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悲劇

我在老板詫異的眼光下,遞上了辭程,在別人都以為我是另謀高就的時候,我卻回到了家鄉.

當我出現在他的面前的時候,他的表情滑稽的就像我是從天外突然落到他面前的隕石.我開口說的第一句話讓他吃驚的張大嘴巴,大到可以吞下天外的隕石.

我說:我們結婚吧.

結果.我成了他的妻子,他成了我的丈夫.我省掉了所有的繁文縟節.包括他說的風風光光的婚禮和高朋滿座的宴席,統統的被我省掉了.因為無論做什么事情,都要花去很多的時間.而我.只有僅僅兩個月而已.

是的.僅僅兩個月.

我們的婚事只有家人和幾個較親近的朋友知道.用他的話說,就是像做夢一樣.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我突然就嫁為人婦,我告訴他,我只不過是突然想通了,決定了而已.他還有疑問,但沒有問.也許是怕答案不那么理想?

我們租了個有院子的小房子.離他工作的地方不遠.這是為了他下班,第一時間就可以到家.我已經付清兩個月的房租,就在見他的前幾分鐘.我行動快的讓他措手不及.我告訴他坦然接受就好.

時光流走著,我沒有再出門上班.只有他去工作,而我就在呆在我們的小窩里,收拾屋子,學習煮飯炒菜還有打毛衣.另外,我在院子里種滿了花－－－－－滿院的美人蕉.不是因為我喜歡,是因為在寒冷的北方，這些花開的早.我也許有機會看到滿院的花盛開.我覺得我還是合適作個居家女人的.因為過去我認為負累了女人,貶低了她們原有價值的事情現在我也漸漸的得心應手.尤其,我像所有的妻子一樣,等待丈夫回家。然后他回來了,我上前給他一個深深的擁抱和一個長長的吻.再然后,告訴他我一天內所做的事情,告訴他我炒了他愛吃的菜.

他吃著我做的飯菜,笑著說我傻瓜,現在也不是種花的季節.我執拗著說那也一定可以開,我要它們盛開!引得他又一陣大笑.我也跟著他傻傻的笑著...

我想,我們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夫妻了.我一定是個很好的妻子,而他是最好的丈夫.但是,每當他看到我的時候,總是愛憐中帶著那么一點點的異樣,我知道,我欠他解釋.但我想,到時候他就自然會知道的。

我們的日子就像是在童話世界里一樣美好.難怪他總要說像是做夢,而且說著說著就眼睛發紅,如果換做過去,我會笑他.但是這回我知道,那是因為他等我等的好辛苦.那眼中的酸意,是喜極而泣吧.真正在乎的東西,一旦真正的擁有了,反倒讓人覺得不知如何是好了.每當這個時候,我會抱住他，狠狠的抱他.到了最后,卻發現哭的最厲害的人竟然是我.還要他拿來毛巾給我擦臉,講著笑話哄我開心.

我真的忍不住了.每每看到他,我就想縱聲哭泣.為什么命運的不公降臨到了我的頭上.為什么生命與我竟成了奢侈的享受!!但我害怕他知道真相.我不想他難過.我只想用僅剩的活力給他快樂和幸福.

然而時間總是那么吝嗇,不肯把分鐘延長一點點!

我的胃絞痛得越來越頻繁,越來越難以忍受.有時正說笑的吃著飯,就會疼的渾身抽搐.到我我們結婚還不足一個半月的時候,現有的藥物已經基本沒有作用.他要求我去醫院,而我常常撐著笑臉送他出門再三說我沒事,然后等他走遠疼的在床上打滾.

最后,他終于受不了了,非要拉我去醫院,我哭喊著不肯,他一氣之下沖我狂吼著說:"你不要再勉強撐下去了!!我都知道了!!"說著,沖到寫字臺,硬拽開我的抽屜,拿出了那份改變我命運的化驗單.上邊赫然寫著:胃癌晚期...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你什么知道的?""從你回來告訴我要結婚我就有種不好的預感,之后你抱著我哭,我就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讓你改變,甚至放下所有的事情來陪我.那樣的你,像個斂起翅膀的天使,讓我心好疼..."他哽咽了.好半天才忍住淚水.

才說:"我趁你睡著時看了你的日記本,看到了那份化驗單.我不想說破.我也想快樂的陪你過完剩下的日子,我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你。如果不是生這樣的病，我不知道這一生，我有沒有可能得到你。可是,我真的受不了你難受.去住院吧."沒給我搖頭的機會,他捂住我的嘴說:"我去陪你,一直陪你!"

于是,我住進了醫院.慘白的房間里,住著蒼白的我和消瘦許多的他.但是,他的眼睛始終都是炯炯有神的盯著我的.偶爾有時,我從昏睡中醒來,看到他的眼睛濕了.我就要他抱著我,象哄嬰兒一樣的搖啊搖的.我也抱著他,和著他的步調一起晃悠著就像是鐘擺,悠蕩著我所剩無幾的歲月...

看著他紅腫的眼,我的視線有開始模糊,好想張開懷抱再次抱緊他,可是卻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想閉上眼,感覺他的握著我的手緊了緊,再看進他的眼,那里面滿是驚恐...我知道,他和我一樣,怕著一閉眼,便是一個永恒的離開...

有什么人來了又走了？有什么人在床邊哭泣過?有多少次醫生在床邊長長的舒了口氣?有多少次我掙扎著不肯永久的閉上眼睛?

我累了,但我就是不愿意服輸.只為了那雙緊握我的手.

后來,我即使睜著雙眼也看不清他的樣子了,但是我知道,他會一直看著我的.所以,我不閉上眼睛,我要他安心.

在這最后的時刻我還可以給他什么呢？只有這蒼白的臉和這雙恨不得帶走一切的眼睛.

他和我牽著的手,一刻都沒有放開過...

我終于還是得走了.就在那天我睜開了眼睛一下就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就意識到了.身上沒有一點痛楚,輕松的就像是個正常的人.他晶亮的眼睛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因為我告訴他辦出院手續時,他眼眶泛紅，卻什么也沒有說...

我們回到了我們的家里,那個種滿鮮花的院子,他說的對,現在不是花開的季節.但是他又說,夏天時一定會開的好鮮艷好漂亮.他要和我一起看.我答應了.我說等美人焦開敗了,就種別的,什么好看就種什么.他也答應了.

他一整天的抱著我在院中曬太陽.輕聲在我耳邊說話。我舒服的象只懶貓.我不知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只記得望著那夕陽.好生羨慕.它可以永恒,而我卻是一縷將要逝去的靈魂...

我是個自私的女人.我走了,帶走他所有的愛.我要他只愛我一個.直至永遠.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