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原來是你!
- 1894風云再起
- 歧路風痕
- 3224字
- 2025-03-07 17:41:55
紡錘形的鰹魚,在遼東大東溝水域的海面之下穿行,不愧是在水族中以速度和敏捷見長的種類,它不斷躲避著隨時出現在眼前的駭人渦旋,顯得那么輕靈,那么游刃有余。
然而拉近一看,周身泛起的金屬光澤,尾鰭位置事實上是個螺旋推進器的所謂“鰹魚”,卻分明昭示著自己是一艘人工建造的水下潛航器。
就在幾分鐘之前,指揮部緊急發出指令,要盡一切可能搜尋在這里遇到險情的水下考古小隊。參與設計并建造了這艘游騎兵號的錢天羽,原本可以留在勘探母船上,卻因為得知了遇險人員的名單后,主動請纓駕駛這艘先進潛航器去施救。
說實在的,已活了半個甲子的錢天羽,也是頭一遭碰到這么詭異的水下異狀。正常來說,或者說依據特殊的海底地形地貌,洋流變化,抑或是潮汐影響,不排除海底是會有漩渦生成,但是發生這種情況的,也要看在哪里的海區……遼東大東溝這種淺層大陸架,平均水深僅有幾十米,海底又是那樣平坦,產生大規模渦旋的可能性基本為零,可那種讓人望而生畏的可怕景象,他娘的就偏偏發生了。
本來,在憑借先進導航設備對障礙物的自動規避,繞開十數個大小不等的渦旋后,已經通過聲吶隱隱聽到了前方呼救聲。于是,坐在監控屏前面的錢天羽,果斷微調了下前進的方向,駕著游騎兵號朝著那里堅定沖過去。
沒有任何預兆的,一束光芒迎面打來,他和他的游騎兵號瞬間消失在了這光芒里,之后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而當他再度醒來,又經過一段不算很長,亦不算很短的時間后,可以說他的三觀已經被徹底顛覆。
如今,每當從冥想中掙脫回到現實….哎說到現實,若放在從前,作為科學工作者的他,雖然對平行宇宙或者時間旅行的概念篤信不疑,卻也從沒想過自己能夠在某個時間點親身體驗。為排解自己與現在這個世界的疏離感,或許也算是一種放空,慢慢的,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強制自己進行至少持續半個時辰的打坐調息,這期間什么都不想。然而事與愿違,心說什么都不想,反而越要思慮,每次睜開眼,頭上難免都是冷汗涔涔。事實上,他這種所謂冥想,已經算是和心無旁騖幾個字百般無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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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對瞿朗的事跡早有耳聞,李鴻章又不痛不癢地備問了幾句,借由等待師爺過來的當口,以及等著瞿朗將那平爐煉鋼之法的圖樣繪好,又和行將離京赴任的沈葆楨東拉西扯了些其他無關輕重的瑣事。
“說到我這錢師爺,名喚錢少白,自老夫還在督撫蘇贛皖的任上之時便跟了我,出謀劃策是把好手,不過就有個毛病-見不得血暈血,當年剿捻事急,朝廷催促,老夫片刻間就要趕往前線,無奈只能把他留在后方,幫忙管理和籌劃江南制造局及金陵機器局日常雜務。這一晃十年光陰,如今發捻均滅,國家用人之際,本督這才把錢師爺又調回身邊聽用。”
窗外暑氣仍舊霸道不減。
居于主位的李合肥,信手端起茶盞,若無其事啜飲了一口,好似這會兒業已習慣了這暑氣,接著道:“我這師爺吶,煞是有趣。老夫有時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是何時對西洋物事如此精通?……這錢少白,總能時不時給本督整些新奇玩意兒。這不剛才你們來之前,還在給本督大加推介西洋棋類,看那架勢就不是尋常的淺嘗輒止,蹊蹺的是,我也沒見他和誰曾經對弈過……那洋人聊以解悶的玩意,本督瞧著奇怪,此外沈大人你我同朝為官,想必最是心有體會,我等俗務纏身,哪有大把閑工夫弈棋?權當敷衍他罷了……”
“此乃好事,我朝士大夫和讀書人之中,能多些這樣不把西洋物事視為洪水猛獸,反而青眼有加的,于咱們順應世界大勢,除弊興利才有達成的希望嘛……”沈葆楨撫著漸漸花白的胡須,款款而談。
隨后,這位主政了福建船政八載之久的老者微微一笑,說道:“不過,李督如此一說,沈某倒越發好奇這錢少白是何許人也了……今天機會難得,我也有些平時積存的疑問要向這位師爺討教。”
李鴻章目光平靜:“不妨,待會兒他來了,沈大人你自己問他便是。”
剛剛繪完最后一筆直起腰身的瞿朗,聽到這里,心中油然泛起一層波瀾。西洋棋?在這個時代,能把那毫無疑問是個舶來品的西洋棋說得頭頭是道的中國人,可以說是個十足的稀有品啊,那就好比明永樂大帝時候被引入中國的第一只長頸鹿,那是一個意思。
他還依稀記得,上一個對西洋棋這么推崇備至的還得數是吳娜了。別看那大姐平時咋呼得很,一刻也閑不住,可要是給她面前扔上一副國際象棋,她就立馬切換到嫻靜模式。她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就是:“這 Chess就是智慧的體操,事先聲明這話可不是我說的啊,不過呢我覺得這說得太對了,沒事下上兩盤,能預防老年癡呆……”
所以,這就很容易給外人,準確來說是吳娜的傾慕者,造成一種極大的錯覺。想想看,明媚的春光里,一名挽著馬尾辮的女子,裊裊娉婷坐于棋桌前,略深的花格裙將本就白皙的皮膚映襯得更加明麗,尤其是下棋時候,遇到需要進行一步長考間隙,那因為思維郁結而微微蹙起的黛眉,輕咬的櫻唇,這不妥妥的女神一枚嗎?
可是,當你有幸見識到她打真人 CS,揮汗如雨自由搏擊,對了,還有裹上一身颯颯賽車服,開著六缸雙渦輪增壓賽車馳騁于漫天黃沙飛舞的達喀爾的時候,那無比狂野的另一面,我敢保證你三觀會被震得稀碎……
“篤-篤-篤”
在兩位官階數一數二大人的座位旁邊侍立得筆直的瞿朗,神思這會兒卻是在這間斗室里汪洋肆意游走。忽聽到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往議事廳的方向而來。他也循聲往門口張望,這個叫作錢少白的,成功引發了自己的好奇心。
在此間至少兩人的萬分期待中,只見一名普通個頭的,身著件洗得發白馬褂的人在門口短暫站定,見到坐在主位的李鴻章后,匆匆走過沈葆楨與瞿朗面前,近到李合肥跟前立刻躬身幾乎 60度并行禮:“中堂大人,錢少白前來復命……”
“少白來得正好,本督為你引見一二,這位是新任兩江總督兼南洋通商大臣沈葆楨沈大人……”
“沈大人,久仰大名。福建船政在您治下如今欣欣向榮,實乃我朝的幸事,以后有機會錢某人還想去實地看看。”來人做了一個謙恭標準的揖禮,且由衷贊道。
“哪里,哪里,錢師爺謬贊了。”
因為幾人所在位置的相對關系,瞿朗一開始只能將將看清錢少白的側臉。
可是,只是這么一撇之下,卻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覺。
“……這位是瞿朗瞿少參,本督方才聽沈大人說過,瞿少參剛及弱冠之年,便已經是官居從六品,這還在其次,瞿少參是船政學堂學子里的翹楚,有跟隨船政自造火輪萬年青遍下四海的經歷,在洋人那兒可謂是聲名在外。雖不及先秦甘羅十二拜相,北宋晏殊十四歲賜同進士,卻已經是直追老夫當年了。”
“哦?那可當真是年少有為….”
說話的同時,錢少白緩緩轉過頭,移過目光遂與瞿朗正面相接。
冥冥之中似乎有股力量驀的按下暫停鍵,此前應當是從未見過彼此的兩人對視片刻,像是一時間呆住了,又恍若是隔世。
然而外人所不得而知的是,此際錢少白與瞿朗的腦海里,卻同時蹦出了幾個突兀的標點符號和四個大字。
“……原-來-是-你?!……”
轉瞬間,瞿朗眼中綻出的訝異一閃而過,轉而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對面的錢少白也是微微一笑頷首,仿佛兩人之間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已觀察到兩人表情細微變化的沈葆楨見狀,有些疑惑地問道:“兩位莫非之前認識?”
瞿朗含笑不語,旋即輕輕搖了搖頭:“沈大人容稟,學生與錢師爺素未謀面,只是今日一見,覺得分外親切。不知錢師爺是哪里人氏?”
錢少白也附和道:“正是如此,瞿少參一表人才,令人心生敬佩。少白是錢塘人氏……”
“哦,巧了,不才目下在鎮江府供職,在下的故籍,杭嘉湖道湖州府是也,如此論起來,咱們可說是半個同鄉了……”
“沒錯沒錯,咱們確實是“同鄉””
錢少白有意把同鄉兩個字加重語氣,引得瞿朗連連點頭。
在一旁的李鴻章和沈葆楨,雖然覺得兩人的反應有些奇怪,但也未及多想。李鴻章作了個手勢,示意左右把瞿朗剛才繪制成的關于平爐煉鋼的草圖鋪陳在另一張桌案上,眾人會意,各自移步到那里。
“少白,汝觀此圖如何?”
錢少白只那么瞄了一眼,便作禮答道:“此圖甚好,若我們用此法煉鋼,必能功成。不過,在下尚有個疑問,要請瞿少參釋疑,那就是輿圖是死的,實驗才是一切之根本,唯有實測可行才能大規模推廣……據在下所知,?高中化學?第四章所述的氧化還原反應,與此法甚有關聯,不知瞿少參可以為我等重現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