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午飯?”查理微微驚訝,轉眼望了一下窗邊。
窗外照進來的陽光落在地上,映出了一道明亮的窄邊。
查理恍然:“外面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的確是中午了,我們,呃……”
尤里失笑:“是啊,不知不覺就中午了。”
他們兩個久別重逢,粘在一塊兒的時候,自然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好吧,我們去吃午飯。”查理也笑了。然后他摸了摸肚子:“嘿,我還真的餓了。”
尤里大樂,轉而按住想要起身的查理:“你在這兒等著,我去把午飯端過來。”
“嗯?”
“那樣你可以自在一點。我說,就只有我們兩個吃飯的話,你不會也戴著面罩吧。”
查理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尤里瞧得心喜,不禁親了他一記,這才起身出去了。
-
旅館的食物早已準備好了。尤里選了兩樣自己喜歡的,又挑著查理可能會喜歡的,每樣要了一點點:黑面包太粗糙,塊莖倒是不錯;而后就是果子、各種嫩菜和蘑菇,以及夠火候的肉湯了。
轉身回房的時候,尤里看到了昨晚的臨時伙伴。
納古、泰頓,以及哈亞。
泰頓看到尤里,頓時尷尬,求助地望向哈亞,不知道說什么。
納古摸了下腰帶,也不大自然。
倒是哈亞跟尤里打了個招呼,又道:“祝賀你。伙伴重逢,真讓人高興,不是嗎。”
一大清早有個飛毯法師來找尤里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個營地。
尤里昨晚殺了不止一個半人馬。尤里沒有傷害牛頭人,也沒有侮辱他們。所以尤里的伙伴,是營地的客人。有半人馬的腦袋做保證金,營地里的人不會再去試探這位客人,而且會尊重他,作為對尤里的尊重的一部分。之后,如果這位客人對牛頭人友好,那么牛頭人也會回以友好。反之亦然。
尤里一樂:“是的。嗯,確切而言,他是我的伴侶。”
“噢!”泰頓點了點頭。
哈亞微微驚訝,而后樂了:“看來說一聲恭喜還不夠啊,要說兩聲才行!”
尤里失笑,而后他對納古道:“大長老的仇我已經報了,可惜紀念品弄丟了。”說完這句話,他就端著盤子回房間了。
納古怔在原地,不知說什么好。
泰頓恍然大悟,忙喊住尤里:“哎,等等!”
尤里止步轉過頭,瞅瞅泰頓,這個招呼自己上坐騎的家伙,有點無奈:“還有什么事?”他倒是沒有因為知道了那一幕而對泰頓生氣——剛醒來時候的確有,但查理一到,就沒有啦!
泰頓期待道:“所以,你是回來了,對嗎?我聽說,當年斷后的,有一些人被抓了,被賣成了奴隸……”說到這里,他的聲音忽然小了下去。
尤里點頭。
哈亞接過話頭:“先祖保佑,現在你已重獲自由。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尤里一聳肩,“先吃午飯唄,而后,我們兩個會商量一下。”說著,他就端著盤子回去了。
三個牛頭人目視他離開。
而后泰頓轉頭對納古道:“我認為他不是奸細。”
哈亞一同看納古,沒說話。
納古搔了搔角:“我也希望他不是。部落里還有人等著他回去呢。”
哈亞緩緩開口:“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他這么年輕,斷后的任務怎么會讓他也去?”
斷后九死一生,或者說八成有死無回。為了部族的延續,年輕的戰士不會被派去這樣的戰斗。這種實實在在的傳統根深蒂固,不會因為尤里是部族的養子而在他身上不同。
納古搖頭嘆氣:“我也不知道。那時候我還小,還不能算是個戰士。”
-
兩個年輕人的房間里。
查理照完鏡子,既期待,又忐忑。
期待鱗片能夠繼續淡下去,忐忑的是不知它們能淡到什么程度,至于要花多少時間,倒在其次了。
而后這些期待和忐忑都跑掉了。因為他看到尤里走了進來,情緒不高。
“怎么了?”查理迎向尤里。
尤里把盤子放在了桌上:“當年族里撤往莫高雷,遇到埋伏,損失慘重,沒有辦法,只好派了一隊人去斷后。那次埋伏,大長老為了救我們,犧牲了自己。我想為他報仇,就偷偷跟著去了……我可以,不是嗎?我不明白大人為什么不讓我去。或者說,有點兒明白,但是憤怒之下,當然是報仇更重要。”
“我理解這樣的憤怒。”查理點頭,“那么,仇報成了嗎?”
“成了,當然!我還弄到那家伙的矛尖做戰利品呢。可是你知道的,然后我就被抓了,戰利品也沒了。”
“好吧,我不是為這些不高興。昨晚宿營的時候,我遇到了一撥牛頭人。其中有一個叫納古,他也是鐵角部的。原來是我的鄰居的鄰居的鄰居。他比我小,我跟他也不熟——我不愛跟比我小的孩子玩。因為我力氣大,我喜歡找比我大的孩子玩,最好是大人。”
查理失笑:“那是自然。”
尤里嘿嘿一樂,而后繼續解釋:“昨晚,我在睡夢中,覺察到了他們對我的懷疑。所以……你看,查查,如果我現在要去莫高雷的話,還能去成嗎?”
查理微微松了一口氣:“原來是這個。試一試就知道了。如果跟你昨晚遇到的那些家伙一起走不方便,那我們就避個嫌,先在這里住幾天,熟悉一下環境,或許還做一些對大家都有好處的事,為我們自己、也為營地,然后再去,那樣不就行了?”
查理掂起一個烤蘑菇:“又或者,你并不覺得有什么東西能真地阻止你、真地會威脅到你回去看看。你只是在——近鄉情怯?”
尤里瞅著查理,有一小會兒沒動,而后他聳聳肩:“近鄉情怯就近鄉情怯吧。我們先在這里住幾天,打聽打聽消息,在周圍看看。就這么說定了。”
查理笑了:“你這樣挺好的。”
“噢!”尤里扯開硬面包,“我以為你會說我‘難得膽小’之類。”
“不會,怎么會。能夠接受自己,包括自己的近鄉情怯,挺好的。”
尤里把硬面包扯成碎片,放到湯里,看了看查理:“那你呢?你的鱗片,其實我覺得挺美的,奇異而美麗。可能是因為,我在另一種狀態下,能看到更大的吧?”
查理用烤蘑菇戳了一點點醬料,試著舔來嘗了嘗:“我希望能夠生活在日光下,這是一個原因;另外一個,或許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你覺得我很奇怪。”
“這有什么奇怪的?”尤里不解,“我小時候就見過很多缺胳膊斷腿臉上有疤的家伙。呃,你知道的,草原上不容易,跟半人馬打仗更是很殘酷的事。”
“這就是為什么你不介意?”
“不止這個。還有就是,我現在對另一種狀態接受得比較好了。比以前好了。因為……噢,布倫達實在可惡!可是,可是我去那兒的時候,另外幾個好像還不錯,甚至是很不錯。”
“親王跟女王?”
“是的。”
“我也覺得他們不錯。確切而言,我也覺得親王不錯——我沒見著女王。”
“他們弄了一堆吃的招待我。我沒有胃口,但是他們也沒有強求我吃或者怎么樣。唔……查查,或許以后……以后哪一天,我會想去看看他們。你覺得怎么樣?”
“別忘了我是法師,不用以后,什么時候想去,什么時候就可以。”
“哦不不不!現在還不。我會想去的,但不是在今天。也不是明天。后天應該也不會。不過我又覺得那天不會太遠了。”
“那就等它自然而然地來到吧。你的面包好像已經泡軟了?讓我嘗一口。”
“啊好的,不過這個可能太粗了。我想你會更喜歡蘑菇、嫩菜、肉湯,還有這些甜薯。”
“唔!湯很好,面包的確……你說的沒錯,我更喜歡這些。”