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懷瑾將琳瑯閣的食盒留在了絕命沼地,猶豫片刻,終是未上客棧,轉身回了拂柳禁宮。
還沒待他開口,木槿就已經穿著那一襲清涼的紫衣追過來了。
她的大半輩子都心甘情愿被鎖在禁宮里,見識到的東西也只有禁宮內的裝潢與周圍的一草一木。
她一路以來都是忠心耿耿,極少對俞懷瑾撒謊,以至于這次面上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
她假意蹙著眉頭,下意識地撩起頸邊的發絲,強裝無奈道:“仙尊,今天不知怎的,卯兔玉佩突然碎了。”她將那雙兔子似的紅眼睛抬起來,不知廢了多少力氣才在眼底擠出一丁點兒晶瑩來“仙尊,這是怎么了,是不是槿兒把它弄壞了……”
俞懷瑾的眉間突然一緊,他顧不上安撫眼前強裝無辜的木槿,將她手中那塊支離破碎的卯兔玉佩取了回來。
那幾塊殘缺的碎片團在他的手心里,兔子的身體被碾了個四分五裂,他心下一驚,問道:“什么時候碎的?”
“不知道,夜里我便覺得腰間有東西松了一下,早上起來便碎成這樣了。”木槿說著,又用力擠出淚水來,像只炸了毛的兔子。
俞懷瑾向她瞥了一眼,并未多言,只是加快了步伐向著主殿走去,木槿也緊緊追在他身后,隱隱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離青煙說的果真不錯,果真她說什么俞懷瑾就信什么,難怪柳如嬌能蠱惑得了他。
主殿里的香火還未點上,陽光斜照入殿內,映出房梁冰冷的顏色,總讓人覺得背后發寒。
“木槿,退下去。”
俞懷瑾突然回身道,神色嚴肅。木槿立即收斂了臉上的笑容,重新換上那副委屈巴巴的神情。
她心里不安,俞懷瑾平日里從不叫她“木槿”,只稱呼“槿兒”,如今他這一叫,惹得她做賊心虛,總覺得是被看出什么端倪來了。
“是。”她俯首行禮道,惶恐著退出主殿去,指尖摩挲著,掌心也生出汗來。
俞懷瑾將懷中的拂塵放下,將手中的玉佩碎片排在案上。
一塊塊清澈的玉石碎片被這張光滑木案稱得格外剔透,他未動用仙力,而是將那幾塊碎片斷斷續續地拼接到一塊兒去。
完全見不了卯兔玉佩的形。
中間的玉石缺了兩三塊,極細的花紋內尚留著水與未洗凈的塵土,部分碎片已被磨平了棱角,其中一塊上還沾了一絲刺眼的猩紅。
當時離青煙被木槿一喚,火急火燎收了這破玉佩,不料劃傷了手。
也許是她血脈過于特殊,留下的血漬能就凝不褪,就如同顏料一般緊緊沾在了玉佩的尖角兒上。
俞懷瑾捻起那塊碎片,指腹輕輕撫過那點猩紅,竟被燙了一下,疼痛久不能消,血點在他的指尖留了一個打滾的火團。
不安瞬間在他的心中蔓延開來,他辨得出來,這“滾燙”的血是離青煙的。
俞懷瑾將手邊的拂塵拿起,平平一揮,帶起一陣利風來,案上破碎的卯兔玉佩化作了一絲絲飄散的煙塵。
木槿在主殿外頭避了半晌,紫色的衣裳蹭了些塵土。
還沒待她反應過來,俞懷瑾已經提著拂塵出宮了。
他此行,去的是梅花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