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丁原死后,并州就成了無主之地,朝廷甚至多年都不曾任命過并州刺史,概因沒人敢去那地兒——除了上黨還在黑山軍手中之外,其余各郡都已被匈奴、烏恒所侵占,完全不歸朝廷所管了。
“主公,并州如今已成化外之地,征之無益,不若等天下大定后,再行進剿也不為遲。”
所以,當聽說郭汜打算親自率十二萬大軍兵進并州時,法正頭一個站出來表示反對。
至于賈詡與郭嘉么,雖沒開口附和,可一個捋須,另一個則是微微頷首,想法顯然與法正并無不同之處。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聲如雷。”
確實,從國內大局來說,此時攻打并州并不合理,但,郭汜反復思慮后,還是決意要這么做。
原因有二:
其一,在原時空里,占據河東、河西、雁門、五原的南匈奴各部在缺糧的情況下,竟是將漢人當成了兩角羊——據史料記載,興平初年,四郡原本有漢人四十三萬余,但,在大饑荒時,全被這群禽獸給吃光了。
其二,匈奴各部就是五胡亂中華的罪魁禍首,不趁其虛弱徹底剿滅,將來必成大患。
但,這兩條目下都還沒發生,顯然不能拿來當理由,所以,郭汜只能擺出了副蠻橫的態度。
“可是征蜀……”
法正到底年輕氣盛,覺得不對的,那就一定要爭到底。
“孝直莫急,收復并州事關民族大義,倒也不是不可行,且,并州之敵弱而散亂,我軍橫掃不難,最多三數月,便可收復失地,當不至于誤了攻蜀之時機。”
“再者,并州土地肥沃,若能好生經營,當可成我大軍將來攻幽、冀之橋頭堡。”
盡管一直以來沒少遭法正有意無意的針對,但,郭嘉卻從來沒在意,不單不記恨,反倒沒少幫扶法正,此時亦然如此——他很是及時地打斷了法正那些可能會得罪了郭汜的陳述。
“恰如賢弟所言,東征之戰其實并不艱難,我軍的目標就一個,驅逐異族,安撫漢民。”
“不論是白波軍還是各地自守的武裝,只要肯歸附,盡皆善待,廢除所有苛捐雜稅,分民以田,委官管理,多興水利,并州當可得以休養生息。”
“我軍只須分一部兵馬守住雁門關即可,攻幽、冀一事,還遠不到時候,就先由張燕自去擾敵便好。”
郭汜并沒指望并州能成為什么橋頭堡或是糧倉,所求的就只是救出數十萬無辜的漢民而已。
至于說征蜀么,他還真就沒把孱弱的蜀軍放在心上——劍閣已經在手,蜀中已無險可守,什么時候想取蜀,便可去取,遲上個一年半年的,并不打緊。
“主公英明。”
郭嘉來自底層,經歷過戰亂之苦,也最是了解黎民百姓在戰亂年代的無奈與凄涼。
所以,當郭汜明白表示寧愿推遲平天下的時間,也要先解救無辜百姓時,他是真的被震撼到了,躬身便是一拜。
“賢弟不必如此,此番為兄引兵東征,還須得賢弟與文和先生在京坐鎮,以確保流民安置事宜不出岔子。”
“這樣吧,漢中可移去十萬人,涼州可再移去四十萬,安置于隴右、河湟地區,關中最多只能移入九十萬人,一半人轉去上郡安置。”
“另,洛陽故地當可安置六十萬人,以工代賑,將洛陽以及周邊諸城重建起來。”
“若是災民還有多,則先統一安置于關中,待為兄東進后,一路往河東等并州諸郡安置。”
“再有,須得多多注意孤兒,唔,就在長安城外擇地興建一所大型孤兒院,盡可能將所有孤兒全部收攏于其中。”
“費用么,讓四大商賈支援一些,不夠的話,就從我大將軍府公庫支取,務必確保那些可憐的孩子們能活得有尊嚴。”
能令郭嘉真正歸心,郭汜自然是很開心的,只是,一想到接下來的災民安置工作,他的心情不免又沉重了起來。
這,真的是個極其艱巨的任務——舉國遭災,受難百姓最少也在千萬以上,其中有多少能活著趕到西涼軍的救災地,真不太好說。
但,不管怎樣,那都必須做好預算,以免到時候出了不必要的岔子。
“主公放心,我等自當竭盡全力。”
盡管郭汜的交待明顯稍顯啰嗦,但,賈詡與郭嘉卻不曾有絲毫的不耐,有的只是感動,概因在這年代,肯如此盡心盡力為民著想的雄主,真的太少太少了。
“嗯,那便好,還有一條,除了有官府牌照的糧商之外,任何人不準倒賣糧食,違令者,殺無赦,另,絕對不容許囤積居奇,膽敢擅自哄抬糧價者,殺。”
“所有關中百姓一律憑戶籍購買定額糧食,不得克扣,也不得多買,嚴禁糧食運往我軍控制區之外,若有查獲,抄家滅族!”
要想盡可能多地賑濟災民,糧食儲備無疑是關鍵中的關鍵,再如何嚴格控制都不為過。
要知道現如今兗、青、徐、幽。豫等北方諸州的糧價已經暴漲到了一萬五千文一斛(一石,約120斤),暴漲了近百倍。
而這,依舊不是最高價——郭汜記得很清楚,在災情最為嚴峻的九月初時,北方的糧價高達50萬一斛,簡直就是斗米斗金。
其中的利潤之高,絕對堪稱嚇人,不事先做好各種防范措施的話,保不定就有人真敢鋌而走險。
“諾!”
提到了糧秣一事,賈、郭兩大謀士的臉色頓時便是一肅——得益于郭汜的三令五申,各地都早早就做好了防旱準備,今夏關中等地雖有所減產,但并不嚴重。
再算上去歲的豐收以及兩年來的瘋狂購糧,省著點用的話,西涼集團所儲備的糧秣完全足夠支撐千萬難民度過災年。
但,就算有著再多的儲備,那也一樣經不起碩鼠的折騰,這時候,就要靠嚴刑峻法來遏止了。
“嗯,我要說的就這么多了,明日一早,郭某便率部趕赴蒲津渡,法孝直隨軍出征,家中諸事就拜托二位了。”
該交待的都已交待過了,郭汜自是不會再多言啰唣,也就只沖著賈、郭兩大謀士深深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