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后一愣，盯著身前的男人尋思：真是奇了怪了，才來鄴城幾日，是什么女人令焰兒如此堅決非娶不可？不管怎么說，焰兒也是個王爺，而且手握邊疆兵權，婚姻大事不能馬虎，一定得弄清楚對方的來歷才行。如果是朝中大臣就必定能收歸自己所用。
不知道母后會怎么想。瑯琊王高焰趁太后走神的那會兒，自己也在暗忖：現在也只能賭一賭宮里的那個憐兒就是歡喜口中所說的那個女孩。不過，此事還沒有經過四弟的同意，如果貿然行動不知會不會冒險？算了算了，不就是要了宮女嗎？皇上不是答應過賜給我一個女人嗎？又沒說不能要宮女，應該不會很麻煩吧。
“焰兒，不知道這個女子是哪位大臣的女兒？”胡太后試探地問。
高焰怔了怔，而后笑道：“母后，她不是大臣的女兒。”
胡太后心里一驚，又繼續追問：“那么，就是鄴城里哪個待字閨中的富家小姐咯？”
高焰尷尬地笑道：“母后，她既不是大臣的女兒，也不是待字閨中的富家小姐。”
胡太后驚惑地蹙眉，注視著自己孩子，想問卻不敢再問，不會是找了個江湖上的不清不楚的姑娘吧。
“其實…”高焰一咬牙，低著頭說道：“此人便是皇宮里的人。”
“啊…”胡太后嚇得瞪大雙眼，怒斥：“你怎么能看中后宮妃子？焰兒啊焰兒，雖然母后想過要為你物色十分優秀的女子，可是你不該看中皇上的女人啊。”
“哎喲，母后，你說哪去了。”高焰干脆直截了當地說道：“我看中的是后宮中一個小小的宮女，并非皇兄的妃子。”扯哪兒去了，他怎么可能做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嘛。
“宮女？”胡太后斜睨著瑯琊王，又問：“你看中了宮女？”
“恩。”高焰點了點，又道：“這個宮女…呃…其實孩兒只見過她一面，可是就那一次，便…便不能自制。”肉麻，高焰自己都打了一個冷顫。
胡太后仔細想了想，過了許久才開口道：“這么說，你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倒不是。”高焰失口說道：“她叫馮佑憐。”
胡太后機警地問：“你見了人家一次，就知道她的名字？”莫非是這個宮女有意勾引？等一下，馮佑憐？這個名字怎么這么耳熟？好像在哪兒聽到過。
“母后，那是因為孩兒見到她的時候，正巧有人呼喚她。”高焰不慌不忙地騙道：“有心記住自然就能記下了。”
胡太后暗嘆一聲，幽然說道：“既然是你看上的，母后當然也要為你看看。”
“母后，兒臣說了，非她不娶。”高焰著急地說：“母后，您就讓皇兄將她賜給我吧。”
“你都說了，人是后宮宮女，你想想，后宮宮女少說也有個千百，你讓哀家怎么跟你找？”胡太后說道。高焰瞧出胡太后是在給自己打太極，于是悶悶地說道：“那好，既然太后要好好看，慢慢找，那兒臣就慢慢等，反正兒臣多的是時間。不過，兒臣不久后就要返回邊疆了，到時候一個人孤零零上路…”
“焰兒。”胡太后慍怒地喝道：“你這是跟哀家談條件？你啊你，求人家也不是什么好語氣。”
高焰悶笑著湊近胡太后，諂笑地說道：“這么說，母后是答應了？”
胡太后忍住笑意，佯裝著生氣地說：“答不答應，也不是哀家說了算，不過，這個宮女倒是可以跟你要過來，但是…”
“什么但是，我都答應。”高焰笑呵呵地說。
“哀家可是把話說在前面，既然是宮女，那么決不能做王妃，只能是妾室。”胡太后堅硬地說道。高焰靜下來，想：反正蘭陵王也有了歡喜王妃，如果再娶了這個馮姑娘，依然也是妾室，既然橫豎都是妾室…
“好，一言為定。”高焰笑嘻嘻地點頭說道。
***
宋中使急急忙忙地走進壽昌殿，瞥了一眼高高在上的胡太后，然后跪下來叩拜道：“宋中使叩見太后。”
“起來說話。”胡太后冷冷地說道。
“是。”宋中使依然保持著自己面無表情的神態。哪怕是面對著老奸巨猾的胡太后，她照樣面不改色。
胡太后不喜歡這張臉，雖然美麗，卻毫無生氣；但是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一張臉才能在后宮宮婢中站穩自己的腳跟，才能不被人輕易猜出心思。與其說她是煞費苦心，倒不如說是被環境訓練出來的佼佼者，是保全自己的唯一之策。當然前提是，她根本無心攀爬，無心被皇上恩寵。可是，胡太后倒覺得這樣的人更可怕，就說董夫人，看似無心奪權，卻總是令人出其不意。
“宋中使掌管后宮多數宮女，自然是累了些。”胡太后揮一揮手，小敏立刻拿出一些華麗的首飾，走到宋中使身邊。
宋中使靜默地候著，她連身邊的首飾看都不看一眼。
“難道宋中使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
“無功不受祿。”宋中使平靜地說：“這些本就是奴婢該做的，如果太后就此而獎賞，只會招來話柄了。”
“呵呵。”胡太后淡漠地笑道：“宋中使考慮得倒是周全，那好，這些東西暫且留下。”
“謝太后。”宋中使又道。
“看來，宮里人說宋中使鐵面無私，哀家還真是領教了。”胡太后站起來，慢慢走近宋中使，斜睨著她說道：“話雖如此，不過哀家倒是想起另一句話來。”
宋中使微微側身，顯得有些異樣。
“哀家想到一句話，說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胡太后冷聲說道：“不知宋中使是否知道這句話的含義。”
宋中使自問，自己平日里循規蹈矩，應該是沒有得罪胡太后，為何今日太后說出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像是警告自己，又像是影射其他的事情。
“當然，宋中使是聰明人，這些事情不用哀家說，自己心里也清楚。”胡太后又說道：“自己心里清楚還不行，還得好好教導教導手邊的人，自己循規蹈矩儼然是不夠的，身邊的人不自量力，擅自做一些違背皇宮宮規的事情，哼，哀家絕不會饒恕。”
“是，宋中使謹遵太后教誨。”
胡太后瞪著宋中使，說道：“那好，哀家問你，馮佑憐是怎么回事？”
宋中使驚惑地抬頭，對著胡太后說道：“奴婢不知太后所指何事？”
“哼。”胡太后冷哼一聲，說：“哀家要見馮佑憐，就是你和董夫人一直稱贊的那個很會伺候主子的小宮女。哀家要見她。”
“呃？”宋中使為難地垂首，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怎么好端端的，太后要見馮佑憐？
看她還在猶豫，胡太后覺出自己的心思：哼，這個宋中使，真是不識抬舉，跟著一個不受寵的董夫人有什么好處？這個馮佑憐身上一定大有文章，究竟他們在玩什么把戲？
***
皇上高煒微微勾起唇角，一雙陰鷙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對方；瑯琊王高焰也不甘示弱，吐了吐氣，拍拍手大喝一聲：“再來。”然后兩人都豎起劍眉，弓起身子，蓄勢待發。
高煒靈活地踢著腳下的蹴鞠，準備再進一球，怎奈高焰也卯足力氣一直防守，兩人相持不下。突然，站在一側的韓欒尖叫一聲：“時間到。皇上這邊進了兩個球，瑯琊王這邊進了一個球，所以是皇上獲勝。”
奴才們都在為皇上歡呼，瑯琊王也松弛下來，然而高煒卻一直踢著蹴鞠前進，趁高焰不注意又立馬踢進一球。嚇得一怔的高焰愣愣地盯著自己的皇兄。
韓欒立刻奔過去遞上絲帕，高煒一邊擦拭汗水一邊說道：“趁勝追擊。你怎么能在這個時候就放棄了？”
“多謝皇上指教。”高焰恍然大悟地說道：“沒錯，也許韓欒并不知道真正結束的時間。”
“啊？”韓欒嚇得趕忙說道：“回稟皇上，奴才可是一直盯著那柱香啊，的確是燒完了啊？”
“哈哈哈。”皇上與高焰都大笑起來。
皇上拍了拍一臉慌亂的韓欒，說道：“朕知道，你下去吧。”
“是，皇上。”韓欒戰戰兢兢地退下去。高焰瞅了一眼他，又道：“看來，皇上踢蹴鞠的功夫又增進不少啊。”
“皇弟與朕已經有五載沒有相聚一起踢蹴鞠，自然是把握不了，不過，朕發覺皇弟今日是心不在焉才會發揮失常。”高煒與高焰走在草叢中，閑聊起來。
“也沒什么。”高焰淡笑地說：“昨日去見了母后，看到母后身體硬朗，也算是平撫了這么多年來的愧疚之心。臣該好好謝謝皇上。”
“說到感謝。”高煒笑道：“朕該謝謝皇弟這么多年來盡心盡力地守護在邊疆。”
“這些都是身為臣子該做的。”高焰謙虛地說。
高煒莞爾一笑，忽然想起什么，又問：“太后昨日也找到朕，說是皇弟看中了后宮一名宮女。本來這名宮女，朕可以賞賜給你，可是太后卻說她要好好考驗考驗人家，其實朕也是看得出太后那是關心皇弟，所以請皇弟再等幾日，等過了太后那一關，朕就派人將人送到蘭陵王府。這一次，皇弟便不再孤身一人返回邊疆了。”
“臣拜謝皇上。”高焰喜出望外地拱手道謝。
“誒。”高煒拉住他說道：“好了好了。”
***
皇上高煒瞇著雙眸盯著皇弟遠去的身影，他靜下來仔細想了想：這個宮女是誰？哼，盡然可以令一塊石頭動了心。
“皇上，是否可以用膳了？”韓欒走過來打斷了高煒的思緒。
高煒斜睥一眼身邊的奴才，突然意味深長地嗤笑道：“想不到朕的皇宮里還真是藏龍臥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