，去年念的大學。”

“那你幾歲了？”

“十六歲。”

楊三今不再說話了。

直到下車，楊三今都沒有再和她說一句話了。趙言蹊不理他，繼續看那本書。

她臨下車之前，請楊三今去幫她打點熱水。等男人轉身去給她打熱水，她急急忙忙從包里胡亂抓出一把錢，也來不及數，那頭楊三今正端著水回來。

她將錢趕緊夾到書里，一把塞進背包里，眼疾手快拉上拉鏈。

她最怕欠別人人情，這份救命之恩她是欠下了，人情可以之后還，可是給別人帶來的經濟損失是無論如何都要還清楚的。

在下火車之前，趙言蹊躊躇了一會，還是對著前面的楊三今說，“你之后要是有機會可以來找我，我就在A大法學院，你如果來了，在門衛登記處，要寫我的名字，趙言蹊。是法學院的趙言蹊……”后面的話，她聲音越來越小。她做了一件蠢事，這也是后知后覺才意識到。

她一抬頭，楊三今已經走了很遠，他大概沒有聽到，這樣也好。她暗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失落。

下了火車，趙言蹊擠上了開往A大的公交車，看著不遠處正在找車的楊三今，一種難以言表的沖動一下子涌上心頭，那是一種她馬上要失去這個人，從此山高路遠，再也不見的感覺。她立刻打開窗戶，朝楊三今招手。

“楊三今，楊三今，是我！之后要是有時間來找我，我在A大法學院，我叫趙言蹊。楊三今，你記住了，我叫趙言蹊，你一定要來找我！”少女的聲音在繁雜的環境里顯得格格不入。

汽車發動，趙言蹊沒有等到男人揮手示意，這意味著男人沒有聽到，她泄了氣，心情低落地坐正了身體。車廂里也有A大的學生，剛才也聽到了她的喊話，此時大家都在細細打量她。

她屏蔽了外界所有的打量和竊竊私語，又慢慢恢復了之前那種寡言冷漠疏離的狀態。

楊三今耳力極好，無論是火車上還是剛才，少女的每一句話，他都聽得清清楚楚的，甚至是女孩的學號。他記憶力也極好，每一句話都記得很清楚。他剛才只是當聽不見，但是少女的每句話都像一把小錘敲擊在他心上，震得他心里快要跳出來。

他默默記著少女的信息，然后清空了心，又恢復了那種信心滿滿的狀態。他后天有任務，一定要打好十二萬分的精神，他晚上就能到了，真想自己的戰友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