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是血腥的。

對待敵人，李均的心只會越來越冷。

“哈哈，爽！”

“憋了這么多天鳥氣，賊子，嘗嘗你吳爺爺的厲害……”

對岸山坡，五個漢子大聲宣泄，近乎瘋狂地朝山谷扔下石塊。

想到他們是被壓迫太久，李均倒也能理解他們的行為。

說起來，自己好像也是如此。

一時間，他感到有些好笑。

自己想這么多干嘛？

這場伏擊大約持續了盞茶時間，直到山谷里的慘叫漸漸消弭。

一行人提刀走向山谷，檢查此次的“戰果”。

一到谷底現場，李均就差點忍不住嘔吐起來。

慘！慘不忍睹。

濃濃血腥味，人馬尸體胡亂倒在一地，這些人不是被石頭砸死，就是被左右戰馬傾軋致死。

程大牛等人倒沒覺得有什么惡心，反而是很興奮地打掃起了戰場。

李均則獨自坐在場外一處石堆上，心情難得放松了起來。

“公子，除了跑了幾匹馬，敵軍一個都沒逃脫，二十個人全死在這里。繳獲上好環首刀十二把，干糧五袋……”李寶一一細數匯報起來。

就在這時，程大牛一臉喜悅地跑了過來，手里拿著一把長弓，另一只手還拿著一根長長布袋，里面還裝著幾支箭羽。

“李將軍，你看俺找到了什么！”

弓箭！

李均一眼瞧出，眼睛一亮，整個人連忙起身，像是見到了心愛之人。

他內心深處滋生出莫名的期待，手本能地朝程大牛手上彎弓伸去。

因前身喜愛弓箭緣故，導致自己也對這玩意泛起喜愛之意。

隴右李氏，在西魏時期靠著戰爭迅速崛起，以軍事起業立足于關中，屬于關隴貴族一部。

其中典型的代表人物，如西魏“十二大將軍”的李虎，李弼二人。

李家對子弟除要通曉一定的文墨之外，對族人在軍事素養方面的培養也很重視。

在記憶中，李均看到了一個弱小身影身影，那是前身小時候。

受父親李祥影響，小小年紀的李均也對弓箭有了強烈的好奇。

記得當時為了做弓，他曾拿著砍柴刀偷偷跑到別人家的竹林里砍小竹子，事后被父親發現狠狠棍棒教育了一番。

但至那之后，他身上多了一把小竹弓，每天對著稻草人反復練習。

這一練習，就是幾年時光，那稚弱小童成長為如今半大少年的李均。

“大牛，你很不錯。”

李均給程大牛投去一個“你很懂事”的眼神，一手接過長弓。

接下來，他整個人氣勢突一肅然，左手快速掠過程大牛手上箭袋，下一刻，一支箭羽已經上弦。

與常人不同。

李均箭術乃是自學，習慣左手拉弦使力，右手抬弓，這樣箭支在飛躍過程中能有更好的穩性。

稍一用力，弓弦緊繃聲滋滋作響，弓輕而易舉便拉成了滿月狀。

李均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有些不滿意，隨手抬弓朝山腰的一顆普通小樹射去。

“射程不過六十多步，拉力一石?！?

李均看著箭羽喃喃自語道，有些唏噓一石弓拉力如此輕盈。

至于剩下的在場九人，目光不約而同望向，那不遠處樹枝上插著的箭支，一個個驚得嘴巴微張。

一般，士兵能拉開一石左右的弓已經算是精兵了，但要六十步外準確命中目標，弓箭手都很難做到。

還不過六十步？

僅是隨手一拉便是精準射中的那種，就這似乎李將軍還不滿意？

幾人暗自猜測，或許這也正說明他箭術高超非常人吧。

李寶眼中蘊有興奮，越想越佩服自己當初投奔李均的正確選擇。

不愧是公子，有計謀有膽略，箭術也不簡單。

程大?；剡^神后，則是憨厚一笑豎起大拇指，和其他其余眾人對視一眼，對為首的李均實力給予充分認同。

李均隨即大手一揮：“好了，帶上衣物、干糧和兵器，其他的能帶走就盡量帶走?！?

“是！”

燕山北冬季氣候很冷，衣服再厚也不會覺得熱。

幾人也不嫌臟，盡數扒下尸體上的衣物套在各自身上。

此外李均還吩咐幾人割下幾大塊馬肉，打包帶走。

他不能確定高句麗是否還會派兵追殺，因此，南邊百里草原可能隨時具有危險，他也不會拿自己和李寶他們的生命做賭。

如今的辦法，只能通過阿支伽所說的先向西北去，到達室韋部，然后再想辦法回中原了。

這樣會費許多時間、體力，但很安全。

就這樣，一行人沿著西面山坡襲雪而上，向西行去。

關中。

十一月，涇陽迎來了年末第一場雪。

雪下得很大，茫茫雪花灑落田野，很快形成一片靚麗的雪白色。

瑞雪兆豐年，這句的意思是說：頭一年的冬季下了大雪，那么后一年將會是豐收之年。

古人很信這句話，因此有不少田間農戶在為來年的豐收齊聲歡呼。

李均家住在李家莊，是涇陽城北一帶有名的大農戶莊園，田產計兩百畝有余，屬于寒門。

在古代隋唐，寒門并不是指代最廣大的普通老百姓群體，而是那種祖上曾經輝煌、而今后代落魄的門戶，即使落魄，這種也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比的。

此時，李家莊內。

沒有人為來年的豐收預示歡呼，大堂里死氣沉沉，呼吸都仿佛落針可聞。

正坐主位的是李家主母，也就是李均前身的母親李老夫人，她此時面容憔悴，頭發已顯灰白，正默默拿絹擦拭著眼淚。

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一個多月了。

李均的父親李祥早年戰死，是李老夫人獨自拉扯李方李均兩兄弟長大，對兩兄弟疼愛得不得了。

特別是李均。

李老夫人為保佑他從小健康成長，特別迷信佛道。

燒香、拜佛、買香灰、捐香油錢更是時常有之。

在李均小的時候，他的名字還不叫李均，叫作李勻。

據說他名字的“均”字還是李老夫人在遇見一個奇怪的云游道人時求得。

相傳那道人早年游歷李家莊，第一次見到在玩泥巴的李均，便驚呼直言：

“勻土為均，此子將來必定不凡也。”

李老夫人本就迷信佛道，聽到這話大喜，忙問：“何處不凡耶？”

道人卻微微一笑，捻須言道：“改名勻為均，日后自會漸知。”

李老夫人對那道士禮遇有加，走時還給予了兩貫銅錢。

自此，李勻名兒便換作了李均。

當然，這一切只是相傳，具體真假如何只有李老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