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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釋懷

大概一月有余,她來上海租界刻印書樣,這一個多月,關于傅慎初的消息少之又少,無非是又破了幾個案子,探長該做的事情。

租界格外混亂,洋人斗毆隨處可見,沈長宜叫住一個巡捕問他,“這是怎么回事?”那巡捕無奈地說,“傅探長不在,這洋人我們也不敢管啊!”

沈長宜皺眉道,“他去哪了?”

那巡捕嘆了口氣,“一個月前,老探長在租界被洋人的車撞了,送去醫院搶救,吊了一個月的命,三天前走的,那洋人見是傅探長,死活不肯認,聽說是商人,來頭不小,傅探長一時動不了他,老探長去世之后,我們就沒再見他了。”

“老夫人去世的早,傅探長自小就跟著老探長長大,這心情,可想而知了。”

沈長宜像是被什么東西撞到了心臟,一時間說不出話,那巡捕似乎認出了他,“您是,沈小姐?”

她機械的點了點頭,那巡捕似乎一下子激動起來。“我是幾年前傅探長的司機,見過您的。”

沈長宜這才回想起來,他又說,“這幾年,傅探長性情陰晴不定,一個多月前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我就猜是些重要的事,其實您和傅探長的事情我知道一些,我希望您別誤會他。”

“誤會什么?”沈長宜抬起頭問道。

“別人都說傅探長賣國,可他做那些事,都是為了中國人,他劫的軍火都上繳北上作戰了,還有那些洋人的錢,一分不剩全送去了貧民窟,這三年,他清除很多仇家,我還在想為什么突然這么心急,現在我才明白,其實是怕身邊的人因為這些仇家受到牽連,我想,三年前您受傷,他讓您出國,也是因為這個。”

“如果您能去看看他,他可能會好一點吧。”那巡捕的每一句話都像是釘進了沈長宜的心里,他突然明白,三年前他為什么對她說那些話,又為什么讓她出國,為什么說不合適,為什么偏偏在她大病初愈時,把她推遠。

也許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讓她付出些什么,從見她第一面起,他做的就只有拼搏盡全力保護她,教她成長,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起,想要向著光的方向前進,向著有她的未來前進,給她一片最耀眼的白晝。

沈長宜到傅宅的時候,大門緊閉,她推開門,沒有傭人出來迎,直到摁響門鈴,才有一個中年女人開門,“您是?”

看她的穿著,應該是傅家的傭人。

“我找傅慎初。”

那女人打量她一番,“傅探長不見客。”

沈長宜料想到如此“讓我見見他吧,我知道他現在的情況。”那女人嘆了口氣,請她進來。

“自從老爺去世,少爺處理好后事,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里,已經兩天了,您小心點。”

那女人帶她到房門前便停下了,沈長宜推開門,幾乎是一瞬間,被空酒瓶砸中膝蓋,他坐在地上背對著她,“滾啊!”

房間里拉著厚厚的窗簾,光線昏暗,她沒說話,慢慢走過去,“傅慎初。”

他聽到聲音回頭,看了她半晌,然后,嘴角扯出一絲苦笑,“終于喝醉了,連你都夢到了啊。”

沈長宜的淚水奪眶而出,她蹲下來靠近他,“別喝了。”

他聽話的放下酒瓶,即使是在夢里,他依舊不希望她不高興,“傅慎初,你振作一點好不好,租界需要你。”

“我也需要你……”最后這句聲音很小。

傅慎初勾唇笑笑,“傅慎初活了二十多年,想做的事沒做成,想留的人沒留住,現在剩我自己一個,我是不是太可笑了?”

沈長宜那份刻意被埋葬的感情經過幾年光陰最終破土而出,瘋了似的生根發芽,枝繁葉茂,她坐在他身邊,“傅慎初,你抱抱我,好不好?”

傅慎初盯著她看了很久,最終鼓起勇氣,把她納進懷中,幾天不眠不休,滴水未進,因為她在,傅慎初徹底放下了疲憊的心,一點力氣也沒有,靠在沈長宜懷里沉沉的睡去。

沈長宜保持著同一個個姿勢很久,她沒睡,怕傅慎初醒過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傅慎初動了動,身上蓋著的毯子滑落下來,他迷迷糊糊的起來,沈長宜看著他睜開眼睛,傅慎初清醒的那一瞬間被嚇了一跳,他愣了好一會兒,“是我,沈長宜。”小姑娘軟軟的開口。

“嗯。”傅慎初點點頭。

“我,腿麻了,你能把我扶起來嗎?好累。”

傅慎初連忙點頭,起身,把沈長宜抱起來放到床上,長裙下面,白皙纖細的腿露出來一部分,紅腫的膝蓋也是。

“這怎么弄的?疼不疼?”傅慎初皺著眉抬起她的腿仔細查看,原本小巧的膝蓋關節已經分辨不出形狀了。

“傅探長下手可真夠重的。”沈長宜轉頭,視線落在門口那個空酒瓶上。

傅慎初順著望過去,咽了咽口水,然后回過頭,“對不起,我去拿藥。”傅慎初出去一趟又回來,手里拿著藥酒和紗布。

他半跪在床邊,把藥酒倒在手上,輕輕揉她膝蓋,然后逐漸加重力道,他手心的熱量慢慢傳遞,緩解著疼痛。

“就是看著嚇人,其實沒多疼。”沈長宜輕聲解釋,“傅慎初,我餓了,好久沒吃東西了。”

“想吃什么,我吩咐傭人做。”傅慎初抬起頭看她。

“粥。”沈長宜想到傅慎初幾天未進食,太油膩的反而會讓他難受。

“好。”

兩個人坐在餐桌前,沈長宜拿著白瓷勺,一口一口喝粥,傅慎初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傅探長,您再這么看下去,粥還怎么喝?”她出聲,他回神。

傅慎初低下頭往嘴里填了口粥,“你怎么突然過來?”

“我聽說老探長走了,不大放心你,就過來看看。”沈長宜如實說。

傅慎初輕哂一聲,“我不會尋死的。”

沈長宜放下白瓷勺,“傅慎初,帶我去看看老探長吧?”

傅慎初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應下。

墓園。

“我爸走的時候,一句話也沒留,但是好像又說了很多的話,病榻之側,我卻不能讓老人家安息,走的也不太平。”傅慎初平靜的說出這些話,沈長宜默默地聽。

周身都是寂靜的,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

“我沒見過老探長,但是,你的父親,一定不會比你差。”沈長宜的聲音混雜在風中,又軟又細。

未等傅慎初回話,沈長宜便轉過身,“老探長,鄙人未曾見過您,但有幾句話想讓您知道。”

傅慎初聽著。

“我知道,您不會怪罪傅慎初,他生性待人冷漠,禮儀道義卻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教會我很多做人的道理,我很敬佩他。”

傅慎初一動也不動,幽深的眸子看著虔誠而又認真的小姑娘,有什么滾燙的東西涌上來,又被壓下去。

“您這一走,就算是帶走了他的半條命,從那天起,他在這亂世里,就沒有親人了。”

“我今日來,實屬唐突,但是我想讓您放心,從今天開始,他身邊有我,就不是一個人了。”

傅慎初一下子似乎忘記了呼吸,他甚至想不出一句回復的話,就愣在原地,直到小姑娘轉過身站到他面前,“傅慎初,三年前,我錯過你一次,而今,我們好不容易再見,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把我推得那么遠了?”

“長宜,你原諒我了?”

“怎么不叫我小先生了?”

傅慎初驚喜得就像個孩子,抬手攬住沈長宜納入懷中,“小先生。”

上海灘依舊動蕩,租界內外斗爭如往常,可傅慎初和沈長宜一直都會在,這片土地,在黑暗中踽踽獨行過后,必定是天朗氣清的白晝。

也許所有人都覺得不合適,包括我們都想過放棄,可兜兜轉轉一千多個日月,依然覺得只有這個人溫的了歲月,這偌大的世界,有人見塵埃,有人見星辰,愛意隨風而起,遠不止已,從未留戀過去,因為往后的所有日子里,我的身邊都會有你,不是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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