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主沒有意見,皆大歡喜。
譽王凝視著林鶴,頷首道:“那此案便如之前所言,由六扇門的諸位全權偵辦,不得有誤。”
林鶴被譽王深邃的眼眸看得渾身不自在,移開視線,與六扇門眾人一齊行了一禮:“卑職(下官)領命。”
唉,這回欠的人情大了,看來這師弟是當定了……
不是,譽王殿下,您怎么還看著我啊,就,挺唐突的啊……
林鶴抬頭,渾身一個激靈,默念著:正事要緊、正事要緊,把我當成空氣就行了……
他看了一眼兩具被白布遮蓋住的尸體:“薛侯爺,令弟的遺體……”
“本侯方才不是說過嗎,青浩的尸身我已經驗過了,有什么問題你問我就行了。”薛青流斜眉一挑,更加斜了,此時的五官比例與位置都十分違和,看著有些可怕。
林鶴微笑道:“驗尸的事,還是多個人更有說服力一些,況且六扇門辦案向來親力親為,只信自己的判斷。”
薛青流冷哼一聲,轉身走遠:“林捕頭請自便!”
“蔣頭兒,我們一人一個。”林鶴招呼著頂頭上司,隨即又對同僚道:“阿德、老王你們搜尋四周。”不過這么多人在這里呆過,估計很難有收獲。
這里沒有專業的仵作,自己和蔣頭兒實力更高,真氣感知能力更強,因此才這樣分配。
說得好像分什么好東西一樣……蔣元升點點頭,感覺小老弟在扮演自己的角色,而且還安排自己做事。
兩具尸體隔了一段距離,且姿勢隨意,說明報案后沒人移動過,案發現場沒被破壞(不包含兇手)。
林鶴走到離水井不遠處的尸體旁,蹲下身子。
這時,曦云公主悄悄湊了過來,好奇寶寶一樣低聲問道:“你會驗尸?”
不會,但沒吃過豬肉我見過豬跑啊……林鶴低聲回道:“殿下,卑職多少有些辦案經驗,驗尸這種事,一回生兩回熟嘛。”
“嗯!”曦云公主輕點螓首,對多才多藝的小跟班很滿意。
“方才,多謝殿下了!”
“沒事,你是我的人,本宮當然要護著你。”曦云這會兒愈發得意,“剛才我們配合還挺默契的。”
“嗯哼~殿下才智無雙!”
突然,林鶴感覺背后有人在注視著自己……有些敵意,但不明顯……
譽王殿下,你可別盯著我看了……林鶴不動聲色道:“殿下,您見過尸體?”
公主的俏臉霎時蒼白了些許,搖晃著腦袋道:“沒有、沒有……”
“唔,尸體還挺可怕的,那殿下要不回避一下?”
“嗯!你好好驗,好好查,一會兒告訴我怎么回事。”
“卑職不會讓殿下失望的。”
公主開心地跑向屬于自己的玫瑰椅,無視了同胞哥哥不正常的表情,招呼貼身宮女給自己拿來糕點和話本。
呼……被注視的感覺消失了……林鶴擦了一把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伸手去揭開了白布。
這具尸體是薛青浩……林鶴在手掌處包裹了一層薄薄的真氣,再次伸手,摸骨、捏皮、戳肉、翻開眼皮、打開口腔、觸摸耳朵、翻轉尸體。
隨后又往尸體里渡入一團真氣,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求索了一番。
感覺像是人形探測儀一樣……驗尸首秀的林鶴還是有些心理不適,一邊不時側目,一邊在心里吐槽。
不一會兒,他在腦海中整理信息:
薛青浩,尸體略微僵硬,腐爛程度低,死亡時間推測是九至十一個時辰前。
無中毒跡象,后腦磕破結痂,背部有淡淡的淤青,體內經脈盡斷、五臟六腑俱碎。
死亡時間和薛青流所說的差不多,他可能更準確些,我是個半吊子……
死因應當是遭受了極強的攻擊,一擊致命,招式類似于隔山打牛,體表沒留下任何痕跡。
不過這點不具備什么參考性,薛青浩是個菜雞,內力深厚的好手基本都能做到。
背部的淤青很淡且主要在兩側凸起處,像是墜落導致的……林鶴起身走到水井旁,往里望了望。
青苔遍布的枯井,這高度,應該差不多……
縱身一躍,借著還沒有完全落山的霞光,林鶴在井底摸索了一番,發現了塵埃激起的痕跡,又在一塊不起眼的石頭上找到了少量血跡,與料想的一致。
從枯井中探出身子,林鶴再次感嘆了一句“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望向另一具尸體:是個熟人,薛青浩大鬧明月樓那天,身后隨從的其中一位。
這時,蔣元升也驗完了他負責的尸體,流程和林鶴差不多。
兩人眼神交匯碰撞了一下,互相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林鶴找到門外的侍衛,要來了一份紙筆(芥子環里有,但不想暴露),尋了個露天石桌,招呼蔣頭兒過來,“唰唰唰”記錄起草率的驗尸報告。
林鶴執筆時,蔣元升幾根手指富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發出“噠噠噠噠”的聲響。
你在裝深沉嗎……
停筆后,林鶴見他沒說話的意思,主動道:“頭兒,你這邊?”
蔣元升停下了動作,輕呼一口氣,臉色凝重地說道:“初步判斷,我這具尸體生前有凝脈境的修為,死前有過抵抗,但不多,死因與薛青浩差不多,一擊致命、經脈寸斷。”
頓了頓,他補充道:“這案子不好辦,兇手修為不低,但看不出武功路數和特征,要從其它方面入手了。”
林鶴聞言心里一沉,驗尸結果不容樂觀,現在只得到兩個信息:死亡時間、兇手修為不低,但都沒什么卵用,只能在后續的案情進展中做排除依據。
這狗東西沒事出城干嘛,兇手至少是照我境,若是在城中出手,柳神捕可以光速破案……
等等,對啊,這狗東西出城干嘛,剛才被薛青流打亂了陣腳……
林鶴轉頭望向遠處身披重甲的鷹鉤鼻男人,心想還是要從他入手。
“蔣頭兒,鶴哥,這邊有發現!”
這時,秦阿德飛奔過來,低聲驚呼,兩人起身,在他的引路下進了內堂。
林鶴環視一周,便聽同僚開口。
“看這兒!”秦阿德指著一張梨花木方桌的桌角。
林鶴蹲下身子,是一塊指甲大小的瓷片,藏在木橫檔下的視野盲區,不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阿德一如既往地細心。
青花紋,和桌上的茶具的一致,碎掉的茶杯……
打開茶壺蓋,還有小半壺涼透的茶水。
“還有這兒!”
蔣元升用手指蹭了一下桌角,放在鼻子前使勁聞了聞:“非常淡的血腥味。”
說完,他看向秦阿德,臉上浮現出意外的表情,仿佛在說:這你也能看出來?
林鶴在心里笑笑:阿德的潔癖,還是挺適合搜證的。
“我這具尸體上沒有外傷。”蔣元升淡淡道。
“薛青浩后腦勺有磕破流血的痕跡。”林鶴接著補充,方才他還以為是墜落井底導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