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心學信徒，前任的蒲城知縣劉兆奎，就比那呆板的澄城知縣張斗耀強的多。

劉兆奎是南直隸松江舉人。在任蒲城期間，他積極作為，盡職盡責。且從不貪污，不受賄。他為人佛系，不指望能考成優異后升官，對民眾寬容。無論從各種意義上來看，劉兆奎都是一個難得的好官。

而天災人禍下，劉兆奎敏銳的發現，流離失所的饑民大幅增多，且都在餓死邊緣。眼看即將爆發民變，自己的小命也將不保。

他果斷將去年本就不多的秋糧截留。反正無論怎樣都收不夠了。

先分發糧食安撫住饑民。再抽出其中的一部分收買縣衙上下吏員，讓縣衙上下結成鐵板一塊。

最后往州府報個糧倉走水的理由把賬平了。

接下來，平賬仙人劉兆奎命令縣衙吏員清查境內大戶土地田畝。什么投獻、詭寄、飛灑、影射，全部歇菜。（全是縉紳逃稅手段）并以此為借口，逼著地主老爺開倉賑災。

由于劉兆奎專搞有錢的大戶。蒲城縣的地主老爺們個個開始裝窮。館子也不吃了，轎子也不坐了，都穿著打補丁的衣服。誰要是說他們有錢，比死了爹媽都難受。

靠著薅地主羊毛，百姓有了飯吃，到底沒發生民變。饑民們都稱贊劉知縣是清天大老爺，體恤民生。

不久后忍無可忍的的蒲城縉紳大戶們串聯活動，勾結華洲下派的判官老爺。一番孝敬上供后，居然給劉兆奎羅織了一個通匪的罪名，判罪下獄。

后續新任的蒲城知縣上任，了解到來龍去脈，嚇得戰戰兢兢。不敢得罪縉紳地主，又走回了欺負泥腿子的老路，

牢獄中的劉兆奎。眼見四周的牢房內都是因為欠稅而押來的百姓，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成了泡影。

萬念俱灰下，在一片哀嚎污臭中，開始了自己的蒲城悟道。

……

林飛帶人消滅了蒲城北面的潑皮后，猶覺不過癮。主要是這次出來沒有收入。他還想找地方打秋風。

林飛找來當過蒲城衙役的楊發，向他詢問蒲城縣的情況。

楊發回憶了一番，“東北角的蒲城巡檢司都是酒囊飯袋。現在的知縣跟張斗耀一樣也是個狗官。前任知縣倒是個好官。”

“巡檢司的兵器怎么樣？好不好打？”聽到有弱雞，林飛一下來了精神

楊發思索一番，“兵器倒是有一些，巡檢司的弓兵都是老弱，應該好打”

“好，我們干他一票。”林飛一拍手掌，下了決定。

此時蒲城巡檢駐地，司衙內，巡檢正在和捕頭飲酒作樂。災荒之年，桌上卻擺著大魚大肉。自從前任知縣下獄，這巡檢的日子越過越滋潤了。

捕頭今天來此的本意，是知縣老爺讓他通知巡檢加強各道口戒備。巡檢不由分說拉他上席，口中說是敘舊，實際是怕這捕頭回縣之后亂說話。捕頭雖然知道這巡檢有撈錢的手段，還是被這飲食水平給驚到了。嘴饞的他沒忍住就在此滯留了下來。

巡檢也向捕頭老哥交了實話。“我的弓兵都是老弱，真有賊人來了也抵不上什么用，戒備有毛線用。還是躺平最快活。”

忽聽司衙外一片吵鬧，巡檢罵罵咧咧的起身去看。

正是林飛帶領三十多個黑臉沖入巡檢駐地。

有前任蒲城衙役楊發這個二五仔帶路。黑臉們熟門熟路的摸了進來。那些老弱弓兵根本不是對手。被打倒一片后，很快跪地求饒。

黑臉們沖入司衙，目瞪口呆的捕頭和巡檢即刻被制服在地。

楊發歪頭看看那捕頭，猛的火起。提起來正反手就是十幾個大嘴巴子。口中還念道“讓你要孝敬，讓你要孝敬”打的捕頭側臉紅腫，牙齒松脫，低聲求饒。

這多少有點私人恩怨。林飛也懶得多問。

種光道看到酒肉，卻挪不動窩了，他大聲嚷嚷著浪費可恥，坐下來就開始吃了起來。

林飛笑罵“別吃獨食，給大家都分一些。”

隨后巡檢庫存的紙甲、腰刀、長矛都被林飛笑納。加上繳獲，眾黑臉手中總算都有了真家伙。

林飛只想高歌一曲，沒有槍，沒有炮，敵人給我們造。

喝著酒，林飛想起楊發說的前任知縣，向他詢問起了詳細情況。

楊發又詳細講了一遍劉兆奎的光輝事跡。

攻打蒲城看來沒啥油水。蒲城的庫存被消耗了干凈，去年的秋糧也早被用來賑濟災民。倒是劉兆奎這個另類的官員讓林飛很感興趣。

林飛深感自己缺少一個讀書人出謀劃策。或者說缺少這個時代的土著知識分子。

他想了一會就決定，要賺他上山。

怎么進城救人呢？此時捂著臉頰的捕頭在旁邊哀嚎，林飛計上心頭。

……

其他黑臉在種光道和楊發帶領下，先行返回了虎家山。

林飛和鄭彥夫則洗掉黑臉，換上巡檢司弓兵的衣服。兩人押著捕頭在蒲城北面停住。林飛怔怔看著捕頭，也不說話。

捕頭瑟瑟發抖“大爺，需要我做甚？”

林飛掏出軍刀，抵在捕頭的腰上，“幫我們去獄中撈一個人，敢亂說話我就捅死你”。捕頭哪還敢說不，連聲應是。

三人由北門進入蒲城縣。有捕頭在門卒也不盤問。林飛藏在捕頭腰后的軍刀都抵出了血，捕頭更不敢亂動。

很快來到縣衙，林飛一點也不慫，悄聲對捕頭道“去牢獄”。到了地方，有獄卒過來問好，之后就回去堅守崗位了。他想給捕頭留個好印象，絲毫沒注意捕頭不斷打來的眼色。

林飛繼續挾持捕頭。鄭彥夫則進入各個牢房，問明身份后，將劉兆奎反綁著雙手押了出來。

臨出牢獄時倒是有吏員跑來問捕頭要文書。林飛也不說話，狠狠的用軍刀往捕頭腰后抵。捕頭忙大呼“入你娘！知縣老爺要提審人犯，哪來的文書”吏員不敢接茬，也不多問了。

四人有驚無險的出了蒲城縣。出城后，林飛撇下了捕頭，跟鄭彥夫一起押著劉兆奎返回虎家山。

一路走來劉兆奎越看越不對勁，怎么越走越荒涼，這怕不是地主買通衙役要害他性命。然而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只能四處打望看有沒有逃命的機會。

直到他們進入虎家山。林飛才給他松綁并表明身份。

劉兆奎一陣捶胸頓足，這下不是更坐實了他通匪么，身為讀書人這無疑比殺了他還難受。

他指著林飛和眾黑臉開始痛罵，讀書人罵人不帶臟字，各種文史典故都用了出來。一通口吐蓮花后，泥腿子卻都沒啥反應，挨罵了也不知道。

林飛倒是聽出來了，這是罵他卑鄙無恥下作。他大怒，將劉兆奎扔進一個空置的窯洞中。

傲嬌的劉兆奎在里面仍然大聲高呼“吾乃心學信徒，寧死不從賊”。

氣的林飛大聲交代狗子，“給我看好這個人，什么時候他不罵了，再給他飯吃。”

窯洞里又傳出喊聲“我劉兆奎就是餓死，也不吃盜匪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