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

自從吃過晚飯后，陳小森就一直趴在窗戶邊守著。

當他看到托馬斯·埃辛開車，把高懷仁和王碩送回來時，當即就沖著后面的隊友喊。

所有的球員也一直都在討論和等待著，他們都特別羨慕王碩能有這樣的機會，一登陸歐洲足壇就被法蘭克福這樣的德甲球隊給看上。

雖說只是人才儲備的青年隊，但已經足夠令人艷羨。

這絕對是天賜良機。

他們也都特別關心事情的進展，尤其是今晚的這次見面，畢竟這也關系到他們接下來的發展是否順利。

如果把整支懷仁比喻成雁群，那王碩無疑就是領頭雁。

他的發展從某種程度上，會影響到周圍所有人的未來。

所以，在聽到陳小森的喊聲后，眾人也都紛紛跑了過來。

一看到高懷仁和王碩下車，進了酒店，又全都沖出了房間，跑到了電梯口等著。

沒多久，就看到高懷仁和王碩從電梯里走出來。

但跟所有人所預期的不同，離開時春風滿面的高懷仁，此時此刻滿臉的怒容。

甚至殺氣騰騰。

這讓現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

什么事情惹得高指導如此光火？

他們又都看向了王碩，發現他倒是一臉的淡然。

這頓時讓所有人都一頭霧水，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難道說，見面談得不順？

“看什么看，都給我回去睡覺，明天不用訓練嗎？”

高懷仁看到跑過來迎接的球員，怒火噌一下就冒上來了，怒聲吼道。

要說高懷仁平日里待人是真的很不錯，可一旦發起火，那也是很有威嚴的。

尤其是在場所有人都那么敬重他，頓時一個個都不敢出聲了。

哪怕是平日里最為跳脫的陳小森，此時都緊貼著墻壁，一聲都不敢吭。

“怎么啦？”馬永成也出門了，奇怪地問。

不問還好，一問，高懷仁火氣更大了。

“王碩，你跟我過來！”

說完，徑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間，砰地一聲，把門狠狠地關上了。

“怎么回事？”馬永成很是奇怪。

他是知道高懷仁對王碩的看重和喜愛的，怎么會沖著王碩發脾氣？

王碩搖了搖頭，沒解釋什么。

“好啦，好啦，都散了，都散了。”

馬永成也沒多問，趕緊帶著王碩也進了高懷仁的房間。

門外眾人一看正主們都進去了，哪里會真聽話地走開，趕忙都跑過去偷聽。

很快，房間里傳出了高懷仁怒不可竭地訓斥聲。

門外眾人則是徹底聽傻了。

……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傻啊？”

高懷仁原本是背對著房門，看到王碩和馬永成進來，霍地轉過身，指著王碩喝問。

“你知不知道，這是一次多么難得的機會？人家原本今晚就要跟你草簽協議了，可你呢？事先有跟我商量一下嗎？”

高懷仁氣得簡直就要炸肺了。

馬永成聽得云里霧里，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看王碩，發現他還是不吭聲，而高懷仁呢？

他極少，甚至幾乎不曾見過他發這么大的火。

哪怕是當年特魯西埃被某些人逼走時，他都沒像今天這樣失控。

“老高，你先冷靜冷靜，他還是個孩子，有事慢慢說，你血壓高，先坐下來，喝口水。”馬永成趕忙迎上前去，半推半就地讓高懷仁坐下來，又給他倒了一杯開水。

“說說，到底什么情況？”

“你問他！”高懷仁怒不可竭地指著王碩。

馬永成又看向了王碩，發現他還是不肯說，當即又看回了高懷仁。

“怎么？不敢說？男子漢大丈夫，敢做你不敢認？”

被高懷仁這么一激，王碩也不再沉默了。

“我沒什么不敢認的，只是覺得沒什么好說的。”

“沒什么好說的？”高懷仁頓時又火大了，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你說，辛辛苦苦準備了這么久，你自己口口聲聲也說要到歐洲踢球，要留洋，要努力上進，好啦，機會就在你面前，結果你是怎么做的？”

“沒有門將了，臨門一腳，你不射了？”高懷仁最后這一問，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馬永成登時也嚇了一跳，不敢相信地看向王碩，“你不留洋了？”

“我沒說，我只是提出我的要求而已。”王碩淡淡地回道。

“你什么要求？你有什么資格提要求？你之前跟我商量過嗎？”高懷仁頓時又火大了。

可王碩這次卻寸步不讓地直視著高懷仁，“從我在那張椅子上坐下來的那一刻起，我就有資格提出我的要求，他們可以不答應，我也可以拒絕。”

高懷仁還真就無法辯駁，氣呼呼地指著王碩，最后無奈地一揮手，“所以，人家現在反悔了，說要重新考慮！”

馬永成也不是笨蛋，聽到這里隱約是聽明白了。

敢情今晚的見面原本是非常順利的，大家都談得很好，法蘭克福這邊都打算跟王碩草簽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王碩也提出了自己的條件和要求，這讓德國人改變了主意。

“王碩，你提了什么要求？”

王碩沒有回答馬永成的問題，而高懷仁聽了之后，竟也坐回到了沙發上。

這讓馬永成感到十分詫異。

“他提了什么條件？”馬永成問向了高懷仁。

高懷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指著王碩，“他要50萬歐元。”

50萬歐元？

折算成人民幣，那就是500萬。

馬永成還真就被嚇了一跳。

門外偷聽的所有人也同樣被嚇了一跳。

王碩是不是瘋了？

竟然一口氣要這么多錢？

雖說都知道他家境貧窮，但一口氣要這么多錢，甚至不惜影響自己的前途，他是不是傻？

“王碩，你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賺錢，而是多比賽，努力提升，當你有了足夠的實力，你還怕賺不到錢嗎？到時候，單單國內的贊助和代言，都能讓你一輩子衣食無憂，何必急于一時？”馬永成也很是氣苦。

這孩子平日里看著聰明，怎么關鍵時刻就犯糊涂呢？

高懷仁則是聽得一愣，意識到自己說錯了，當即又朝著馬永成擺了擺手，“他不是為自己要50萬歐元。”

“不……不是為自己，那他……”

“他跟布魯赫根說，他愿意加盟法蘭克福，但要求法蘭克福支付給我們懷仁足校50萬歐元的青訓培養費。”

馬永成傻了。

門外的眾人也都傻了。

原來，不是為自己要錢，是為足球學校，為高懷仁要錢。

“這……這……”

“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國際足聯都有規定，所有年輕球員轉會，都應該支付一筆青訓培養費，這有什么問題？”王碩理直氣壯地問道。

“對，沒什么問題，但你知不知道，高原直泰從漢堡轉會到法蘭克福，轉會費才75萬歐元，你讓布魯赫根為你掏50萬歐元，你覺得可能嗎？”高懷仁反問。

“怎么不可能？高原直泰今年幾歲了？27歲。我呢？16歲。”

王碩語速不快，但很堅定，“坦白說，我不知道高原直泰16歲的時候，他在哪里？在干什么？但我16歲的時候，就坐在法蘭克福主席的對面！”

高懷仁再度語塞。

就連馬永成都有些無法招架，因為他發現，王碩說得沒毛病。

“對，你說得都對，一點都沒有錯，但是……”高懷仁很是氣苦，甚至越想越氣苦，“但是，王碩，這是一次多么難得的機會啊，法蘭克福不是什么大球隊，但最起碼也是德甲穩穩的中游球隊，全世界有多少球員想要加盟。”

“我不怕坦白跟你說，如果我們全隊只有一個人能留洋，我覺得那個人很可能就是你，可你呢？就這樣把到手的機會給放走了，你想沒想過，這樣的機會錯過了，它可能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想過的。”王碩很肯定地點著頭，“但我依舊覺得，我應該這么做。”

高懷仁頭疼地抹了一把額頭，再度看向了王碩，“籌措經費，那是我的事情，你只是一名球員，你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踢好你的球，你操心那么多事情干什么？”

其實，高懷仁心里頭明白，王碩為什么會要這50萬歐元。

但如果他提前知道，他一定不會讓王碩這么干。

他等了幾年時間，為了德國拉練，辛辛苦苦籌備了這么久，就是想要把球員給送出國。

他絕不會為了這區區50萬歐元，就把自己的計劃徹底打亂。

王碩沒有直接回答高懷仁的話，而是深深地看著高懷仁，搖了搖頭，“高指導，你知道，你最大的錯誤是什么嗎？”

高懷仁、馬永成，還有門外偷聽的所有人，頓時全都傻眼了。

“我……我錯？”高懷仁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毫無疑問，到目前為止，你是我在足球圈里最敬佩的人，但我依舊覺得，你犯了兩個非常非常嚴重，同時又非常非常愚蠢的錯誤。”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一直到高懷仁失聲笑了出來，“好，你說，我犯了什么錯？”

“第一，你把我想得太廉價太卑微了。”

“是，可能我現在的球踢得還不夠好，但我絕不至于舔著臉去湊他們的冷屁股，求著人家來要我，甚至連提一提要求都不敢，都覺得會冒犯，這種事情我做不到。”

“第二，我覺得，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你想要當一個圣人，這我可以理解，也尊重，但你絕不可能要求我，要求別人，要求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樣當個圣人。”

“我沒有你那么大的決心和魄力，我只是一個想踢球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