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親愛的邦尼,親愛的沃洛佳:納博科夫—威爾遜通信集1940—1971
- (美)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等
- 2字
- 2023-06-20 15:34:41
書信
一九四〇
1
佛蒙特州,西沃茲博羅
卡爾波維奇教授1轉(zhuǎn)
一九四〇年八月三十日
我親愛的威爾遜先生:
我的堂弟尼古拉2建議我給您寫信,我會很高興與您見面。我跟朋友們一起待在佛蒙特(主要是一枝黃花,還有風(fēng)),不過九月第二周將回紐約。我在那里的地址是:麥迪遜大街1326號,電話:At. 97186。
致以誠摯的問候3
弗·納博科弗*
1.Michael Karpovich(1888—1959),哈佛大學(xué)歷史學(xué)教授,紐約俄羅斯僑民文學(xué)雜志《新評論》(Novyi Zhurnal)編輯。
2.納博科夫的堂弟尼古拉·納博科夫(1903—1978)是作曲家、回憶錄作者。本通信集中他以尼古拉、尼古萊和尼卡等名被提及。
3.原文為俄語。
* 通信集中署名、作品名及其他專有名詞往往較為隨意,有昵稱、縮寫、別名等,如此處的“納博科弗”。格式也較為多變,如地址、日期的位置,正文起首位置,特殊符號的使用等,并無統(tǒng)一標準。英文版本基本忠實于原書信內(nèi)容,并未強行規(guī)范。因此中譯本亦遵原文處理,保留書信風(fēng)貌。
除特別標注外,通信集中的注解皆為原編者西蒙·卡林斯基所作。為方便閱讀,中譯本對原注的部分格式及內(nèi)容作了調(diào)整。——中文版編注
2
一九四〇年十月七日
西87街35號
親愛的威爾遜先生:
很高興去看您,我可以周二兩點或六點過來。請告訴我,哪個時間最適合您。我的電話是Sc49270,明天上午十點前都在家。我本該給您去電話,但找不到您的號碼。
您真誠的
弗·納博科弗
3
紐約州,紐約市
東49街40號
《新共和》
一九四〇年十一月十二日
親愛的納博科夫:
這篇關(guān)于拉斯特維利的評論1好極了——而且很有趣。
為將來寫評論計,請準確采用《新共和》的用法,頂頭列出書名、作者等,注意包括頁數(shù)和價格。我附一個樣例。另外,請避免雙關(guān)語,我看出您有點兒這種傾向,這里嚴肅的刊物都非常排斥。還有,用“人們”代替“我”的表述恰恰不是評論的調(diào)子,應(yīng)該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我”,如果想強調(diào),就用“我本人”“就我而言”。
您會馬上給我電話,再來一起吃午飯嗎?您首次邀請我們,可我們?nèi)チ烁窳植?a href="#jz_01_0015" id="jzyy_01_0015">2家,希望沒有冒犯您。在紐約我們通常只在星期三晚上待客,我想把招待您、伊斯特曼夫婦3跟看格林伯格一家?guī)准乱徊⑼瓿桑@是一個好機會。我對格林伯格一家懷有特別的責(zé)任,我在莫斯科時他媽媽和妹妹對我特別好。
您真誠的
埃德蒙·威爾遜
弗·納博科夫先生
紐約市
西87街35號
埃·威:MB
1.納博科夫?qū)?2世紀格魯吉亞詩人肖特哈·拉斯特維利《穿虎皮的騎士》英譯本的評論(《水晶與紅寶石》,《新共和》1940年11月25日)。
2.羅曼·格林伯格和索菲(索尼婭)·格林伯格。羅曼·格林伯格以筆名“厄爾格”在這家流亡者出版社發(fā)表文學(xué)與政治評論。1950年代,他參與編輯文學(xué)雜志《實驗》(Opyty),1960年代他創(chuàng)辦了重要的定期文集《天路》(Vozdushnye puti)。除另有注釋外,本通信集所說的“羅曼”都指格林伯格。
3.即馬克斯·伊斯特曼和葉莉娜·伊斯特曼。
4
[未署日期,一九四〇年十二月十二日前]
親愛的威爾遜:
您關(guān)于《莫扎特與薩列里》1的建議可害苦了我。我想,我試試吧——結(jié)果突然發(fā)現(xiàn)進入了英語詩歌的深水區(qū)。一周艱苦的工作后,我完成了第一幕。是否值得繼續(xù),您愿意告訴我嗎?
我還給您送去了《斬首之邀》。
您忠實的
弗·納博科夫
1.威爾遜建議納博科夫翻譯《莫扎特與薩列里》,這是普希金的系列短詩劇之一,統(tǒng)稱為普希金的“小悲劇”。翻譯是與威爾遜合作完成的,發(fā)表在《新共和》(1941年4月21日)上,并收入納博科夫的譯文集《俄羅斯三詩人》(1944),都有威爾遜的卷首語。
2.參見第6封信,注釋2。
* Doukhobor,杜霍波爾派是18世紀產(chǎn)生于俄國的教派,名字原意為“精神角斗士”。——譯注
5
紐約州,紐約市
東49街40號
《新共和》
一九四〇年十二月十二日
親愛的納博科夫:您的《莫扎特與薩列里》進展如何?這是支票,作為此作的預(yù)付稿酬。您的《斬首之邀》1難住了我,我想最好還是回到托爾斯泰,直到我的俄語更強一些。我認為,這就像沒有讀過薩克雷之后的英國小說,就要面對弗吉尼亞·伍爾夫一樣。
良好的問候
埃德蒙·威爾遜
1.原文為俄語。
6
紐約市
西87街35號
弗·納博科夫
一九四〇年十二月十五日
親愛的威爾遜:
這會是一封很長的信。首先,讓我為支票感謝您。終于生活在一個此類東西有市場的國家,真好。我現(xiàn)在寄給您第二幕,但我還在跟梵蒂岡的那個兇手斗爭,每當(dāng)我把他的頭擠進去,他的下半身就會鼓出來——反之亦然。1
我還寄去杜霍波爾派的評論。2如果您覺得最后那句(關(guān)于“叫花子”“雞奸者”的)多余,直接略去它。3
我想跟您談?wù)勀臅?a href="#jz_01_0024" id="jzyy_01_0024">4我非常喜歡它,寫得很美,雖然我注意到,您飄逸自如的外袍上零星地粘著傳統(tǒng)的激進主義的芒刺,但您特別不偏不倚。您會(像我一樣)被莫斯科的法官們貼上“bezotvetstvennyi5折中派”的標簽,而您對馬克思主義種種困難的“解析”(第187頁等)會讓馬克思發(fā)瘋的。我個人覺得,您的觀點有些過于簡化。您在那段諾斯替插曲中已有暗示,但我想,這才是問題的癥結(jié)。一個統(tǒng)治者個人的怪念頭比階級斗爭之類的庸俗概括更深刻地揭示了相應(yīng)時期的真相。您對馬克思主義的批判非常激烈,您從列寧腳下踢開了馬克思主義的凳子,讓他懸在半空中。順便說一句,您關(guān)于黑格爾三段論的基礎(chǔ)是三角形的說法非常錯誤(有陽具的含義,讓我想起了弗洛伊德的一個一本正經(jīng)的論點,兒童喜歡玩球,因為球讓男孩想起母親的乳房,讓女孩想起父親的睪丸)。三段論(不論真假)其實是一個圓的觀念。舉一個粗疏的例子:您在到過對跖地(反題)之后回到(合題)您的出發(fā)點(正題),對地球累積了許多印象,擴大了您原來對故鄉(xiāng)的認識。
大自然的手段有著藝術(shù)的欺騙性,也就是說,最終給多數(shù)人帶來多數(shù)壞處或多數(shù)好處的是偶然的把戲,無法預(yù)料,永遠不要認為它會變成一般性恩賜或毀滅性因素。如果給恩格斯看看一些現(xiàn)代工廠,還有電廠,他神情會多么陰郁。還有地震,香蕉皮,消化不良。
您說,梯也爾*比那個恐怖者殺死了更多的人,我很好奇您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是哪兒來的。我反對這種借口,理由有二。雖然從基督徒或數(shù)學(xué)家的觀點看,一百年前戰(zhàn)場上一千人被殺,等于今天戰(zhàn)場上一千人被殺,可歷史對前者的定義是“屠殺”,后者是“一些傷亡”。第二:人們不能把對暴動的匆忙鎮(zhèn)壓——不管它多么可惡——跟一個殺人制度的徹底應(yīng)用相提并論。順便說一句,說到恐怖者,您知道嗎,早在俄國革命之前,俄國出版業(yè)的激進思想就非常強大,雷諾特6的作品都不能用俄文出版:我們其實有兩套書報審查制度!
我注意到,您犯了一些小錯誤:жестокостъ是殘忍,不是嚴厲。жёсткостъ(中間少了那個嚎叫般的о)可以指“嚴厲”,或更準確些,“嚴酷”。您本可以提一下,加彭是個密探,像叛國者那樣死得其所(被社會革命黨人吊死)。有關(guān)沙皇及皇后“試圖與德國媾和”的傳說是宣傳者徹頭徹尾的編造,就像關(guān)于列寧答應(yīng)德國人要毀滅俄國的傳說是他對手的杜撰一樣。
現(xiàn)在我們談?wù)勔晾锲?a href="#jz_01_0027" id="jzyy_01_0027">7——我起雞皮疙瘩了(抱歉)。恐怕對他父親的描繪披上了過多的蘇聯(lián)傳記家那天國般的色彩。在了解他的人眼里,老烏里揚諾夫是普普通通的縉紳,像農(nóng)民一樣思想開通。成千上萬像他這樣的人開辦了成千上萬的同樣的學(xué)校——競爭很激烈。烏里揚諾夫家的氛圍(免學(xué)費等等)其實跟所有開明的老師或醫(yī)生家庭一樣,這種做法可以追溯到一八五〇年代。俄羅斯intelligenty8的beskorystie9與道德純潔,國外是難以匹敵的。無論屬于哪個團體,是布爾什維克還是軍官候補生10,是Narodovoltsy11還是無政府主義者,在半個世紀的obshchestvennoe dvizhenie12中,他們的byt13都顯示著責(zé)任感、自我犧牲、善良和英雄主義;這些特點也不是宗派性的。我知道一個例子,一個著名的立憲民主黨成員,跟不同團體的人們秘密聚在一起準備開會,但會議必須立即解散,因為契卡已聽到風(fēng)聲。他卻冒著生命危險留下來,為了提醒一個普通的孟什維克分子(他根本就不認識,其黨派他也不認同),擔(dān)心他一會兒會來,落入陷阱。14
您的烏里揚諾夫父親不是一個個體,只是一種典型(不過您的其他人物都非常生動)。天藍、粉紅之外,如果您再增加一些深褐色(如您對待其他人物形象那樣),這個人就會少些“偶像化”。
至于他的兒子……不,即使您的文體富有魔力,您也無法讓我喜歡他。您忠實地、要命地步那些官方傳記之后塵,而多年前我早已讀過(可惜,您沒有翻閱阿爾達諾夫的《列寧》)。15
家庭回憶容易表現(xiàn)出病態(tài)的甜膩,可憐的克魯普斯卡婭既缺乏幽默又沒有趣味。列寧說,他沒有射殺狐貍,因為它“漂亮”,對此一個嘲諷的讀者會反駁:好一個溫情脈脈的俄羅斯。
那虛張聲勢的和藹,那覷起來的眼睛(s prishchurinkoy)16,那稚氣的笑聲,諸如此類他的傳記家們會津津樂道,在我卻構(gòu)成某種特別討厭的東西。就是這種歡愉的氣氛,這種底部有一只死老鼠的人類善意的牛奶桶,我把它們用到了我的《斬首之邀》中(我仍希望您讀一讀)。只要您不大驚小怪(行刑者對他的“承受者”說),“邀”的善意非常真摯,一切都如此美好、愉快。我的一位德國朋友愛好看死刑,他在雷根斯堡看過人們用斧頭執(zhí)行。他告訴我,劊子手就像父親一樣。
但我熱愛您的馬克思。他那些信傷到了失戀的恩格斯,您對這些信的研讀頗具匠心:它們的筆調(diào)確實悲哀,一個粗野的人為一次“失態(tài)”而笨手笨腳地贖罪,結(jié)果把事情弄得更糟。這部著作太有趣了,我欲罷不能,我自己也無法收筆了。我對某些段落做了批評,您不會被激怒吧?我覺得,您這部書很重要,它閃閃發(fā)光的螺旋槳激起了思想的漩渦,如果我不說出來,對這本書來說是不公平的。
您非常忠心的
弗·納博科夫
1.《莫扎特與薩列里》的結(jié)尾,安東尼奧·薩列里剛剛出于嫉妒毒害莫扎特,他在反思天才能否是一個兇手。他聯(lián)想到關(guān)于米開朗琪羅(“梵蒂岡的創(chuàng)造者”)的傳說,后者殺死了模特兒,以便用他的身體來刻畫死亡的基督。因為普希金的文本是高度濃縮的,納博科夫的英譯本用了五行去表現(xiàn)這一段,而普希金只用了三行。
2.即《杜霍波爾派收容所》,納博科夫?qū). F. C. 賴特《斯拉瓦·博湖:杜霍波爾派的故事》的評論(《新共和》,1941年1月13日)。
3.《杜霍波爾派收容所》最后一段寫道:
該書讓人不快的特征是賴特先生那不高明的把戲,他黏著俄文詞不放,而所有的詞不是拼寫錯誤,就是搭配不當(dāng),或者荒謬可笑。對一個作家來說,玩弄外國習(xí)語總是非常危險的。我記得俄國著名作家赫爾岑的例子,他住在帕特尼,僅懂一點點英文,寫了一篇出色的文章,闡明英國人天生對貧困的蔑視。不幸的是,他這樣說,在倫敦,通常聽到的最壞的咒罵就是那個詞“beggar”(叫花子)。
雜志發(fā)表時明顯對納博科夫的最后一點做了凈化處理。一個更明確的版本在《天賦》的第三章,主人公注意到,赫爾岑“混淆了兩個英文單詞‘叫花子’(beggar)和‘雞奸者’(bugger)的發(fā)音,由此進行一番出色的推論,說英國人尊重財富”。
4.即《到芬蘭車站》。
5.用拉丁字母轉(zhuǎn)寫的俄語,不負責(zé)任的。
6.Louis Gosselin(Georges) Len?tre(1857—1935),保守的法國大革命史學(xué)家。
7.即列寧。
8.用拉丁字母轉(zhuǎn)寫的俄語,知識分子。
9.用拉丁字母轉(zhuǎn)寫的俄語,無私。
10.即立憲民主黨成員。
11.用拉丁字母轉(zhuǎn)寫的俄語,民意黨人。
12.用拉丁字母轉(zhuǎn)寫的俄語,公民[抗議]運動。
13.用拉丁字母轉(zhuǎn)寫的俄語,日常生活。[譯者按:此處俄語原文應(yīng)為путь,意為“道路”,但原編者卡林斯基將其解釋為“日常生活”(Daily Life),似有出入。]
14.薇拉·納博科夫指出,這件事是納博科夫的父親做的。
15.《列寧》,M. A. 蘭道—阿爾達諾夫著(紐約,1922)。該書站在十月革命前俄國自由社會主義的立場,轉(zhuǎn)變了對列寧的看法。馬克·阿爾達諾夫(1888—1957,真名是蘭道)十月革命前是一個較小的社會主義政黨成員,僑居期間,他成為流行而多產(chǎn)的歷史小說家。埃德蒙·威爾遜1940年代與阿爾達諾夫相識,在談?wù)摿邪耗岬隆ち邪褐Z夫的文章中,他討論了阿爾達諾夫的小說《第五印》。文章收入《經(jīng)典與商業(yè)廣告》。
16.納博科夫?qū)⑦@種現(xiàn)象譯成了英文,見《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實生活》第六章:“覷起眼睛代表智慧和幽默。”威爾遜的文章《小俄語博物館》(見《俄國之窗》)談到許多俄語說法,都是表示自覺、不自覺的瞇眼方式,這些說法俄國文學(xué)中無處不在,對譯者來說始終是麻煩。
* Thiers(1797—1877),法蘭西第三共和國總統(tǒng)、歷史學(xué)家,歷任內(nèi)政大臣、外交大臣和首相,著有《法國革命史》《執(zhí)政府和帝國史》等。——譯注
7
紐約州,紐約市
東49街40號
《新共和》
一九四〇年十二月十九日
親愛的納博科夫:
非常感謝您的來信,我很高興接受您細致的批評。我意識到自己俄文背景薄弱,但我真的覺得,您對列寧及其表現(xiàn)出來的整個革命家個性類型的看法是錯的——因為您設(shè)想出了一個惡魔,未能從人的方面予以解釋。寫他時,我盡可能避開官方傳記材料,依靠的是家庭回憶錄、托洛茨基的著述、列寧本人的作品,以及高爾基、克拉拉·蔡特金等人的回憶錄。在我看來,這些人都試圖說出真相,于是一幅非常連貫的畫面就出現(xiàn)了。我不相信,意見與列寧大相徑庭的高爾基,竟然會跟您所想象的那個人保持如此親密的聯(lián)系。
我很高興您喜歡這本書,它在德文方面也有缺點。
謝謝您的《莫扎特與薩列里》,新年伊始前,我們找時間討論一下。我想把整個作品都仔細過一遍,本周末還要寫一篇文章,因此那之前什么事也做不了。謝謝您的杜霍波爾評論。
您真誠的
埃德蒙·威爾遜
(見背面)
紐約市
西87街35號
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先生
[反面]
您認為我混淆了жестокостъ和жёсткостъ,您錯了。在我第400頁所引的那段講話中,列寧說:“Мы страдаем от этого зла жестоко.”1官方英譯本是“嚴厲”。
我也欣慰地發(fā)現(xiàn),我在處理“В Европу прорубить окно”2時,還算差強人意。我把它譯成“我們應(yīng)該打開一扇通向歐洲的窗”——我想,如您所建議的那樣,“劈開”更好些。我對您的信很有興趣。閱讀法國關(guān)于美國主題的書籍讓我明白,閱讀那些一知半解、對第一手資料又所知不多的人撰寫的關(guān)于本國的圖書,會格外難受。
1.俄語,“我們受到這種邪惡的殘忍迫害。”
2.這一句來自普希金《青銅騎士》的序章,在威爾遜對這首詩的翻譯(見于《三重思想家》)中,該句為“打開一扇通向歐洲的窗”。“劈開”或“鑿開”確實更接近俄文本意。
8
一九四〇年十二月二十日
親愛的威爾遜:
我擔(dān)心我模仿的英文讓人失望。不,您的俄文背景沒有任何問題,事實上,我給您寫信,就像給一個同胞寫信一樣。我所反對的只是,您的文獻有點過于“ad usum Delphini”1。如果我別有所指,那是因為,在俄羅斯,任何哪怕僅僅是暗示性的批評態(tài)度的蛛絲馬跡,都無法刊行。但既然您采取了某種觀點,您對氣氛的捕捉是完美的。我肯定,如果我試圖描繪我們?nèi)魏我粋€陰沉的統(tǒng)治者,我都會走向另一個極端,讓他們比本來的樣子更沒有人性、更可笑。Du choc des opinions jaillit la vérité. 2就像一只足球始終會激起一場狂熱的混亂一樣。
致以友好的問候,您的3
弗·納博科夫
又:
我奉還今天誤寄給我的一張支票。
1.用拉丁字母轉(zhuǎn)寫的俄語,“適合兒童”。
2.法語,真理從意見的沖突中涌現(xiàn)。
3.原文為俄語。
9
紐約州,紐約市
東49街40號
《新共和》
一九四〇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親愛的納博科夫:
謝謝您的來信。我本周末將離開《新共和》,但我已與布魯斯·布利文1安排好,請您就俄羅斯當(dāng)代文學(xué)定期寫文章(如果您愿意)。我想,每篇應(yīng)該限制在一千五百字左右,除非有特別重要的內(nèi)容,不過目前不會。
一月份我會回城,也許我們可以就《莫扎特與薩列里》商談一次。
我倆向您及納博科夫夫人致以本季節(jié)最美好的祝愿。
您真誠的
埃德蒙·威爾遜
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先生
紐約市西87街35號
埃·威:MB
就您關(guān)于馬克西莫夫的評論2,我寫了一小段筆記,希望您不要介意。我隨信抄錄了一份,若不同意請指正。
1.Bruce Bliven,《新共和》編輯部主席。
2.納博科夫?qū)Ω瘛け恕ゑR克西莫夫《斷頭臺在工作》的評論,據(jù)說刊登在1941年的《紐約太陽報》上。但邁克爾·朱利亞的《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系統(tǒng)書目集》中卻未能收錄。
10
[薇拉·納博科夫致瑪麗·麥卡錫以及
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致埃德蒙·威爾遜]
一九四〇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親愛的威爾遜夫人:
您與威爾遜先生若能于五號星期天九點過來,我丈夫和我會很高興。
我們的居所很小,也不舒適,我們將在我們很相熟的朋友伯特蘭及利斯貝特·湯普森1家招待朋友,83街中央公園西,波利瓦爾旅館。(B. C. 湯普森碰巧曾為《新共和》寫過一篇關(guān)于法國的文章。)我們還邀請了克倫斯基夫婦。
請盡快告訴我,五號是否適合您和您先生。
祝你們新年愉快!
您真誠的
薇拉·納博科弗
親愛的威爾遜:
我認為,您附的筆記2妙極了,我非常感激。
我衷心地感謝您3安排了定期文章。我當(dāng)然樂于去寫。
謝謝那張支票。
您忠實的
弗·納博科夫
祝您新,[小可愛的]新,[小甜蜜的]新,最新年快樂!4請光臨!
1.納博科夫夫婦與湯普森夫婦的友誼始于1926年。關(guān)于C. 伯特蘭和利斯貝特·湯普森,請參見博伊德,《納博科夫傳:俄羅斯時期》,第393—394頁。
2.針對的是馬克西莫夫評論。參見威爾遜1940年12月27日給納博科夫的信附言。
3.原文為俄語。
4.原文為俄語(漸強的俄語愛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