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潮聲的劍尖離陌生男子的頸動脈只有寸許,冰涼的鐵刃映著對方蒼白的下頜線。
她食指關節抵在劍柄護手處微微用力,感受著劍身下傳來的微弱搏動——規律、鮮活,是人類獨有的生命跡象。
這觸感讓她握劍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泛白,心臟卻像被無形的手攥住,連呼吸都滯澀了半分。
末世百年,她從出生起就沒見過除了她和哥哥以外的,第三個活人。
哥哥說過人類早在病毒爆發的第三年就所剩無幾,零星的幸存者要么變成茹毛飲血的掠奪者,要么早就成了喪尸的口糧。
可眼前這人溫熱的皮膚、平穩的呼吸,甚至頸側跳動的脈搏,都在無聲地推翻這個認知。
“咳…咳咳…”男子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單薄的胸腔劇烈起伏,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
許潮聲下意識后退半步,劍尖卻始終沒有偏離要害。她瞥了眼縮在雞籠里瑟瑟發抖的咕咕雞,見它只是翅膀掉了幾根羽毛,才彎腰撿起地上的麻繩。
這繩子是用喪尸的肌腱混合樹皮纖維搓的,堅韌得能捆住成年變異體,此刻卻被她三兩下就纏上了男子的手腕腳踝。
拖拽的過程比想象中費力。男子看著瘦削,骨架卻異常寬大,許潮聲幾乎是半拖半拽才把他弄進木屋。
破木門在身后發出“吱呀”的呻吟,她反手用木栓閂住門,轉身時正好對上男子睜開的眼睛。那雙眼睛很亮,像末世前哥哥描述過的星星,此刻卻盛滿了警惕和不解。
“放下劍。”男子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木頭,每個字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感。他掙扎著想坐直,卻被麻繩勒得悶哼一聲,手腕處很快滲出細密的血珠。
許潮聲沒動,反而將劍又往前送了送,直到冰冷的劍身貼上他的喉結:
“回答問題。”她的聲音比末世的寒風還要冷,“你是誰?從哪來?”
火光在她眼底跳躍,映出男子錯愕的表情。他似乎沒料到這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女孩會有如此重的防備心,喉結滾動著咽了口唾沫,目光落在她沾著泥土和暗紅色污漬的衣袖上:“我叫林野…來自方舟基地。”
“方舟基地?”許潮聲挑眉,指尖在劍柄上輕輕敲擊。這個詞她從未聽過,哥哥的日記里也沒有任何記載。
她突然想起喪尸市場里那些販子最愛用新名詞糊弄新手,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用‘銹鐵’換‘白肉’的路子,你走哪條道?”
這是喪尸市場的黑話,“銹鐵”指劣質武器,“白肉”是新鮮的喪尸內臟。
林野顯然沒聽懂,眉頭擰成個川字,眼神里的茫然更甚:“什么銹鐵白肉?我聽不懂。我是來尋找生命種子的,路上遇到沙塵暴,能量耗盡才暈倒在這里。”
“生命種子?”許潮聲嗤笑一聲,用劍尖挑起他腰間的金屬裝置,那東西巴掌大小,表面布滿細密的紋路,在火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這就是你的‘能量’?還不如我用喪尸脊椎做的骨刃好用。”
林野的臉色更白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急的:“這是能量收集器!能轉化地熱和輻射能!你別碰它,操作不當會爆炸的!”他想伸手阻止,卻被麻繩捆得結結實實,只能眼睜睜看著許潮聲把裝置扔在桌上。
木桌發出輕微的震顫,裝置接觸桌面的瞬間竟亮起淡藍色的微光。許潮聲瞳孔微縮,這東西確實和她見過的所有玩意兒都不同。
她重新握緊劍,走到男子面前蹲下,火光在她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陰影:“你說你是人類?”
“當然!”林野急切地點頭,“你看我的皮膚,我的眼睛,我沒有喪尸化的特征!”
“人類不會闖進別人的地盤,更不會動我的儲備糧。”許潮聲的目光掃過雞籠,咕咕雞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怒意,撲騰著翅膀叫了兩聲。
她突然想起哥哥,想起哥哥失蹤前也是這樣對著奇怪的儀器自言自語,心里某個角落突然抽痛起來。
林野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嘆了口氣:“我不是故意的,暈倒前太餓了,以為那是野生的變異雞…”
他看著許潮聲緊繃的側臉,輕聲問道,“這里只有你一個人嗎?”
這句話像針一樣刺進許潮聲的心里。她猛地站起身,背對著林野走到窗邊,望著外面依舊漆黑的夜空。
七年了,哥哥離開后的兩千多個日夜,她確實只有自己一個人,陪著她的只有這破木屋、兩只雞,還有揮之不去的孤獨。
“不該問的別問。”她的聲音悶悶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天亮之前,你最好老實點。”
火堆噼啪作響,木屋里陷入詭異的沉默。許潮聲靠在墻角握著劍,警惕地盯著被捆在椅子上的陌生男子,而林野則望著跳動的火焰,眼神里充滿了復雜的情緒。
窗外,末世的寒風吹過枯樹,發出嗚咽般的聲響,仿佛在預示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