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李家莊內。
客堂里,寂靜無聲。
每到閑暇時刻,李老夫人都會安安靜靜望著宅院門口。
突然,李老夫人跪坐起身。
“方兒,你聽——外面是什么聲音。是不是猶貍回來了?”
(猶貍是李均的賤名,古人迷信,據說小孩取了賤名好養活。)
李氏聽到遠處田野農戶的歡呼聲,情緒變得激動起來,終是聯想到李均。
“娘,你別這樣,二弟他已經走了。”李均的兄長李方在一旁,好聲拉住她勸慰。
“不會的,你別騙娘了,娘知道你二弟會回來的……”李老夫人恍惚搖頭,眼里含淚道。
“娘,今日天冷,容易著涼,我們就不看了,明日再看好不好?”
開口的是一位長相清秀的女郎,約么二十多歲樣貌,正是李方之妻杜氏。
杜氏,關中杜家的一戶旁支,寒門佩庶女,門當戶對正講究,這一樁婚事倒也說得過去,杜家也就同意了。
“對啊,說不定二弟……過兩天就會回來了。”李方也撒了一個善意謊言,自家阿娘的情況,他也暫時也沒辦法。
在夫妻倆再三勸慰下,李老夫人終于是回了自己臥室。
回到客堂里。
“哎,娘也真是的,從小對猶貍好,這人長大了,折在戰場了,我看老人也八成是瘋了。”
杜氏小坐在案桌旁,親手為李方沏了一碗茶湯。
“好了,蕓娘,你就不要再多說了。”李方拉過她的手,溫和說道。
“本來就是,人已經沒了,娘還在那不停念叨。”杜氏滋滋不減。
倒不是她顯得無情,只是人都死了,不可能總要活在過去吧。
“哎,二弟也是代替我從軍,算是救了我一命,不然我也……哎,哪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李方嘆氣,臉上多是懊悔,兄弟倆從小感情很好,聽得一方已不在,自是難過無言。
“猶貍這孩子的確可惜了,事已經過去就不提了,現在是主家那邊。”
“主家怎么了?”
杜氏沒好氣白了他一眼:“你可是大忙人,就顧著做活,昨天主家來人了都不知道,主家這次來涇陽,據說是要收回我們莊子一半的田產。”
李方瞪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議,以至于剛要喝的茶也都放下。
“一半的田產?!收回?!”
“嗯,他們是這樣說的。”
聞言,李方輕拍桌板,閃過一絲怒色:“田地是我們家的,他們憑什么回收?!”
“誰知道呢,他們還有理有據,說我們家只剩你一個男丁,多余的田產自然是要上交主家。”
“放屁,這田地的大半數是阿耶用戰功得來的,要收也輪不到他們!”李方態度很是堅決道:“不給,一厘都不給。”
杜氏:“可萬一他們威脅呢?”
“他們敢!”
“他們怎么不敢,人家在朝廷上有人,只要上下打點一通,強收了我們的田,誰敢幫我們說話。”
“這……”李方一下子遲疑不定起來,不相信道:“朝廷上,他們不敢吧?畢竟阿郎剛出事。”
“朝廷的事,誰知道呢。”
“哎,那怎么辦,我們小戶人家沒有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不能交出田地。”李方不由的一陣煩躁,無力。
杜氏道:“所以不能就這樣干坐著,得找人幫忙。”
“找誰?”
“阿耶生前的主公,當今唐國公,李淵!”
這天,夫妻倆私語許久,都打定了一個主意——田地不能交!
一日時間轉眼即過。
……
燕山內。
李均幾人踏遍兩日風雪,攀山越嶺不知已有多遠。
眾人累了便停下腳,找個能躲東北寒風之地稍作歇息。
就比如,上來百年之齡的粗樹,形成的樹洞最合適不過。
李均拿起一根樹枝串好烤串,品嘗起純天然無任何添加的肉材,背靠樹壁,恣意很是瀟灑。
少有人知,馬肉的熱量與牛肉相當,簡單燒烤一下即可食用,冬天用來行路很方便。
一旁的程大牛悄悄地附身靠近李均,“將軍,來一點兒?”
他左手上拿著一下包黃紙,小鼓小鼓不知裝了何物,一臉神秘兮兮道。
這一幕讓百無聊賴的李均感到有些好笑:“大牛,你在搞什么幺蛾子?”
“嘿嘿,我這可是好東西,保證將軍您看了就想要。”
李均一聽樂了,心想我一后世之人,什么想要的沒見過?
但一想到用嬌貴的紙張包裹之物,肯定更加不凡,他倒也有了些興趣。
“大牛別啰嗦了,打開讓我看看。”
“嘿嘿,將軍請看。”
只見大牛用手小心翼翼地打開一層一層的褶皺,露出里面東西真容。
李均瞧了瞧大牛手上,一顆顆小水晶般指甲蓋大小的東西。
有點像后世冰糖,但沒有那般透明,色澤還要偏暗黃一些。
隋代自然沒有冰糖,但李均很快就知道了程大牛手中乃是何物。
居然是鹽這種珍貴之品。
他心道沒想到這大牛外表憨厚,心思卻是還鬼精鬼精的。
不過,程大牛的確很懂事,他很欣賞。
他饒有興趣盯著程大牛:“大牛,你不會以為我不認識鹽吧?說吧,你想干什么?”
樹洞內的其他幾人也是注意到大牛手上的東西,有著濃濃渴望。
沒辦法,只因鹽這東西在古代實在太貴重了,普通百姓人家幾乎吃不起。
被一語道破心思,大牛則是撓頭“憨厚”一笑,把黃紙交給李均手上。
“李將軍,我想聽你早上講的那個叫什么演義……幾國演義來著?”
“你說三國演義是吧。”
“啊對對對,就三國演義,俺想要聽您講。”程大牛喜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