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兩年……
在第三年秋天,沈長宜再次踏上故國舊土,上海灘一如既往,繁華如斯。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回國的消息。
沈家此刻正紅綢帷幔,人影綽綽,沈海見女兒回來,驚訝又喜悅,責備她不提前知會,也好準備一下。
沈長宜笑說不必,她的房間依舊和三年前一樣,但能看出來,每天都有人打掃。
回來后第三天,她開始幫助堂姐沈長清籌備婚禮,這也是她此行回來的主要原因,還因為,她總得找些事做,才能忘記她曾經投注到這里的感情和刻意塵封的記憶,也許這就是近鄉情怯吧。
傅慎初收到婚禮請柬是在沈長宜回國一周之后,看到屬下拿進來火紅色的喜帖,上面用燙金大字寫著“沈府恭邀”,他百感交集。
她,已經回來了啊……
這些年,他刻意不去打聽她的消息,只知她去英國,不知歸期何時,而此時此刻,為他送上喜帖,他沒翻開,因為他曾經無數次夢到,她鳳冠霞帔待嫁的模樣,只是那時他認為自己會是和她執手一生的人,他害怕翻開看到的是她的名字被冠上其他男人的姓氏,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殺掉那個人。
傅慎初收起喜帖,把頭深深埋下去。
沈長清大婚之日,圣瑪利大教堂,人潮涌動,傅慎初很早便到,但坐在車里遠遠地看著,沈海和另一個年紀相仿的男人在門口迎賓,還有新郎,長相俊朗斯文,配她正好。
傅慎初就這么看著,直到幾乎所有人都進入教堂,他才下車,但是并沒有從正門進入,而是繞到后面的閣樓——新娘待嫁的地方。
他昨日一夜未眠,最終還是沒能說服自己,祝福,他不夠大度;搶婚,他不忍心毀掉她的幸福。
所以,他只能做那個第一眼見到她出閣模樣的人。
傅慎初輕輕推開門,女孩子背對著他坐,一襲雪色的婚紗,可似乎哪里不太一樣,就在他想往前一步的時候,沈長清回過頭,他看到的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門再度被推開,沈長宜走進來見到他,心底一顫,然后反應過來,“傅慎初,你有病啊?”
蒼天為證,傅探長瀟灑一生,第一次尷尬到這般地步,沈長宜氣的無話可說,拽過傅慎初把他推到門外,沈長清倒是笑了,“長宜,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傅探長啊?聽叔叔提起過。”
沈長宜皺眉,“堂姐,你就別開我玩笑了,你沒事吧?”
沈長清擺擺手,然后笑說,“看這架勢,怕是以為你要結婚啊?出去看看吧,如果真是那樣,他能來,需要很大勇氣的。”
沈長宜看向門外,沉默了好一會兒。
傅慎初很快從狀況之外回神,翻出喜帖,不加猶豫的打開,上面“沈長清”三個大字分外醒目,他如同劫后余生般,驚喜得像個孩子,笑意直達眼底,同時也因為自己的冒失而懊悔。
這是,沈長宜推開門走出來,傅慎初斂起表情,她一刻也沒停留,與他擦肩而過,他猛地抓住她,卻被她掙開,小姑娘背對著他,沉聲道——
“今天是我堂姐大婚之日,我希望你不要太過分,如果你想留下來,就去教堂等,如果不是為此,那這里不歡迎你。”她聲線平穩,仿佛說著事不關己的話,傅慎初看著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不知如何。
傅慎初平步青云的前半生,就這樣遇到了這個不可逾越的溝壑,進一步沒資格,退一步舍不得,加緊沒力氣,放棄沒勇氣,連他自己都看不起這樣懦弱的自己。
那天婚禮照常舉行,傅慎初坐在教堂最隱蔽的角落,他看著沈長宜,幾年光景,她瘦了不少,但是褪去青澀,眉眼間多了幾分成熟,更加明媚動人。
他不后悔,只是遺憾錯過的這些年,更不知道該怎么去找回這些時光和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