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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欲語無常淚先流

“我以為,嫁入皇室,就已經是我不幸的宿命了。”我凄慘地笑著,兩只手互相無意識地撕扯著彼此,骨節有些微微發白,我抬起頭沖著謝雨顏笑道,“怎么,難道你要殺了我?‘面帶淚痣者,不詳;面帶雙淚者,必殺之。’說得好,說得好啊……”

謝雨顏怔怔地看著我,那雙馴良而溫順的棕色眸子里卻突然爆發出了讓人無法正視的憤怒和糾結的神色:“如果我要殺了你,我何須告訴你這一切!更何況,更何況謝家的女子很少能活得過三十歲,我今年已經二十五歲,時日無多……”

屋里突然變得很靜,我靜靜地坐在桌前,面無顏色。一支紅燭正在噼里啪啦地燃燒著,淋淋喇喇的紅色蠟油淌滿了古銅色的高腳燭臺上的瓷盤子。淡青色的火焰中,一股一股淡青色的煙霧,裹挾著有些刺鼻的臭味開始裊裊上升。我和娘親相對無言。這個伴隨了我七年的美麗女子的臉上,絲毫沒有顯露出任何衰老頹廢的痕跡,畢竟她只有二十五歲,在現實世界中,我亦不過是這個年紀,于我而言,這應該是一個充滿活力和創造力的年紀,世界似乎都被我甩在身后,我不停拼搏,不停奮斗,不停為了夢想而四處奔走。而對于謝雨顏,她已經早早衰老了,我突然想到張愛玲的文字,謝雨顏,不是被關在籠子里的金絲雀,她是被縫在屏風上的鳥,就算這屏風碎了爛了被蟲蛀了,她也沒辦法逃脫,死也得死在這屏風上。我為她感到悲哀,這個時刻,我沒有想到未來我的命運,只是在單純為了眼前這個和我感情上毫無血緣關系的“母親”悲哀。

“胭脂,為什么不說話?娘嚇到你了嗎?”謝雨顏盡量放輕語氣問道。

我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娘,我沒事,只是很累了,想要休息。我先回房了。”

“胭脂!”謝雨顏叫住我,“娘已經為你安排好了,只要你愿意離開,我們就可以改變謝家女人的命運,改變那個惡毒的詛咒!我日日夜夜擔心在你的臉上看到淚痣,卻又日日夜夜為你籌備出逃的東西,娘很累了,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么多了……”

我笑了,我的笑容中帶有怎樣陰冷幽森的絕望,竟然讓娘親驚恐地張大嘴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沒有鏡子,我看不到此時自己臉上的表情,我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卻分明來自我自己的口中,我說:“娘親,我不想逃,真的,如果這就是命,我一點都不想逃離。”

回到自己的房間,我果然倒頭就睡,但是我不太確定我是不是真的睡著了。我不停地做夢,不停地掙扎,我夢見阿偉冰冷的表情,他冷笑著說:“就憑你?我為什么要浪費時間在你身上!”;我夢到李鼐猙獰的質問,他狠狠捏著我的肩膀,不停地搖晃:“說啊,說啊,你到底要不要嫁給我!”;我夢到謝雨顏悲楚的淚水,她安靜的哭著,一邊哭一邊無奈地搖頭:“命啊,這都是命啊!”……我不停的從這個夢跑到另一個夢,然后,又毫無預兆地突然醒來。整個房間此時已經是陽光明媚,我呆呆地看著這抹陽光,卻覺得它怎么都照不到我心里。

周聰在宴會之后,很快就起程返回羽族,而周亮卻被留了下來。聽到這個消息我才驚覺,原來周亮是把自己的小兒子送來當作質子的。看來,所謂“周亮是周聰最為寵愛的兒子”云云,都不過是周聰放出來營造氣氛的煙霧彈。想想也是,雖然周亮把自己說的非常驍勇善戰似的,但是一個十五歲的男孩兒身高才那么一點點,實在是不夠英武,自然不會得到父親的過多關注。

后來謝雨顏又告訴我,那時的宴會不僅是為了和羽族和談,皇上的本意是要為周亮選一名妃子,而妃子的人選是四公主和五公主。但是,當時兩位公主都已經站在偏殿了,卻因為周亮硬要娶我為妃而作罷。怪不得謝雨顏要我穿得樸素一些,她是怕我搶了公主們的風頭。而皇上和陵南王當時的表現也就可以理解了,皇上想要讓這段結盟更加穩固,所以想到了和親這一招,而陵南王則不想把自己和圣朝綁得太緊,就借著兒子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這件事大鬧一場,讓皇上的計策泡湯。看來,羽族并非良善之輩,只怕圣朝未必能控制得住它啊。

對了,謝雨顏對我的態度并沒有什么變化,不管是人前還是人后。好像那一夜的悲傷和惆悵都不曾發生一樣,而

我自然是沒那么多時間去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但是有些麻煩卻難以避免地找上我。

那次宴會之后大概四五天吧,李鼐突然怒氣沖沖地沖進我的房間,嚇得我差點把正在縫牡丹的長針扎進肉里。我微皺著眉,有些不滿地問道:“你這是干什么,這是我家,可不是你那個跑來跑去也跑不到頭的皇宮。想瘋想野別在我這里鬧,我這里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菩薩。”

“廟小?總有一天你會住進我現在待的地方,和我在一起,那時候就不是小廟了!”李鼐生氣了,我第一次看見他對我生氣,他的嘴抿成一個很別扭的弧度,嘴唇微微有些發白,他的眼睛陰沉的像冰塊一樣發出森寒的光芒,他直直的盯著我的樣子讓人害怕,我不由忘記了反駁,卻下意識地閃躲。

而他并不滿意我的表現,他迅速地逼近我,拉起我的左臂,逼迫我直視他:“那天宴會上為什么你不說愿意嫁給我?你說你不懂,你在裝傻!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比誰都了解人情世故、男歡女愛!我一直順著你,甚至不愿讓玉蘭跟過來,因為我怕聰明如你,一定知道玉蘭的作用,你會傷心。但是你呢?你一點都沒顧忌我的感受,居然在宴會上和那個什么周亮眉來眼去!你以為我沒看到,我全都知道!他拽著你從殿外一直走到陵南王面前,長長的一路,我的視線從來沒有離開過你!而你呢,卻根本就沒向我看過一眼!我守了你這么多年,為什么你卻一點都沒在意過我?這幾天里,我一直強忍著沒有來找你,我以為你多少會向我表達一些歉意,我甚至還傻傻等著你來找我。結果呢,你居然寧愿呆在房里繡花也不愿來找我!”

我微微側過腦袋,平靜地說:“這是你的選擇,也是我父親的選擇,我沒辦法改變,不是嗎?”

“這是我的選擇,也是你的選擇!我要它變成你的選擇,我要你選擇和我在一起!”

李鼐沒有喝酒,但他此時的狀況卻比最落魄的酒鬼還要糟糕,我甚至以為他是吸毒了。但這個念頭在我腦海中一晃而過,我為自己腦子里不受控制的天馬行空的想象感到丟人。

“那么激動干什么,我終究會嫁給你的,不是嗎?你才十三歲,我也不過十歲,你根本不懂什么叫愛,我,我可能也并不懂得。你讓我選擇你,我當然會選擇你,只是我并不知道原因。”我仍舊不急不緩地說。

李鼐冷哼一聲,狠狠甩開我的手臂。我撫mo著手腕上青紫的一圈,心里感到有些委屈,卻不愿意當著李鼐的面哭。我努力想從剛才李鼐的舉動中找出任何一點平日的柔情,卻只是徒勞。他就像一個被寵壞的孩子,因為心愛的玩具可能會被搶走而不停哭鬧,其實這個玩具并非多么重要,他不過是不想讓任何人來挑戰他的權威而已。啊,對了,他本來就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

“我已經向父皇要求,盡早娶你過門。”李鼐冷冷地說。

我心下一寒,卻仍保持著沉靜地面容:“好啊,你說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好了。不過,皇上會同意你這種無理的要求嗎?自古以來,年滿十三歲才能嫁娶,難道你不知道嗎?”

“知道又如何?什么自古以來!自我以來,我想要什么時候娶多大年齡的女子都可以!”李鼐獰笑著盯著我,像一只獵食的老虎,而我的心里不由自主地就幻化出了食草動物的感情。

我哭了。

終于哭了。

而當我眼淚流下來的一剎那,原本一臉兇狠的李鼐,卻突然慌了手腳,他馬上把我攬入懷里,輕聲細語地說:“不要哭,不要哭。你一哭,我的所有信心,所有勇氣都化為了飛灰!我并不想惹你哭啊!我只是,只是想要一口氣把我心中的想法全都告訴你而已。你知道嗎,我練習了三天,才能裝出這樣一副兇狠的表情,我生怕我的話剛說到一半,你就氣得再也不理我。結果你哭了,你是因為在意我嗎?我錯了,我再也不會這樣對你,我不會再惹你生氣……”

“誰,誰教你這樣對待我的?是誰教壞你的!”我開始在他懷里練習九陰白骨爪,很迅速地在他臉上撓出了幾道紅紅的印記。

李鼐一邊慌里慌張地裹住我張牙舞爪的手臂,一邊連忙把所有一切都和盤托出:“是玉蘭告訴我,女人就是應該好好管教,我就是對你太好了,所以你才這么無法無天。只要我敢在你面前表現得強硬些,你一定會乖乖聽話。可是,可是我一看到你的眼淚就再也狠不下去了,我是不是很失敗?”

我搖搖頭:“你表演得很成功,我差一點就要被你騙過去了。”

其實我心中還有一句話,但是我忍住了沒有說:“通過你剛才的‘表演’,我能看出你今后如果登上了帝位,一定有成為暴君的潛質!”

而那個玉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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